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沒想到小寡婦腦補了那么多劇情,沉聲說道:“別明早了!”
“快收拾細軟,隨我去三舅那里!”
秦碧兒心中一驚,亂七八糟的念頭瞬間拋開,急聲問:“出事了?”
蘇陌言簡意賅的快速說道:“馬大瘤子要我賠一百五十兩銀子,再將你送去周家!”
“我和三舅自是不許,因此決定與那典史斗上一斗!”
“你不能再留在這里,明早衙役定來此處拿你!”
秦碧兒俏臉色變。
她自然不懷疑蘇陌騙她。
真要將她送去周家,無需其他謀算,直接拿人便可。
她急忙打開宅門:“你先進來!”
蘇陌進入宅子,秦碧兒放下搟面杖,讓蘇陌稍候片刻,匆匆走回內屋。
沒讓等多久。
小寡婦擰著布包,抱著熟睡的點點快步走來。
“這么快收拾好了?”蘇陌看了看秦碧兒那沒幾斤重的布包,有些意外。
秦碧兒點點頭,輕聲解釋說道:“家中沒多少值錢之物。”
“大多被……相公的族人取走了。”
蘇陌暗罵一聲!
不過這時候,自家無子,被吃絕戶也沒辦法,以后設法幫她搶回來。
小寡婦執行效率高,自然省事不少。
蘇陌沒耽擱時間,接過熟睡的點點,帶著秦碧兒,徑直往陳宅而去!
陳家也在平安坊,沒走幾步就到。
剛敲門,門就開了。
開門的是三舅母錢氏。
錢氏年紀不大,也就三十出頭,十幾歲嫁給陳乾,次年年初就生的陳奕瑤。
別看陳乾心狠手辣,在他人眼中歹毒得很。
但錢氏端是稱得上賢妻良母,與鄰為善,因沒能給陳家生下兒子,心存愧疚,對蘇陌也很是不錯。
她看了看跟在蘇陌后面的小寡婦母女,便低聲道:“進來吧。”
蘇陌嗯了一聲:“三舅母,她是秦碧兒。”
秦碧兒連忙行禮:“奴家見過……三嬸嬸。”
錢氏點點頭:“你三舅已說你們的事,剛又離去,稍等片刻便回。”
說著,引三人進屋。
蘇陌隨口問了句:“奕瑤表妹睡了?”
錢氏嗯聲道:“剛睡下不久。”
陳家雖不是什么大戶人家,但三更半夜的,陳奕瑤這未出閣女子,哪怕沒睡,也不會出來與蘇陌相見。
錢氏掩飾不住的憂心,和蘇陌閑聊幾句,問了秦碧兒些話。
沒多久,門有節奏的敲響。
兩長一短。
錢氏馬上說道:“你三舅回來了。”
“陌兒,你去開門。”
蘇陌開門一看,果然是陳乾回來。
身后跟著四個打扮各異,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的男子。
手下的白役張四和孟疤子倒不在其中。
待眾人到了里堂,錢氏和秦碧兒母女已經不在。
陳乾也沒廢話,徑直說道:“這是我家外甥,蘇陌!”
“蘇陌!你來見過幾位老叔!”
他指著四人中身穿短打,最為高大,臉上一道明顯刀疤的魁梧男子:“陳寶,本家兄弟,鷹澗塢大當家!”
蘇陌連忙拱手說道:“蘇陌見過陳當家!”
國字方臉,很是給人一種豪氣干云的感覺,一看就是綠林豪杰,江湖中人。
陳寶上下打量蘇陌,隨后豪爽一笑:“什么當家不當家的,其實就一賣私鹽的販子!”
“喊一聲陳叔或者寶叔便可!”
蘇陌聞言,暗吃一驚。
三舅和私鹽販子有干連?
那可是殺頭的買賣!
看來自己這個三舅,路子比自己想的要野得多,膽子也大得多!
陳乾沉聲道:“都自己人,別客氣了!”
隨后指著白面無須,穿著皂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趙瀚,善訟事。”
蘇陌暗道原來是個訟師,看著還以為是太監:“見過趙先生!”
趙翰微笑頷首。
陳乾又道:“屠家兄弟,屠仁、屠義!”
卻沒介紹兩人是干什么的。
蘇陌看了下。
這屠家兄弟,皆三十出頭。
屠義,長相猥瑣,獐頭鼠目。
自進屋以來,一雙鼠眼骨瘤轉個不停,四下張望好多回。
屠仁則矮壯粗實,雙臂長過膝,指骨異常粗大,可見手上功夫了得。
但眼中兇芒時現,渾身兇戾難以隱藏,看著就讓人感覺不舒服。
跟兩人打了個招呼。
屠義雙手搓擦,皮笑肉不笑的跟蘇陌打了個招呼,目光卻是落在蘇陌腰間錢袋之上。
屠仁則敷衍的回了句,兇厲目光在蘇陌咽喉、心口部位游弋。
蘇陌如被毒蛇盯視,渾身不自在。
陳乾咳嗽一聲:“你們算是碰過面了。”
“以后蘇陌的話,便是愚兄之言,你們可記住了?”
