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守歲第227章守歲→:除夕守歲,長輩向來是不會參與其中的。
甫一吃過餃子,復又在院中來回走動一番,夜中探雪,權當消食,吳清之遂小心扶送了兩位岳父就寢。
遲府慢慢的靜下去,靜下去,后廚涼了煙火,廂房滅了燈火,唯有堂屋正中,余一室微光,炭火一盆。
遲榕蹲在炭火爐前取暖,但見吳清之返回,即刻眨巴眨巴眼睛,笑道:“你快來,我二叔睡覺前在炭盆里烤了好多好吃的!”
話畢,便是執起火爐鉗子,探入那紅光微暗的木炭之底,左右翻上一翻,露出烘焦了皮子的番薯數枚。
吳清之落座于旁的太師椅中,那是遲二爺平日里最常坐的位置,甫一細看,更見那手邊的木幾之上,面上竟燙出一個舊舊的、淺淺的茶水印子。
遲府不大,可家具陳設,盡是古物,承載了上下三代人的親情與記憶。
如此,遲榕不愿搬家,亦是情有可原。
吳清之摸著那茶水印子,笑說道:“遲榕,我有時真羨慕你。”
遲榕聞言,卻是不明所以,于是大大咧咧的擺一擺手,道:“不過是幾個番薯,這有什么羨慕的,喏,我剝給你吃呀。”
她果然天真爛漫,一顰一笑,皆是不假思索的直率。
遲榕信手掰開一只番薯,滾滾的熱氣燙在指尖,她便滋兒哇的叫嚷起來。
“趁熱吃,快快快!”
吳清之怕遲榕燙傷,于是即刻奪下那半只番薯,他之二人慌慌張張,眼中唯有對方的影子。
番薯吃進嘴里,直燙得舌頭一驚,遲榕斯哈斯哈的抽著氣,甫一回眸,卻見吳清之仍是斯文如許。
她于是不自知的露出一個嬌憨的笑:“這個番薯這么燙,你怎么一點事兒也沒有?”
“因為我要照顧你。”
話畢,吳清之遂拈來瓷杯,垂眸罷,目光輕柔,“遲榕,舌頭還疼么?”
遲榕巴巴的,直作小雞啄米狀。
冬夜里,茶水涼得很快,何況瓷杯又小,如今已然冰透。
吳清之說:“遲榕,親一下就不疼了。”
說罷,便是引頸一仰,飲盡杯中涼茶,旋即薄唇落下,緊緊的封住了遲榕的嘴。
那冰冰涼涼的茶水甫一渡入口中,滾燙的舌尖遂舒展開來,吳清之自是趁此機會,長驅直入,抵住遲榕的弱點。
她早已被吳清之開發得完全,如此深吻,足以燃了心神。
那舌尖不燙了,反是心頭發燙。
迷迷蒙蒙之中,遲榕推了推吳清之的胸口,那輕輕柔柔的力道根本不足掛齒,仿佛是小貓爪子,只能夠撩動心弦,酥酥癢癢。
便如此吃盡她罷。
這廂,吳清之正思及此,卻忽聞堂屋之外乍響一聲,于是唯有松口。
但見遲榕雙頰緋紅,嬌怒著瞪他一瞪,隨后立刻破門而出。
院墻之外,只聽得街坊孩童的笑聲傳來:“榕姐兒,快帶上大哥哥出來玩!”
話音未落,一枚炮仗更是被拋越高墻,直直落入院中炸裂開來。
遲榕惱羞成怒的吼道:“走開走開!你們一個二個的分明是看中了我夫君的紅包!誰要理你們!”
話畢,但聞坊間嬉笑之聲融成一片,復又有言道:“以后榕姐兒才不陪我們玩了,她要和大哥哥早生貴子去了!”
遲榕聽罷,擼起袖子便要沖出院子,誰料,只一瞬,竟被吳清之含笑著攔下。
“好了,快把番薯吃了,一會兒該涼了。”
此情此景,反是由他喂著遲榕飲食。
遲榕被吳清之養慣了,最吃他連哄帶騙的這一套,于是幾口下去,只將番薯吃盡,唯獨余下一個藏不了多少肉的蒂。
然,卻見吳清之信手一下,竟將那薄瘦無肉的蒂丟進嘴里,即刻咽下。
吳清之如是說道:“挺甜的。”
說罷,那廂,且見遲榕嫌棄的撇了撇嘴,道:“蒂有什么甜的,肉都沒有,權吃草木灰去了!”
遲榕自是分明不了的。
卻是她之最甜。
長夜漫漫,倘若一板一眼的空熬,定然難以耗住心神。
巷子里的孩童可以打鬧取樂,然,遲榕卻不能夠與吳清之打上一架。
畢竟,好說歹說,她亦不是那不諳世事的處子了,萬一與吳清之打鬧,打著打著,擦槍走火,總要被拐去閨房床笫鬧個徹底。
遲榕嘴上嘖了一口,便不由得橫了吳清之一眼。
吳清之接下她的眼色,故而故意調笑道:“遲榕,怎的瞪起我來,莫不是心里有話要說?”
“沒有。你老實一點。”
話雖如此,可遲榕自己卻是一點兒也不老實,更加的坐不住了。
眼下干熬,大概四更許,遲榕已然有些犯了困,遂一點一點的耷拉著腦袋,直在堂屋里來回晃悠。
吳清之權將她之模樣看在心里,自是疼惜得厲害,于是說道:“困了便去睡罷,這里我來守著。”
誰料,遲榕卻是搖一搖頭,絕不肯讓步分毫。
“這是我們的第一年,必須兩個人一起守歲,誰先睡著都不好。”
可她分明眼皮黏住,幾乎睜不開眼了。
吳清之無奈,唯有輕輕點住遲榕的眉心,復又熄了炭盆,仔細的牽著她出了堂屋。xiumb
“我不去睡覺!”
“不趕你去睡覺,”吳清之笑道,“帶你出去玩兒。”
然,吳清之的車子早已被司機開回吳公館停放,此番出行,便只得徒步了。
天寒地凍,他之二人并肩而行,貼得極近。
巷子里仍有幾個孩童在擺家家酒,用的是包餃子剩下的面疙瘩,如今根本凍成了冰坨坨,再捏不出物件了。
小孩子眼尖,但見遲榕緩緩而來,即刻揚聲叫道:“榕姐兒,你過來演一下阿娘,讓大哥哥演一下阿爹!”
遲榕哼哧一聲:“我才不要演阿娘,我要演就演未出閣的小姑娘!”
人總在無甚幾何之時偏與幾何,遲榕小時候游戲,便很不樂意扮演小姑娘,只想扮演妻子的角色。
然,童年軼事,大抵只有街坊鄰里知曉,自無關于吳清之。
誰料,那廂,吳清之立于旁側,竟是倏爾笑問道:“遲榕,你不是很愛演這樣的角色么?”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彌漫著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可對于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癥晚期,靠著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床上,怔怔望著床頭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床。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閑坐在病床前,翹著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里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么好,喂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里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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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為什么?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么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著。”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了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么!”
張鑫笑瞇瞇的掏出個鉛盒打開,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只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里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松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里。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著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床上,渾身皆是鉆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