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廢土世界掃垃圾

77 黑色牙醫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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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點十五,蟻穴外。

一輛黑色豪車停在貧民窟門口,劉年年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這小區長得挺別致的。

劉年年透過車窗看蟻穴,都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壓抑感。

一股死亡腐朽的氣息。

劉年年下了車,她還是穿著上次的白色小貓防護服,問:“你到底為什么跟過來”

裴書靠在車旁,他今天有穿戴裝備,他的防護服很像獵魔人的工作服,但細看有點不一樣,裴書沒戴頭盔,打了個哈欠,懶懶散散地說:“我怕你死了。"

劉年年:“”

劉年年當時沒有第一時間看到祝寧的消息,趕過來也需要時間,她再次回復之后祝寧那邊沒音訊了,她的車載系統管家豪車回復的自己。

祝寧的意思是讓她在牙醫館外等待自己的信號,祝寧的任務結束了她才能進去掃垃圾。

裴書難得有些凝重,“雖然我不知道你跟那位小姐到底是什么關系,但她帶你來的地方越來越怪異了。"

劉年年自從上次進入火鍋店后,一直在跟某個人建立了聯系。

裴書沒有對這個人刨根問底,但每次任務劉年年必須經過他的同意。

這次的任務地址在蟻穴,混他們這行的都知道這兒,秉承著一些“江湖義氣”,他們平時沒事兒干不會來這兒找麻煩。

裴書不可能放任劉年年一個人前來。

劉年年問:“為什么”現在污染區域還沒被凈化,劉年年只需要在外圍等待,裴書點了根煙,“這地方以前屬于永生藥業。”

永生藥業

劉年年愣了愣,她記得之前的火鍋店也跟永生藥業有關,祝寧之后還跟她要了資料。

劉年年給了資料但沒問后續。

祝寧這么快又找到了一個跟永生藥業相關的污染區域

裴書吐出一口煙霧:“你這位朋友很會找死啊。”

103區未凈化污染區域這么多,祝寧偏偏跟永生藥業杠上了一樣,兩次進入相關污染區域,以裴書對那幫人的了解來看,這位小姐一定已經被永生藥業盯上了。

被盯上不低調行事,反而去探查永生藥業一些沉疴舊疾,屬于找死行為。

裴書問:“她要干什么尋仇”

劉年年:“…”

裴書比劉年年敏銳,他不太希望大小姐卷入紛爭里,他們家跟永生藥業之間的關系挺復雜的。

劉年年沉默了,她也沒說自己曾經給過祝寧一份資料,說實在的祝寧剛開始知道優體計劃還是她給指的路。

但其實祝寧要做什么劉年年根本不清楚,祝寧真的跟永生藥業有仇

她沒出賣祝寧,反問:“這是永生藥業實驗基地”

劉年年看了一眼蟻穴構造,黑暗中只能看到細細長長的高樓,中間連接的空中走廊看的不是很明顯,這么一看總覺得這地方像個棋盤。

劉年年不說,裴書也沒多嘴深究,他吐出一口煙霧,瞇著眼看向蟻穴,問:“你不覺得這個地方很像實驗田嗎”

劉年年一愣,裴書這么說,還真的有點像。

劉年年老泡實驗室,她對這東西很熟悉,每一個小的房子都很像一個小小的實驗數據,可以用坐標輕而易舉找到對應的實驗對象。

這簡直是個絕佳的實驗田。

劉年年想到火鍋店老板,閉著眼睛都能想到里面曾經發生了什么,既然是實驗田,里面可能曾經是做實驗的。

劉年年:“那里面”

劉年年說到一半沒說下去,這里曾是個大型藥企的實驗田,荒廢之后成了貧民的居住地。

他們知道還愿意住進來,是因為走投無路。

裴書知道劉年年在想什么,“污染金屬本身就是為了讓人感染。”

就像是污染工廠下游的居民會得病,這些大型企業處理不好自己的垃圾會無差別感染倒霉蛋。

住在污染金屬附近的人會更容易變成污染物。

治療精神污染的費用過分昂貴,窮人寧愿變成污染物。

實驗室雖然關了,但是無形的感染從未停止過。

劉年年可能一輩子都不需要跟這些人打交道,她一輩子都不會落入這種處境,但裴書覺得有必要讓大小姐接觸真正的世界。

以裴書的猜測來看,這位大小姐很難繼續保持單純的快樂,她要么會被自己的家族所吞噬,要么遲早會走向跟家族相反的一條路。

劉年年沉默了一會兒,問:“不會里面還有永生藥業的人吧”

