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回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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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封三十年,八月十五。

中秋夜,我迎來了不速之客。

此人一身黑衣,臉上戴著面具,露出一雙眼睛。

我并無懼色,請他坐。

他對我的淡定,略有詫異。

坐定,我請他開門見山。

他也不廢話,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把這個每天放一點在太子日常喝的茶水里。

我把紙包推回去:傷天害理的事,我不做。

他冷笑:想想你爹娘,想想沈家。

我猶豫了足足半個時辰,問:“是不是只要每天放一點,你就放過他們。”

他:“是!”

我:“我做。”

他臨走前恐嚇道:“記住,沈家人的生死,都在你的手里。”

我等他走后,把白色粉末倒出來一些,嘗了嘗。

不是什么致命毒藥,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便可致命。

我又仔細嘗了嘗,將嘗出的幾味草藥一一寫到紙上。

然后根據這幾味草紙,配出相應的配方來。

他們找錯人了。

我三歲嘗百藥,進我嘴的草藥不知多少,什么草有毒,什么草無毒,我心里一本帳。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

有仙丹,就有毒藥;

有毒藥,就有解毒的藥。

他只讓我把這東西放進太子喝的茶水中,沒說我不能再放些其他,與這慢性毒藥相克相相融。

傷天害理的事,我沈杜若就是不做。

用誰的生死威脅我,都沒用。

這是做人的良知。

元封三十年,九月初九。

入夜,我被一陣敲門聲驚響。

開門一看,竟是蕭澤。

蕭澤說太

子病了,請我過去一趟。

我又回到太子府。

太子一身單衣歪在床上,太子妃在一旁親手照料。

我三指落在他腕上,察覺到他皮膚上的燙,就知這病有些兇險。

果然。

脈相不是很好。

我很是疑惑。

前幾日給太子請平安脈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子病成這樣。

我斟酌半晌,道:“若用普通藥,這病需得兩個月才能根除;若殿下愿意冒險,半月可藥到病除。”

太子妃問:“如何個冒險法?”

我:“要添幾味猛藥。”

太子妃:“傷不傷身體?”

“是藥三分毒,多少是要傷的,只看后續如何調養。”

我想了想又道:“殿下這病起于心,由心上來,高繞退后,轉于肺,若拖的時間過長,危害更大。”

太子眼都沒睜:“用!”

太子妃臉色微變,嘆了口氣,起身握著我的手道:“既然兇險,就勞女醫在邊上守著。”

我沒有異議,這本就是我的職責。

元封三十年,九月初十。

我打了個瞌睡醒來,不見太子,心中大驚。

焦玉指了指窗戶,我順勢瞧過去。

他背手,站在窗戶前,身形與夜色相融。

我皺眉,上前,“殿下保重身子。”

他轉身看我一眼,“馬上又要十五了。”

我眉皺更緊,“殿下有悲秋傷月的功夫,不如養好身子。”

話不中聽,他臉沉下來。

我伸手,關上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殿下若想明日病情加重,可繼續站

著。”

他看著我,臉色變了幾變,最后乖乖上床。

我跟他到床前,居高臨下道:“人的病,都從一個‘思’字來,殿下需少思少想,方可延年益壽。”

他板著臉,臉色冰冷兇狠。

我視而不見,命焦玉放下帳簾。

良久的寂靜后,帳中傳來一聲輕嘆,再無動靜。

元封三十年,九月十五。

整整七天,我連太子的院子都沒有出,累了,就在外間的塌上打個盹。

他的病和我預料的一樣,先是高燒,然后肺熱咳嗽。

除了用藥外,我讓焦玉、太平用烈酒,每隔半個時辰,擦拭太子的手心、腳心,以及額頭。

太子素有潔癖,每日都要沐浴更衣。

高燒引出一身又一身虛汗,他要沐浴,我不同意。

他再度臉色冰冷兇猛。

我仍視而不見。

直到七日內熱都退了,我才允許他用熱水擦一擦身。

夜里,四更更鼓響。

我像平常一樣走進殿中,給太子診脈。

他忽地睜開眼睛,反扣住我的手。

我見他眉頭壓得很緊,出聲安慰:“再有幾日,病就好了,殿下忍一忍。”

他沒有松手,啞聲道:“沈女醫辛苦了。”

我闔了闔眼睛:“若殿下能再聽話些,我便少些辛苦。”

他笑了,慢慢松開了手。

我放下帳簾往外走。

剛走幾步,帳里傳來他的聲音:“沈杜若,我這半生如履薄冰,你說,我能走到對岸嗎?”

我心頭狠狠一顫。

越是站在高處的人,越不會隨便說話

,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有深意。

不知道,是不是我在他茶水中放藥的事情,被發現了?

亦或者,在朝堂上,他又遇到了什么事?

我問心無愧,所以回答得也坦蕩,“殿下,你一定能走到對岸,因為對岸才是你的歸宿。”

說完,我便抬頭挺胸地走了出去。

元封三十年,十月初三。

太子代皇帝去泰山祭天,我有三日的休沐時間。

夜里,不速之客又來。

坐在我面前,依舊蒙著面,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陰森森地看著我。

我任由他看。

慢性下毒的藥,我放了,說到做到,沒什么可心虛的。

至于有沒有用,那不是我該操心的事。

他見我臉色平靜,與他對視的眼神不閃不躲,坐了一會便離開。

他一走,我才發現渾身冷汗濕透。

心里還是有些怕的。

這世道真是可笑之極,好人竟然要怕壞人,憑什么?

元封三十年,十月底。

太子從泰山回來,臉上雖有風雪,卻意氣風發。

代天子祭天,是他做太子這么些年,從未有過的好事。

我給他請平安脈的時候,想著十月初三的事情,忍了幾忍,還是沒忍住。

“殿下,越是好事,越要小心,否則便容易樂極生悲。”

他微微詫異地看著我,半晌,道:“沈女醫可有過展顏一笑的時候?”

“有。”

“何時?”

“病人痊愈的時候。”

“我九月那場病痊愈,也未見你笑。”

“我把笑藏起來了。”

為何?”

我看著他的眼睛:“因為我高興了,有人未必會高興。”

他太陽穴跳了跳,臉色一點一點沉下來,“女醫說得很對。”

我說得對不對,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有沒有聽進去。

趙霖,對岸不是那么好走的,隔著山、隔著水,隔著多少刀光劍影。

所以,無論如何請小心一點吧!:mayiwsk←→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