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一路向南第230章一路向南→:離別之日愈發的臨近,遲榕已然連續數夜睡不踏實了。
白日里,她自約了一桌飯局,除去來往甚密的宋曉瑗與彭一茹,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葉君與周玉棠,亦然赴約。
同窗五人,便是在那善堂之中,一道吃了一頓粗茶淡飯。
一桌餐飯,乃是大正下廚所為,他從一介流民,變為如今善堂的管事之一,權少不了遲榕的施救,故而感激萬分。
飯桌上,心中千言萬語,口中寥寥無言。
世事無常,此去經年,大概是此生不復相見了。
于是遲榕輾轉難眠,橫豎再也睡不安穩,索性翻身下床,預備收拾一番行李。
那廂,吳清之大抵是累極,眉宇微皺,雙目緊閉,竟不曾轉醒。
遲榕輕手輕腳的在房中轉了一圈,她的小東小西本應該有很多很多,誰料,當是時,卻實在選不出什么非要帶走的物件。ωωω.χΙυΜЬ.ǒm
鋼筆與翡翠鐲子自是不會離身的,其余的,婚紗照片、吳清之在雍園拍下的陶瓷娃娃、小柳所贈的撥浪鼓,便是遲榕能夠想到的全部。
她既如此,那么,吳清之的行李,大概只會更少。
果然,思及此,遲榕正欲鉆回被窩,卻聽得一聲沙啞的低吟。
“遲榕,怎的不睡?不日還要趕火車,切莫累壞了。”
吳清之探出一手,幽然打亮了床頭燈,他緩緩的坐起身來,一雙鳳眼在那微黃的光芒之中簡直難以睜開。
擾了吳清之的睡眠,遲榕自是愧疚非常。
于是,她正欲打著呵呵一筆帶過,卻不料,吳清之已然漸漸的清明了心神。
他只輕聲問起遲榕,究竟在整理些什么,問過了,遂一道參與其中。
隨后,唯見吳清之擺放好鋼筆、手表、照片、錢夾爾,最終,竟是取出一份絲帛婚書,是為打點妥當、清點完全。
“遲榕,還要再帶上你,便是我的全部了。”
吳清之低聲笑道,旋即將她擁入懷中。
遲榕看著燈下寥寥無幾的行李,來來回回,盡是她有關于吳清之、吳清之有關于她的。
遲榕驀的紅了眼睛,她蜷縮著身體,甕聲甕氣的說:“吳清之,我好害怕搬家!”
吳清之輕聲道:“遲榕,有我在,哪里都會有家的。”
于是,夜深露重,徹夜難寧。
躲也躲不掉的,那車票上印的日子終于到了眼前。
火車站略顯擁擠,遲榕穿著過年時的新衣,由吳清之牢牢的牽著,絕不分離絲毫。
大約等了片刻,人員已然到齊,遲榕正欲轉身,卻聽得吳清之笑道:“遲榕,還有兩個人,要同我們一起走。”
話畢,但見那不遠之處,疾疾的跑來兩位男子,且皆為高挑的身材,西裝革履,配一頂呢帽,簡直熟悉得過分。
“看什么看!火車上有人陪你打撲克,你難道不開心嗎!”
蔣興光直指遲榕眉心,笑得爽快,“我們哥倆要是不跟著吳清,他遲早要被你這敗家子嚯嚯干凈!”
遲榕大驚,然,卻是喜上心頭,更添幾分惱火,當即辯駁道:“我夫君寵著我,你難道不服氣!”
蔣孟光攔住弟弟,復又與吳清之勾肩一下,方才說道:“吳清,如今你闔家美滿,當然少不了我的功勞罷?”
他日鬧劇一出,蔣孟光是為罪魁禍首,如今看來,卻是他之成果,牽出一段美好姻緣。
“孟光,實在謝過。”
吳清之一面輕笑,一面與他遞去一個眼神,“今日之事,更要再謝。”
遲榕立在旁的聽著,根本一頭霧水,原以為吳清之謝的是這兄弟二人的不懈相隨,便不再掛心。
于是,終于乘上火車,車票自然選為頭等座,一連幾間包廂,清凈整潔,窗外風景更是如畫,美不勝收。
遲榕的心情漸漸的緩解了一二,只是,甫一想到從岳安乘火車至廣南,約莫需要五六天的時間,她便再次蔫了下去。
索性,遲老爺慣常出遠門,隨身要帶麻將一箱,遂即刻召集人手,速速組成一桌牌局。
這麻將一推,竟接連不斷的推出五六天來,他自屢戰屢勝,唯蔣興光輸得徹底。
如此,火車一路向南,但近廣南之時,天氣濕熱非常,遲榕換罷冬衣,再席一身絲裙,卻仍是捂出許多痱子。
午時,遲榕干巴巴的吞咽著盒飯,倏爾之間,便落下淚來。
但見她哽了哽喉嚨,手上動作不停,狠狠的撓著腰窩,小聲道:“吳清之,我想回家,我不喜歡熱天,我不愛吃這些飯菜!”
吳清之奈她不得,唯有放下盒飯,一迭聲的哄道:“遲榕,忍一忍,很快就到香港了。”
“你騙人!到了廣南,還要坐輪船!”
遲榕終于忍受不住,指尖愈發的用力,旋即,那絲裙之下,竟漸漸的印出些淺淺的血漬來。
“我想回家……”
遲榕本不想哭的,可是身上一不舒坦,便是抑制不住的委屈起來。
然,甫一哭過,心中卻又后了悔。
南方天氣反常,絕不同于岳安的涼爽干燥,豈止她不適應,這一行人,未嘗不是如此。
眼下,吳清之擔著全家人的責任,定然更加的勞累。
思及此,遲榕遂漸漸的止住了哭,自淚眼婆娑的看一看吳清之,咬一咬嘴唇,默不敢言。
這廂,她正暗自懊惱著,誰料,竟是吳清之微一嘆氣,開口道:“遲榕,怪我思慮不周,教你受委屈了。”
話音剛落,遲榕正欲聲辯,卻見吳清之施施然站起身來,推門而出,離了包廂。
他果然是生氣了罷。
是了,怎能不會置氣呢,吳清之寵她無邊,根本將遲榕養得頑劣,如今……
這下子,遲榕即刻慌了心神,她緊一緊牙關,再緊一緊,然,終于是一不留神,嗚嗚咽咽的哭出聲來。
遲榕壓著哭聲,唯恐被隔壁包廂的遲老爺聽見,誰知,壓得越緊,哭得便越急。
當是時,遲榕已然哭得上接不接下氣,更加的打起了嗝,卻是此時,房門吱呀一聲,緩緩的打開了一條縫隙。
遲榕即刻抹一抹臉,唯恐教旁人瞧見自己的哭相,誰知,房門洞開,卻見吳清之手持兩把水壺,立于門外。
只一眼,吳清之便急匆匆的奔上前來,緊張道:“遲榕,怎么了,別哭,是我不好!”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彌漫著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可對于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癥晚期,靠著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床上,怔怔望著床頭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床。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閑坐在病床前,翹著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里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么好,喂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里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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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為什么?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么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著。”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了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么!”
張鑫笑瞇瞇的掏出個鉛盒打開,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只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里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松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里。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著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床上,渾身皆是鉆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