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子此話一出。
陳乾臉龐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
許久之后,才從牙齒縫擠出一個字:“好!”
“但一百五十兩,不是小數目,需時間籌措,先告辭了!”
說完扭頭就走!
蘇陌則是陡然色變。
如此條件,簡直將自己的臉摁在地上摩擦,豈能答應!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身皮!
他快步追上陳乾,正待說話,陳乾淡淡說道:“此事已沒轉圜余地!”
“準備開戰吧!”
蘇陌一聽頓時愕然。
剛三舅還說需時間籌措錢銀,轉頭就說開戰?
舅甥兩人,衙門雜役,沒編制的那種,嚴格來說吏都算不上。
典史則是真真正正的朝廷命官。
老舅何來的底氣說開戰兩字?
陳乾何等人物,見蘇陌表情,便知其心中所想:“門都不給進,開出這般條件!”
“分明是要將我們逼上絕路!”
“若應承下來,以后長平縣,豈有我倆立足之地!”
陳乾說著,表情凝重,又略帶一絲不屑:“典史雖官,位置卻是尷尬。”
“官員不當他是官,胥吏不當其是吏,本地缺乏跟腳。”
“若沒我等賤役,捧他臭腳,他算個老幾!”
蘇陌心中一動:“三舅想借胥吏的力,與之一戰?”
鐵打衙門流水縣令。
這鐵打的衙門,指的就是胥吏。
胥吏雖賤籍,但真正管理地方的卻是他們。
比高高在上的縣令、縣丞,更了解基層官場運作規則。
不夸張的說,一旦胥吏聯起手來,縣太爺都能架空,讓其當個坐廟菩薩!
哪怕縣太爺發狠,將胥吏換一個遍,結果也一樣。
換上來的胥吏,也是本地那批人!
蘇陌自以為猜到老舅的打算,想不到陳乾搖搖頭:“他們作壁上觀,便算萬幸。”
“別忘記周癩子也是雜役,說到底是胥吏內部的爭端,否則馬大瘤子豈敢開這樣的條件!”
“此獠雖貪財好色,并不糊涂。”
蘇陌不解,皺眉問道:“既然如此,如何與之一戰?”
沒胥吏群體相助,以民斗官,三舅能有半分勝算?
別說在古代,便是上輩子的現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陳乾眼中陰芒閃爍,冷冷說道:“打不贏也得打!”
“總不能引頸待戮!”
他吐了口氣:“取勝的關鍵在于今晚!”
“你將那秦碧兒帶去我宅,切不可讓她落入馬大瘤子手中!我再介紹幾人與你認識。”
蘇陌知道,老舅手底下有好些惡人兇徒。
但除了另外兩個白役張四和孟疤子,具體還有誰他并不清楚。
這是要跟自己交底?
陳乾唯恐蘇陌年輕,不知事情嚴重性,又沉聲道:“民不與吏斗,吏不與官爭!”
“一旦開戰,不是此獠灰溜溜離開長平縣,便是你我甥舅,家破人亡,斷不能有半點僥幸心理!”
蘇陌點點頭:“我這就去秦碧兒那里!”
陳乾揮手讓蘇陌離去,沒走兩步又喊了回來:“等等!”
上下狐疑的打量蘇陌一陣:“真把周癩子肩骨全打碎了?”
他聽刑房的人,說蘇陌把周猛打了,周猛報官,本想著是周猛打算敲上一筆,卻不知外甥到底把周猛打成怎樣。
蘇陌點頭道:“應該是全碎了!”
陳乾三角眼瞇起來:“怎打碎的?”
蘇陌:“一拳過去就碎了。”
停了停,補充一句:“那廝不經打。”
陳乾不想跟這個外甥說話!
周癩子的情況他還能不了解?
人品是不行,但在武館練過好幾年,也算是個好手。
真打起來,兩個蘇陌都未必是他的對手!
他哼了一聲:“老實跟三舅說,你是不是……練了武?”
蘇陌猶豫了下,最后搖搖頭:“沒!”
陳乾眉毛跳了跳,也沒多問:“回去吧!”
“動作利索點!”
他跟那門子說要時間籌措銀兩,無非就是爭取這一晚的時間!
看著蘇陌離去的背影。
陳乾老臉露出憂慮之意。
民與官斗,談何容易!
奈何蘇陳兩家,就蘇陌這一根獨苗!
這場戰斗,無關對錯,只有立場!
蘇陌打了周癩子,就是打了馬大瘤子的臉。
馬大瘤子剛來長平當這個典史,威望不足,若不找回場子,面子往哪處擱?
誰還會聽他這個四老爺的?
對蘇、陳來說,自然也不可能束手待斃,唯有奮死一戰!
長呼口氣,憂慮之色瞬間清空。
取而代之是滿臉的狠厲!
想拿自己這條地頭蛇立威。
那得看看。
是典史牙口夠好,還是自己這塊石頭更硬!
……
蘇陌也清楚,今晚相當關鍵。
明日一早,老舅手段使出,馬大瘤子自然知道自己這邊要抵死一戰。
一邊疾步奔回平安坊,一邊思索起來。
他不知老舅有多少手段。
只不過,蘇陌有自己的打算。
區區一個無品無階的典史,不入流的佐雜官,還能翻天不成。
正六品女百戶亡母的遺物,還在他錢袋里面放著呢!
縣太爺都可以不告而斬的錦衣衛百戶,拿下一個貪腐典史,不比泡壺茶簡單?
“直接去錦衣衛所找林墨音?”
“可以說無意中撿到的金鎖,但怎么解釋金鎖屬于林墨音?”
一個謊言需要十個謊言掩飾。
對面的是大武最強的情報機關,有召喚飛劍等鬼神手段,說不得還懂得點搜魂術啥的。
真要查,自己祖宗三代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自己剛穿越時,水土不服,露出不少馬腳,鬧了不少笑話。
萬一林墨音覺得自己是妖物邪祟,上了原主的身,直接斬殺自己咋辦?
蘇陌不禁頭疼起來。
算了。
先看看情況再說。
斗不贏馬大瘤子,也只能去找林墨音。
贏之后再去找女百戶,說不定還能多刷點好感度。
回到平安坊,蘇陌直接去敲小寡婦的門。
秦碧兒的宅子比蘇宅要好上不少。
死去的丈夫是讀書人。
讀書是奢侈行為,家境差點的也不敢讀書。
只是書生死后,沒兒子繼承家產,被同族吃了絕戶,田地商鋪等瓜分一干二凈,只剩一座宅子給寡婦幼童。
蘇陌用力敲門。
過了好半晌,里面才傳來小寡婦警惕的聲音:“誰?”
蘇陌沉聲說道:“是我!”
“開門!”
又過了片刻。
門打開半條縫隙。
小寡婦半張臉露出來,柳眉微顰,猶豫著道:“如此晚了,郎君找奴家何事?”
“要不……郎君明早再來?”
口中說著,心中微微失望。
卻是以為自己剛應承了陳乾,蘇陌便忍耐不住,想跟她魚水之歡!
自己這是所托非人?
是應承好還是不應承好?
肯定不能應承的!
但蘇陌來強的咋辦?
在這一刻,小寡婦無比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