祝寧碰到應該很難全身而退。

裴書:“早荒廢了,全員撤離,不然也不會成為貧民窟。”

劉年年剛松了口氣,裴書又說:“不過這地方就是天然的養蠱場,永生藥業的人走了,里面住進了更可怕的東西。”

劉年年:“”

祝寧怎么做到比自己還能作死的

劉年年:“里面是什么”

裴書問:“你覺得污染源有善惡之分嗎”

嗯劉年年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上次火鍋店的王明能說是個惡人嗎

很多普通人被壓抑到極致了,其實也只會封閉自我,他們的污染區域是密封狀態,有些人的心態是,活著不給人添亂,死了也不給人惹麻煩。

比如火鍋店極其自洽,一直不對外開放,除了劉年年這種作死的,他很少會對周圍造成什么傷害。

但有一種污染源,他們活的時候就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不消停。

裴書本身就是劉年年的老師,他的工作就是啟發這位大小姐,“好好想想,一個連環殺人狂變成污染源會怎么樣。”

劉年年皺了皺眉,如果一個人是連環殺人狂,變成污染源不是一種懲罰,而是一種嘉獎。

他們甚至獲得了普通人類無法具備的能力。

他們心思縝密,情感淡漠,具有某種奇怪的惡趣味,他們會折磨你到死。

“如果說污染源也有善惡,污染區域也有好壞的話,你這位朋友不巧踩到了壞的那個。"

裴書把煙頭掐滅,“我猜二十分鐘后,你可以進去給她收尸了。"