陳寶等皆點頭應是。
陳乾又道:“需辦之時,來時已跟你們分說!”
“民與官爭,本是大忌,稍有差池,便是家破人亡,絕不可大意!”
目光落在陳寶身上:“陳寶老弟,你且在愚兄處歇息一宿,明日一早,城門開啟,便與蘇陌他們前往鷹澗塢。”
他沉聲補充一句:“若無我訊,切勿回長平縣城!”
陳寶笑道:“大哥放心,愚弟自是曉得!”
趙翰、屠家兄弟三人匆忙而去。
陳寶也熟門熟路的自個去廂房歇息。
等四人走后。
陳乾突然冷不丁問蘇陌一句:“四者之中,你覺得誰最可靠?”
蘇陌有些意外。
這是在考核自己?
四人之中,訟師趙瀚,一看就是滿肚子壞水。
當訟師的,基本不是好人。
屠家兄弟不用說。
一個賊眉賊眼,一個妥妥的殺人犯。
也就看著義薄云天的私鹽販子好點。
仗義多是屠狗輩,私鹽販子講義氣并不奇怪。
但正常人都看得出,陳寶更可靠,三舅會專門這樣一問?
難道最不靠譜的,反而是最靠譜的?
“趙翰?”蘇陌試著說出自己的猜測。
陳乾不予置否:“如何見得?”
蘇陌:“難道不是?”
陳乾擺擺手:“四者都不可靠!”
蘇陌無語:“難道他們不是三舅真正的班底?”
“班底?”陳乾失笑,“哪有什么班底,無非是相互利用罷了。”
他自個自說起來:“陳寶,私鹽頭子,心黑手辣,死在他手中之人,絕不下雙十之數!”
蘇陌略微意外。
真的人不可貌相。
不過,販賣私鹽,本就是腦袋系褲腰帶上的活,若不夠狠,也當不了私鹽販子,更別說是私鹽頭子。
陳乾繼續說道:“他得靠我打通長平縣的賣鹽渠道!”
“若為舅出事,他別想置身事外。”
“所以,雖不可靠,應不會出問題!”
他拿起陶碗喝了口水:“趙翰,人稱趙三兩,沒三兩銀子別想請他寫狀子,極善訟事,貪財之膽極肥,因而惹上綠林中人,被套了麻袋沉河。”
“是為舅救的他,也替他平了此事。”
“表面看著客氣,骨子以讀書人自居,看不起我等胥吏賤籍!”
“不過有把柄在為舅手中,可用!”
蘇陌皺了皺眉:“屠家兄弟?”
陳乾沉默片刻,這才說道:“屠義有輕身之術,擅于偷盜、刺探情報。”
“屠仁,生性兇殘,鐵砂掌相當了得。”
“兩兄弟據說與仙道術士有所牽連,來歷神秘得很。”
“兩人雖是草莽,卻重義氣,辦事也可靠。”
“為舅有恩于他們,他們倒是聽話,若為舅不在了,他們未必會聽你的。”
蘇陌心中微微一動。
聽三舅的話,好像對仙道有所了解?
作為穿越者,發現穿越的是仙俠世界,說不好奇那是騙人的。
試問誰不想仗劍而行,問道長生?
“三舅知仙道之事?”
蘇陌忍不住發問,然后習慣性的又補充一句:“如林墨音那樣的。”
三舅眉頭一挑,狐疑看向蘇陌:“林墨音?”
蘇陌也是一愕。
三舅不知道那女百戶的名字?
果然說多錯多!
又露出馬腳了。
他只得說道:“就是手持書冊,召喚飛劍斬尸油燈的女百戶。”
“好像有聽衙役說她叫林墨音,難道三舅不曉?”
三舅沒好氣說道:“誰知她叫什么名字,想不活了才去打探錦衣衛的事情!”
“錦衣衛沒個好東西,與之有關的,有那么遠離那么遠就對了,沾上肯定沒好事!”
“還有,仙道之事,以后少打聽,對你沒好處!”
蘇陌吃了一驚:“難道和邪教一樣,被朝廷打壓?”
陳乾擺擺手:“那倒不是。”
“武太祖得到仙道術士全力相助,才建立的大武朝,朝堂之上,沒少修行仙道的術士高官。”
“民間有句話,當今天下,圣人七分,仙道三分……”
說著,他突然停了下來。
蘇陌頓時明了。
這是功高蓋主,鳥盡弓藏了。
只是仙道術士實力極強,朝廷一時之間打壓不了,才勉強達成平衡。
難怪三舅對這話題忌諱不已。
事關朝堂大局,江山社稷。
別說衙門雜役,哪怕三四品的大官都不敢碰。
沾點邊都要被無情的碾壓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