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延命燈開始的長生路

第三十七章 鬼猖還是紙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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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過道兄手下留情!”“謝過道友誠訓之情!”那山陽馬氏的蠱師與老翁連忙上前,拱手拜謝。山陽馬氏能在這三百年間從一個地方宗族,發跡到現在天南觀、六靈山、毒蠱司皆有子弟入道修行,絕對離不開這馬三太爺的庇佑。宗族巫覡恭請祖靈鬼神降下加持,足夠發揮出堪比道徒的實力,一代代的巫覡在這天山大地纂取了極為可觀的資糧,才養的活了這般一個大宗族。他等無法想象,若是馬三太爺這位夜游鬼神死亡,山陽馬氏該如何是好……“手下留情”黎卿雙眸微瞇,不覺輕笑出聲,左手一勾,兩頭紙猖便一左一右地將那馬氏祖靈架了起來。原本的青皮死鬼相、兇面威嚴軀,早就為黎卿一掌掄碎,此刻的馬三太爺只如一個囚犯一般,被兩頭紙猖小鬼攔枷摁住。他本該羞惱的,但他此刻怎敢有絲毫的羞惱“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門兒清。”“山陽鬼患發生的經過已然修書遞到了府都和天南觀,你自己和接下來的執法道人解釋吧!”黎卿卻是沒有絲毫的好為人師。再多的大道理它們也未必會聽,但凡會聽,也不至于將一道小小的剝皮鬼事件釀成這般大的禍患。待天南執法殿中的裂魂鞭抽在它神魂上時,它自會懂何為對錯,何為道理。“這起事件的后續觀中會向繼續山陽令跟進的,你要是膽敢報復他的話,馬三,你知道會怎樣!”再警告了這老鬼一句,黎卿揮了揮手指,兩道紙猖抬手將那老鬼松開,任它栽倒在地。再聞得冥冥之中,陣陣鈴鐺聲起,夜幕下,卻是有一輦花紙陰轎遁夜色而來,兩頭紙猖身形一動便將那輦紙轎抬起,黎卿緩步登上那白紙花轎,撩開簾幕,將紙燈往轎頂一掛,起轎便走。從始至終,那老翁如何、那蠱師如何,他看都未看一眼。那青袍道徒站在遠處,也只橫目瞥了那馬氏諸修一眼,腿上甲馬符一拍,立刻便追著那輦紙轎與丹朱蛟虬而去。轉瞬間,場中唯余下那幾名巫覡老修,蜂擁著迎向自家的祖靈。“老祖……”“三祖……”一名名巫祝鄉勇快步上前,朝著那官袍老鬼攙扶而去。今夜之事真是一波三折,先是鬼患襲鄉,再有那天南道徒黃雀在后,卻叫咱家老祖吃了個大虧,跌了個大面子。“祖什么祖,滾蛋,都滾!”“老祖我還沒死呢!”馬三太爺從地上艱難起身,待縷縷冥府玄陰氣隨著那青年鬼轎而離去,總算是奪回了對自家鬼軀的支配權。稍一動彈,當頭便是連打帶踹,將那幾個哭喪般的孝子賢孫踢開。再環顧四周,滿目瘡痍,遍地的殘磚斷壁,被那日曜火灼的焦黑,至此刻還有著簇簇的火苗仍未熄滅。該死,果然是那家伙。除此以外,天南府還有誰的背后能有如此的鬼道倚仗?“你們這些個遭瘟的廢物,還愣在這里干什么?”“好好將此患的首尾收拾干凈,多花些銀兩安頓遭難的家庭。月來供養那諸鄉鄉民,讓他們打的欠條,都免了懂嗎?我馬氏缺這一點錢糧?”“給那上觀的道徒知曉,還真以為老祖魚肉鄉里了!”“遭瘟的,老祖我八成是給你們這孽種背了鍋。”馬三太爺扶著脖子盯著這些個孝子賢孫,真是越看越氣,罵罵咧咧地便朝著宗祠而去,臨離開前萬分警告宗族須得好生擔待那諸多鄉民。這老鬼,他不傻!這天南之地的法度終究與南國腹心不同,將這諸鄉鄉民的口碑抓牢了,追責起來也沒那么嚴重……山陽鬼患尚未蔓延便被迅速的撲滅。不過一旬時間,各鄉鄉民都陸陸續續的回到了家中。而此刻的山陽縣中。城西坊中桃枝繽紛,已有三兩枝出得院墻,只見一尊碩大的六冠虬首亦隨著這那兩支桃花探出了青磚瓦墻,百無聊賴地眺望著坊外。若非這西坊如今早已不用,這院墻上的駭人窺視,定得嚇死幾個人。自東鄉回來后,黎卿一入房間就再未搭理過它,“燭”簡直是無聊透頂,在這小院中輾轉難耐……昏暗的房間中,門窗幕簾盡皆放下,與那天外的大日陽光層層阻隔開來,整個房間中,唯有案幾上掛著的那盞紙燈,隱隱散發著黯淡冷光。黎卿盤膝在榻上,取狼毫、蘸陰血,真加持之下,那狼毫都化作了一根根長針。祭起扎紙之術,在那張蒼白而陰冷的鬼皮上一針一針的刺入,將那剝皮鬼的規律壓制住。黯淡的昏光下,三道幽影駐足在那案幾前,將那本就暗淡的燭光擋住。