清理者說白了就是收尸隊,劉年年成為清理者才出了第三次任務,這次劉年年需要收容的是祝寧的尸體

祝寧需要回去。

她不得不回去。

一個許梅明顯對她脖子上的牙齒感興趣,如果被碰到可能會被咬斷脖子。

剩下的牙醫加上助理醫生,還有前臺護士小姐,還有那個小姑娘,加起來應該有十六個人。

除了高自劍以外,祝寧就需要對付十七個污染物,她都能想象到進入后有污染物在蹲守自己。

而且這些第一次遇到的,里面還有沒有其他污染物都兩說。

槍械沒用,能用的只有系統道具。

意思是祝寧如果回去就要做好消耗自己生命值和精神值的準備。

果然她的生命值不太夠用,她要么是耗光自己死在污染區域。

要么是拼死一搏,問題是該怎么搏

她盤算了一下自己能用的天賦和道具,她沒辦法像對付777號實驗體一樣暴力捏碎,第一想要捏碎牙醫館會消耗大量精神值,她可能真的會陷入瘋癲。

第二她就算捏碎了牙醫館其實也沒多大用處,因為這個污染區域面積非常大,祝寧的能力做不到捏碎整個蟻穴。

蟻穴四面八方都相通,只要給高自劍一點喘息的機會,他就很容易從牙醫館逃竄到其他地方。

第三,就算捏碎了高自劍可能都能毫發無損。

高自劍作為一個冷漠的反社會人格,祝寧對他了解非常有限。

到現在為止高自劍甚至沒有透露出自己的能力。

祝寧手里有炸彈,可以炸毀三十層大樓,炸藥可以不損傷自己,看上去是最適合這個污染區域的。

但是高自劍能被炸毀嗎

而且普羅米修斯引她過來,也就是牙醫館可能有什么資料。

系統也說牙醫館里有祝寧死亡的線索。

到底是什么線索

系統非要讓她解開牙醫的心結,在她看來這個牙醫變態得如此自洽,祝寧面對他都快有心結了。

這種人絕對不需要心理醫生疏導,甚至完全不想知道他過去發生了什么變成這樣的。

炸了吧,祝寧滿腦子都是這三個字。

祝寧進去之前再次盤點了自己身上的裝備,查看了一遍自己的點數,生命值還剩下98。

花生命值如流水,消耗不可怕,賺回來就行。

祝寧現在沒選擇了,她必須贏,然后獲得凈化值獎勵。

希望普羅米修斯沒坑她。

如果進去之后發現里面一無所有,祝寧一定去炸普羅米修斯主機。

祝寧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安全通道大門,面前是一整條漆黑的走廊。

這是第三次走向這條走廊,第一次是恐懼到掉了10的精神值,第二次是從牙醫館倉皇逃跑。

第三次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三次心態都截然不同。

咔嚓一聲,她推開了牙醫館大門。

黑的。

牙醫館所有燈光都熄滅了,在頭盔夜視功能的情況下整個牙醫館都是綠色的。

祝寧沒花時間就適應了,因為一切都發生得很快。

右手休息室內猛地沖出來一個人,祝寧根本沒看清楚,只看到眼前有人影閃過。

速度變快了。

祝寧立即意識到,向她沖來的是一位牙醫助理,他雙手沾滿鮮血,白大褂被血泡了大半,嘴巴開裂,一直裂到耳根,歪歪扭扭的牙齒也一起長到耳根去。

像是個張大嘴的怪物。

祝寧毫不懷疑這玩意兒可以一瞬間咬掉自己半個腦袋。

牙醫助理速度飛快無比,像是從黑暗中竄出來的獵豹,他距離祝寧只剩下半米。

噗嗤一聲一把廢鐵塞滿了他的口腔,尖利的頂端瞬間穿過他的頭顱,廢鐵騰空而起,另一頭祝寧根本碰都沒碰。

牙醫助理低下頭,看清楚了塞滿自己嘴巴的是個什么東西,那是個揉爛的牌匾。

小白兔口腔的招牌。

祝寧不是手無寸鐵進來的,她進來的時候帶了金屬物。

助理似乎被祝寧這個舉動惹惱了,一塊廢鐵無法殺死他,他嘶吼著再次想要朝著祝寧撲來。

但他發現自己無法做到。

被捏成不規則形狀的廢鐵捅入了他的咽喉,被喉骨和脊椎死死卡住,他跟這塊廢鐵融為一體。

而在一股蠻力的作用下,他根本無法接近祝寧兩米內。

祝寧歪了歪頭,噗嗤一聲,牙醫騰空而起,被硬生生釘在對面墻上。

怪物無法殺死,但可以被困住,只要在他身體里鑲嵌金屬物,他跟金屬融為一體就在祝寧可操控范圍。

祝寧找到了金屬操控的正確使用方式。

牙醫助理嘶吼著想要掙扎,但他不論怎么用力,竟然一絲一毫都無法移動。

對于兩米內的金屬操控祝寧具有絕對力量。

祝寧的防護服果然升級了,面罩察覺到祝寧進入戰斗狀態,面板上自動識別污染物,頭盔面板上出現了四個紅點,勾勒出他們的身體。

祝寧抬頭看了一眼,那個矮小的牙醫在五樓,對方撐著欄桿看戲一樣看她。

在新頭盔的輔助下,祝寧的策略很有效。

牙醫館不缺金屬物品,休息室的鐵質雜物柜,鐵質的椅子,樓梯的扶手,包括醫生們的電鉆,牙科的醫療器械。

一個牙醫剛想掙扎著站起來,下一刻就被一把椅子兜頭砸下,椅子瞬間化作鎧甲將他整個人困住。

一枚子彈打入牙醫的口腔,子彈在金屬操控天賦下正在起作用,像是個靈活的小蛇一樣在牙醫的身體內部穿梭鉆動。

子彈會加速蠕動,穿過每一處血管臟器,哪怕是污染物也會痛苦。

牙醫甚至疼得叫不出聲。

祝寧操控著那顆子彈,沒注意到自己身后,突然被猛地一撲,那一下力道太大,自己后背都要被人碾碎了,頭朝地往下狠狠一砸。

對方四肢狠狠壓著自己,像是一座山一樣將她禁錮住,她甚至無法抬頭,但在頭盔的后視效果下,祝寧看到了背后的人。

許梅。

許梅果然異化程度不一樣,她的脖子成了一張新的嘴,祝寧嘗試過用金屬物貫穿,但許梅竟然身體毫無破綻。

她的身體好像特地被加強過,整個人就是一個行走的鋼板。

那一套在她身上不起效。

許梅張大嘴,從脖子里伸出一條嶄新的舌頭,長長的舌頭垂下來,熱騰騰地掉在祝寧后脖頸。

許梅五指作爪狠狠扣向祝寧的后背,如果是之前的防護服可能現在已經被扯成碎片,但升級后,許梅只扣下兩片金屬零件。

警告!防護服即將破損!

