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過分用功第37章過分用功→:這個禮拜日之后的每一天,遲榕無時無刻不心懷期待。
等著她的驚喜有太多。
她與阿爹已數年未見,約莫有三四年之久,說不想念,定是假話。
而另一份期待,則是那一支成雙成對的鋼筆。
遲榕沒有練字的習慣,但那支鋼筆卻能算的上是意義非凡。
照工匠所說來看,這鋼筆是大有來頭的。似是故人來往又有新人,緣分兜兜轉轉,從吳父那里終于落回吳清之的身上。
其實,遲榕還有些難以啟齒的心思寄于鋼筆之上,那便是她終于有了一件與吳清之心心相映的信物。
無論東西方愛情故事,戀愛的對象哪里會沒有定情信物呢。
西廂記里崔鶯鶯送的是鴛鴦枕,實在是大膽!相比之下,吳清之送她鋼筆,著實照顧她的情緒。
于是這些天來,遲榕皆是勤勤懇懇的上學讀書,不開小差不琢磨麻將,作業認真寫,門門得的都是“優”。
遲榕心想著,這樣一來,吳清之便能省了心,她阿爹回國后見她有所長進,也定要夸她一夸。
一日晚間,蔣孟光帶著弟弟來吳公館吃飯,但見遲榕正捧著英文課本溫書,二人無不感到驚訝。
“吳清,你家那位……怎么還看起書來了?”蔣興光忍不住開口問道。
吳清之正忙于手中的賬簿,只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蔣孟光遂接嘴道:“咳,這有什么的,年紀到了,自然乖了唄,誰家小孩沒個叛逆期。”
此話一出,吳清之忽抬起頭來,直勾勾的盯住蔣孟光:“孟光,近來你的嘴是越來越巧了。”
蔣孟光嬉皮笑臉:“要做月老的,哪能沒有一條三寸不爛之舌嘛。”
遲榕肯自覺學習本是件好事,她天生機敏聰明,以往只是不往學習上使勁,但只要下個三五分力,便已有了些成績。
最好的證明便是遲榕的英文成績,她的英文顯然已是大有長進,如今課文不需要教讀,單詞也能記住漢譯,寫一張練習題總是能得到滿分。
這本該是件喜事的。
最初吳清之的確為此深感欣慰,可時間一長,他便發現了其中的弊端。
那便是遲榕再也不來問他作業了。
以往遲榕耍賴不寫作業,吳清之有一百種辦法將她押在書桌前,其中過程總免不了摟摟抱抱,卿卿我我。
但現在不一樣了。
遲榕放學便進屋寫作業,心無旁騖,四大皆空,把吳清之拋在腦后,晚飯時才有交談。
吳清之心中十分郁悶。
遲榕用功,他自然沒有理由加以干涉,只能遠觀而不可近身矣。
那廂遲榕投身于書海,顯然沒把這三位大老爺們放在眼里。
吳清之停了筆,壓低了聲音,忽開口問道:“你們也覺得遲榕最近過分用功?”
蔣興光說:“不過分,我覺得她得再用功一點!什么英文都是小兒科,過幾天再請幾個先生,學一學鋼琴啦小提琴啦,再學學家事管賬炒股票,統統讓她補一補,全都學起來!不然像什么太太?”
他這一番話實乃肺腑之言,卻教吳清之一記刀眼狠狠的瞪了過來。
蔣興光實在不明所以。
蔣孟光一巴掌拍在弟弟后背,恨鐵不成鋼的說:“你是不是腦子不好使?”
旋即,他一改滿臉的笑容,對吳清之微一蹙眉:“你以為你家那個干嘛那么用功?還不是想讓你臉上有光嘛,又苦不著她,你急什么!”
但見吳清之仍是不露笑,蔣孟光連忙又說:“只是嘛……用功要做有用功。”
吳清之挑眉:“何出此言?說來聽聽。”
蔣孟光道:“國人學洋文都不容易,好不容易筆頭子上學會了,開口卻是個啞巴,能開了口的,大都還帶著國語口音。你家小嬌妻跟了你,那以后是要見大場面的!吳清,你好歹也是在倫敦吃了十來年洋墨水的人,你自己一張嘴,就是一口拿腔拿調的英吉利口音,怎么也得讓她跟著學一學。”
吳清之托腮,微微思忖片刻,終于點了點頭。
用晚飯時,餐桌上的氣氛很微妙。
遲榕正全力以赴的啃著一只雞翅膀,卻見吳清之目光灼灼的盯著她。
遲榕猶猶豫豫的停了嘴:“你是不是也想吃雞翅膀……想吃你就自己夾啊,老盯著我干嘛!”
吳清之一晃神,立刻搖了搖頭,伸筷子去夾一道素炒青豆。
青豆微小,芡汁里加了淀粉和香油,本就有些滑膩,吳清之夾了兩次,愣是沒把那顆豆子夾起來。
吳清之從小養成了吃飯的規矩,凡是筷子碰過的菜必須夾到自己碗里,不得再落回碟中。
他于是再去夾那粒豆子。
遲榕看不過去,一手撂下啃得正香的雞翅膀,用搪瓷調羹舀擠走吳清之的筷子,舀了一大勺青豆去他碗中。
“還要不要?”遲榕又舀了一勺青豆,“想吃豆子拿勺子舀,用筷子多費勁啊。”
吳清之看了看遲榕,又看了看翡翠似的青豆,微一頷首,向蔣家兄弟使了個眼色。
蔣孟光靈機一動,立刻咽下嘴里的飯菜,指著這盤青豌豆問道:“遲榕我考考你啊,豌豆用英文怎么說?”
遲榕瞬間覺得嘴里的雞翅不香了,她最恨有人打擾她快快樂樂吃東西,遂直言不諱的罵道:“蔣孟光,我不是你親戚家的小孩,你以為這是大年三十考學問啊!”
出師不利!三個大老爺們心中暗道。
飯桌下蔣孟光一腳踩在弟弟的皮鞋上,逼他開口:“pea……pea?”
遲榕和蔣興光最不對付,像是互相比勁兒的小牛犢,蔣興光有紕漏,她必會來戳穿:“這么一大盤豌豆,不該是peas嗎!”
“對對對!”蔣孟光一拍手,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但是好像發音不太對勁,要不吃完飯讓吳清教教你,他在英國待得最久,口音最地道,也最好聽。”
吳清之優雅的用餐巾擦了擦嘴,指尖在桌上輕扣了扣:“罷了罷了,先吃飯。”Χiυmъ.cοΜ
遲榕于是很感激的向吳清之偷笑了一下,她眼如水杏,圓而大,這一笑自是甜蜜蜜的。
遲榕又專心啃起她的雞翅膀,吳清之還在默默的看著她。
遲榕雖心有異樣,但雞翅實在美味,教她難以再作他想,于是只當吳清之是饞肉味,卻又不能飲食油膩,便隨他看去了。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彌漫著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可對于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癥晚期,靠著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床上,怔怔望著床頭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床。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閑坐在病床前,翹著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里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么好,喂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里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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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為什么?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么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著。”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了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么!”
張鑫笑瞇瞇的掏出個鉛盒打開,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只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里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松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里。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著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床上,渾身皆是鉆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