“完整的蒼白鬼皮,剝皮作猖,摘顱掛燈,陰霾鬼蜮……當能祭出一頭品相極佳的大猖來!”“合該為你所有。”黎卿眺望著三道身影中最高挑的那一位,手指一勾,那尊仕女紙靈便悄然地飄了上來。這是一尊上品老道徒祭煉出來的紙人,亦是那位老道徒生前的主力紙器之一。其中的紙人法禁竟已經祭煉到多達十余道之多,紙靈法禁的最深處更是蘊含著連黎卿看不懂的禁忌。也唯有這般的紙靈,才不會浪費了那一張上等的鬼皮!黎卿起身,將那張滿扎著無數狼毫血針的鬼皮攤開、舉起,緩緩地朝著那紙靈身軀覆去。那鬼皮剛剛與之接觸,立刻便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剝皮鬼,那觸而剝皮的法意是它的原始規律,一蒙到那紙靈的身上立時便有陰霧彌漫開來,那剝皮化猖的詭術直接開始了襲擊,它要將這仕女身上滿溢靈力的皮囊撕下。只要成功的獲取到一張血皮,剝皮鬼將會重新誕生!然而,那紙靈亦是禁忌的存在,一位活了兩百年的上品道徒,費盡心力,似是血祭了四名弟子才誕生了這么四尊紙靈。更別說那張構作紙人的紙皮在不斷地祭煉中投入了多少的精粹?那是連游都無法撕破的靈紙。“你要死了!”“嘻嘻!”二者剛剛開相合,剝皮即死的詛咒與那紙靈怨語便發生了劇烈的沖突,那鬼皮上的狼毫血針,竟是有鮮血倒流而出。剝皮鬼,它剝不了紙靈的皮。那紙皮上滿滿的皆是祭煉完整的紙人法禁,以及那沉淪在其中的“靈”,其中的法禁太強了。戚戚鬼語相爭,很快,那被鬼皮完全覆蓋的仕女紙靈開始有了新的動作。流云水袖中有手掌突然伸出,那五指已然與尋常人無異,蒼白的指尖,血色的指甲,一眼望去,紅白交錯,帶著強烈的窒息感。那紙靈的右手輕輕抬起,正對著黎卿,將那近乎完美的手掌展示出來。“這是?”黎卿眉頭一挑,有些不解其意,那紙靈上的血色,他記得好像是在那日,染了黑狗血、撞了煞之后才出現的那紙靈的鬼手抬起,竟是突然往自己的臉上狠狠一抓,呲喇一聲,居然將那覆面的鬼皮都撕裂了開來。“……”失敗了嗎?那兩具以造猖之法練就的無面紙猖,品質不夠,只有最基礎的一道紙人法禁,若是被這剝皮鬼粘上,只怕須臾間便要化作碎紙紛飛。可這仕女紙靈倒是品質趕得上那鬼皮了,可這次,是那張鬼皮不夠看了啊!雖然有些可惜那損壞的鬼皮,不過造猖之法向來如此,猶如囊中猜物一般,未到最后誰也不知道結果……黎卿輕嘆一氣,拍拍道袍,站起身來,就要為紙靈脫下那張鬼皮。此刻,異變突生!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掌伸出,似是婉拒一般,那柔夷壓下黎卿的手腕,不教他插手其中變化。只見那紙靈身上的蒼白之色已漸漸褪去,那尊紙人仕女身上開始出現層層白紙顯現的痕跡,似是無數堆疊的紙張翻過,道道紙縫顯化出來。紙人法禁占了上風,它在同化那張鬼皮!面上猙獰的傷口開始緩緩彌合,紙猖的五官從傷口中生長而出,緩緩生出實體。絨生秀眉,眸若珍珠,瓊鼻小口,原本紙旒結作的發髻脫落,化作萬千黑絲,垂至腰間。“居然真成了?”黎卿心頭驚訝,手上動作卻是不停,法決掐動,采攝案上玉盅內的陰血作,順著那密密麻麻的狼毫針,一一點入那紙猖體內,要為她點出三千虛竅來。正遵循著那造猖秘法步驟之時,那紙靈又有了反常動作。它突然退開一步,躲進了陰影中去,那道道刺在紙人上的蘸血狼毫,被它橫手一揮,盡數崩滅。而原本堆疊在案幾一角的靈紙卻是突被陰風刮起,張張白紙飄散,紛紛覆上了那紙靈身軀,融入其中,化作廣袖流裳對襟……“嗯,這才該是紙猖嘛!”前朝有猖師剪出三千紙甲兵,雨夜肆虐城墻時,百兵穿身而不倒,屠城一夜,于日出后皆化作紙灰飄散,唯有一道紙兵得靈而化猖,斬首猖師,飄搖離去。若非兇狂至極,何以稱作猖?這本就是原始蒙昧的時代血祭芻靈、禳祀邪物,用以與妖魔鬼祟抗爭的大兇之物!輕笑一聲,黎卿掣指,合地煞七十二縷念頭入駐,強行接管了那紙靈的身體,前后兩任主人,成就一十三道紙人法禁。由不得它反抗!待得黎卿將那延命靈燈升起,房間中的燈光頓時大盛。那仕女紙猖往靈燈下一站,與原本卻是再也不同。那件靈紙筑就的霓裳再非是水袖仕女貌,而是南國風格,且是天南士族中流行的廣袖霓裳風制,紙靈的面容也化做了一尊玲瓏女子之貌……果然,這就是那位韓老道徒鎮守天南府都時所收的弟子之一,那位排行第三的府都貴女。看來那位韓道徒也并非是紙人秘術造詣絕高,不過也是血祭了弟子生魂才點出紙靈罷了。這老道徒,當初可真夠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