防護服內部系統在播報,頭盔上哧啦哧啦的電流閃過。

祝寧感覺自己后背一陣劇痛,再這么下去自己可能會被許梅拆了。

她深吸一口氣,點開系統面板。

是否使用道具:豬人的鍘刀

祝寧:“使用。”

許梅的牙齒已經咬上了祝寧的頭盔,頭盔內部傳來哧啦哧啦的電流聲,一時間火花四濺。

她堅硬的牙齒甚至可以穿透防護服頭盔。

可惜許梅沒有看到自己后背,一把鍘刀突如其來,猛地砍掉她的半個身體。

祝寧明明和許梅如此近,但那把豬人的鍘刀只是穿透了許梅,連祝寧一個口子都沒割開。

許梅的半身出現三道整齊的切口,一道在腰上,一道在脖頸,一道在腦袋。

許梅下半身像是失去了生命的玩偶,撲通一聲倒下。

許梅上半身依然堅硬,哪怕這樣都沒有松懈牙齒的力道,祝寧廢了好大勁兒才掰開許梅的牙。

豬人的鍘刀是C級污染物品,說是百發百中,果然沒說百分百能弄死。

許梅還沒死,只要污染源不死,她可能還會復活。

許梅的身體被切割成三半,分別散落在三個方向,腦袋還在移動,就算是這樣,她頭顱上的微笑都像面具一樣死死焊著。

她找到了一份自己夢寐以求的工作,所以直到現在都露出幸福滿意的微笑。

她需要轉正,所以她的目光非常貪婪興奮,只要可以轉正她可以做任何事。

工作。

廢土世界默認每個人都擁有一份工作,他們必須要勞動才能活下去,沒有工作的人被視為異類。

許梅很想合群,她很艱難地求生,哪怕住在貧民窟都沒自暴自棄。

她找到了一份奇怪的工作,愿意為了這份工作奮斗到死亡。她覺得只要賺了錢,自己就能搬離這個鬼地方。

她明明沒有放棄生活,她明明千方百計想要拯救生活。

但她越是想要拯救自己,就越是陷入更深的陷阱里。

這個小護士只是想要一份合法的工作而已。

高自劍利用了這一點,他是B級污染源,他有能力對許梅使用精神污染。

許梅哪怕到現在這樣都必須給高自劍賣命。

她無法露出疲憊的笑容,肌肉形成記憶,她一直到死都要微笑著。

就算是被同化的污染物,能力跟怨念也相關,許梅的執念遠超于其他人,所以她比其他污染物更強大。

祝寧所在的一樓血肉模糊,到處都是鮮血,黑色的牙醫館現在變成了血紅的牙醫館。

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他們主人的指令,這些污染物沒有再撲上來,而是站在遠處靜靜打量她,像是群狼環伺。

祝寧冷冷地看著他,她跟高自劍之間的距離有四層樓,她在一樓,高自劍在五樓。

豬人的鍘刀進入技能冷卻時間,今天已經不能使用,而且效果也不好,但面前還有不少污染物。

祝寧的頭盔一定是漏了個洞,她面前全是電流聲,耳邊是哧啦哧啦的響聲。

高自劍靠著欄桿,自上而下看著她,有些可惜地說:“果然她不太中用。”

祝寧現在才有機會打量高自劍,作為一個廢土世界的男人來說,高自劍太矮了。

廢土世界的人類早就突破了基因的束縛,現在大部分人都是一米七左右,高自劍只有一米六。

他穿著白大褂就像是偷穿了父親的工作服,高自劍看上去非常瘦小,導致顯得腦袋很大,他看上去有些滑稽,卻偏偏端著一副老成的面孔。

他是墳帖的主人,他發帖的時候語氣很平靜,像是個潛藏在網絡上的變態。

等他真的在自己面前出現的時候,祝寧發現他遠比網上表現出來的更讓人不適。

高自劍對許梅說:“喂,我給了你工作啊,你能不能努力一把”

許梅聞言撲騰了兩下,已經被切割成這樣竟然還想著掙扎著站起來。

祝寧擰著眉,說實話高自劍這樣的變態也很少見。

高自劍像是一種跟人類相似,但完全不是人的生物,他只披著一張人的皮。

高自劍嘆了口氣:“下次不要來貧民窟工作了哦,而且蟻穴有金屬污染,就算不遇到我,你也會變成污染物的。”

高自劍說話的語氣很溫和,好像是為了許梅好,越是底層犯罪率就越高,他對著這樣的許梅給出的建議竟然是不要來這兒工作。

“女孩子一個人很危險,很容易遇到變態的。”

他的表情很認真,說話也不像是開玩笑。

他骨子里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個好人吧

許梅微笑著回答他,一直很興奮地點頭,好像得到了老板的嘉獎是她作為員工最幸福的事。

“太蠢了,”高自劍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就敢搬進來。”

祝寧問:“這里怎么了”

高自劍難得聽祝寧說話,覺得祝寧的聲音很好聽。

“你不知道啊”高自劍很少找到愿意聽自己說話的人,“這兒以前是實驗基地。”

很像,祝寧想通了,棋盤式的格局用來做實驗肯定很方便。

祝寧不需要詢問就知道這地方原來屬于誰。

普羅米修斯原來是想告訴她這個,永生藥業又在這兒干什么

高自劍期待祝寧繼續詢問自己,但她沒有再問了,好像對他根本不感興趣。

祝寧的表現讓他感覺有些挫敗,為什么不繼續問了呢

她不想知道自己發生過什么嗎

高自劍有些納悶兒地看著祝寧,這個人身穿黑色清理者工作服,頭盔似乎破損了,但她從頭到尾都不怎么說話。

自己都這樣刺激她了,祝寧竟然不生氣。

她遭受過驚嚇,精神值應該一直被重創,但她沒喪失理智也沒產生幻覺。

太奇怪了。

高自劍太想找個人說話了,他決定無視祝寧的表情,他很想訴說自己的心事。

“你覺得她可憐嗎”高自劍露出了一個可憐巴巴的表情,“我也很可憐的。”

他也很可憐,沒有人聽他說話,人最可憐的是,沒人覺得他可憐。

他從出生起就在蟻穴。

“我父親以前是研究員。”高自劍說。

他父親之前為永生藥業賣命,研究進行到最后一個階段,實驗項目被迫終止,所有研究員和設備一起搬離。

永生藥業撤離后,這里被房地產商接收,很快修繕一番重新出租。

資本追逐利益最大化,最大化的利益就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可以榨出汁水的機會。有段時間蟻穴甚至被打造成網紅小區,在網絡上很火,大家需要排隊入住。

但他爸不知道哪兒來的善心,他剛開始嘗試關停蟻穴。

“都是金屬污染不能給人住的。”

“你們會被污染的!”

“不能住!”

但沒人愿意聽他的說話,這里很便宜,房租是外面的二十分之。

一個人在蟻穴面前顯得如此渺小,根本無人在意。

后來父親離開了永生藥業,他放棄了光鮮亮麗的研究員工作,像是贖罪一樣在小區內部開了一間診所,專門給殘次品服務。

收費很低,基本上是在貼錢做公益,高自劍小時候就記得家里很窮。

因為窮,他穿不起好衣服,衣服都是破損的。

因為窮,他無法去外面更好的學校上學,而是在家自學。

因為窮,他沒辦法融入外界,他身邊都是殘次品。

對父親來說,自己的需求永遠都是被排在病人身后的。

他對父親充滿怨念,如果他父親還在永生藥業做研究員就好了,那樣他可以擁有更好的生活。

但他家被這間診室拖垮了,生活在金屬污染地,高自劍長不高,父親也很早去世。

他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繼承自己的遺愿,他把診所留給了高自劍。

父親有一個高尚的目標,他要給殘次品看病,所有人都拋棄了殘次品,但他不會。高自劍所有的拒絕都顯得自己像個小人。

要做一個溫柔善良的醫生,所以高自劍無法拒絕。

做個好人的成本,遠遠超過高自劍的想象。

全科門診壓力太大了,高自劍經手之后,把這兒變成了牙醫館。

因為哪怕是殘次品也必須要看牙,果然他的判斷是對的,他擁有一些商業嗅覺,黑夢泛濫后,他的生意很好。

他每天上班路上都會路過殘次品,他們躺在角落里吸食黑夢,吸到牙齒爛光,骨質疏松,直到死亡。

他想不通這些人到底有什么拯救的必要。

他想不通當個好人有什么必要,父親的下場并不好。

他也想不通自己工作的意義,父親教他要做一個善良有責任心的大夫,他做到了,他對每個患者都和顏悅色的,他從不輕視自己的患者。

但是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聽到一聲來自牙齒的求救聲。

醫生,我牙疼。

醫生,我牙齒好疼啊!

牙齒里的人一聲聲重復,弄得他很煩,他必須要去拯救這個患者。

高自劍拯救了牙齒里的人,看著一把電鉆從天而降,他成了污染源。

“我總是想不通,”高自劍說:“他為什么知道這兒有金屬污染,還愿意在這兒生活,還要讓我在這兒生活。”

“我后來想明白了,他就是在贖他的罪,他用我的生命贖他的罪。”

一個人贖罪不夠,他要讓自己的兒子跟著一起贖罪。

多偽善啊。

高自劍:“我只是個受害者而已。”

祝寧:“哦。”

“哦”高自劍有點被惹惱了,自己說了這么多,祝寧只說了一個字。

她一定不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高自劍一時間有些后悔自己跟祝寧說話。

祝寧也是第一次遇到傾訴欲這么強的污染源,她好像摸清楚了脈絡,找到了那個關鍵節點:“你沒辦法離開這兒吧”

跟父親的遺愿沒關系,高自劍長了手腳,他想離開這兒輕而易舉。

但他沒動彈,反而日復一日做一份自己看不起的工作。

為什么

所有變態都會把原因歸結于自己不幸的童年,他們找不到自己的原因,他們會憎惡自己的父母和這個世界,但他們從不憎惡自己。

污染源一定是有怨念的,不然無法形成污染區域。

高自劍的怨念是什么

高自劍的臉色一時間變得很難看,祝寧戳中了他內心的隱秘,祝寧看到高自劍的表情笑了下,“你被困在這兒了”

自己被困在這兒了。

他無法離開蟻穴,在這兒他還是受人尊敬的醫生,一旦離開他就會被瞬間淹沒在人群中。

沒人在意他,也沒人尊敬他,也沒人會聽他說話。

他矮小丑陋怪異,走出蟻穴他就能聽到周圍人竊竊私語,好像每一個路過的人都在瘋狂嘲笑他。

他曾經逃離過,然后又回來了,他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地方。

只要在貧民窟,他就是掌握別人命運的神。

他會聽到一聲聲的,“醫生,我牙疼。”

醫生,我牙疼。

那是他們需要自己的證明,他們渴望自己拯救,他像真正的白衣天使一樣被人需要。

販賣黑夢的動機不是因為錢。

而是他離不開,不是患者離不開他,而是他離不開患者。

他希望患者永遠都需要自己,為此他不惜成為藥販子。

這個還在運作的牙醫館就是最好的證明,哪怕成為污染區域,他從來都沒有停止過服務。

是許梅更需要這份工作嗎

不,是高自劍更需要扮演滿足許梅愿望的這個角色。

高自劍臉上的微笑僵住了,他似乎終于露出了一點本來的表情,他的眼神很冷。

祝寧激起了他的怒意,高自劍的后背抽出了一些黑色的線條,黑色的陰影在他背后瘋狂蠕動,像是刺猬炸起尖利的刺。

他似乎在發怒的邊緣了,聲音聽起來低沉而冰冷,“你到底來我這兒干什么的”

祝寧啊了一聲,她甩出兩根金屬的鐵棍,很認真地說:“我是來給你解開心結的。”

系統說,要讓祝寧解開牙醫的心結。

高自劍愣了愣,如果祝寧說是來殺他,或者說來凈化之類的鬼話,高自劍說不定都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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