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卿相

第95章 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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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豐八年五月,指揮史康適廷和趙王周樂柯擊敗大理先鋒軍。大理求和,對陳國俯首稱臣。

“沒氣性的軟骨頭,自己宣戰,還沒打就投降。”大殿里有人罵。

余者皆喜氣洋洋。

“蘇翰林料事如神,大理推說新皇一意孤行,如今正押他請罪。”

“趙王殿下威武,年紀輕輕便如此神勇。”有人說。

此戰受益最多的就是趙王。而今立他為太子的聲音多如牛毛。

陳家人走路帶風,更是壓了剩下兩大家族一頭。

“各位先不要樂,如今大理求和,我們到底是應還是不應?”

“自然不應,”樞密副承旨道,“如今我軍士氣高漲,合該一鼓作氣直攻苴咩。”

“下官以為當應,邊疆傳來消息,吐蕃蠢蠢欲動。”

“不應,大理王奸詐殘暴,背信棄義,百年盟約說毀就毀。此刻求和,焉知不是詐降?”

“太師,你以為呢?”周武煦問。

“臣以為當應,原因有三:一是吐蕃異動,不便拖延時間。二是國庫空虛,無法供給軍隊糧草。三是大理異族,我軍多有水土不服。便是攻下也無法長治久安。”

最主要的是再打下去,趙王戰功赫赫,到時太子之位定然落于他手。

有道理,眾人點頭。

“臣有異議,”陳太保俯首反對,“臣以為大理不可信。前北魏內亂,大理第一個趁虛而入,方有了如今的陳朝。陳建國七載,大理先王再次發兵,而今大理新王亦如是,由此可見大理本性如此,當不得真。”

周武煦輕輕點頭,而今戰無可戰,退無可退,騎虎難下。

呂相眼中精光閃閃:“不若應和,然不稱臣,結兄弟之盟,每年受大理朝奉。”

如此既不用費心管理,亦不用再打仗,吐蕃之危可解。還每年受朝奉,用大理的地養陳國的人,實在是高。

“呂相所言甚是。”有人附和。

“若稱臣,便會走北魏老路。結兄弟之盟,便沒了后顧之憂,還顯得我大陳天子風度。”

這不是掩耳盜鈴么?蘇希錦心想,稱臣都有異心,何況兄弟之國?

“太傅?”

韓太傅躬身,“老臣以為大理遲早是陳的禍患。為今之計當速戰速決。今有火器在手,攻下大理只是時間長短。吐蕃那邊則派禁軍帶火器威懾。”

謝太師詰問:“依太傅而言,若攻下大理,派誰去接管?”

“成……”

“臣可以去,”蘇希錦立刻站出來。

熱熱鬧鬧的大殿陡然安靜,眾人默契的看了看她那稚嫩的小身板,而后不約而同轉頭,各自議論。

“太傅且繼續說。”不理小孩子搗亂,周武煦示意韓太傅繼續說。

蘇希錦抿嘴,再次上前,“臣真的可以。”

“大理所處高原,多山多水,是連接陳與東南夷的交通要沖。常住民多白夷人,喜儒尊佛愛和平。大理地貌復雜,礦產豐富,可開采鐵銅銀等礦石。其屬北亞熱帶高原季風氣候,因地勢原因,一年四季溫差小,適合采茶種桑,養馬養牛,為陳天然后養殖場。”

“若我軍進入大理,必先掃其皇室,穩固貴族,設大理府,與成都府相輔相持,再向民間傳入陳國文化,徐徐圖之……”

朝堂又是一靜。

這些情報她是從哪里得來的?別是在大理安插了間諜吧?

許久,周武煦道,“你說得很有道理。”

蘇希錦一喜。

“然你年紀太小,經驗不豐,派你去大理便是羊入虎口。”他繼續道。

蘇希錦嘴角一癟。

他忍住眼里的笑意,“朝廷用你之處甚多,你還是安安心心留在東京吧。”

說完,又轉頭與各位大臣聊起大理求和之事。

之后的聲音嗡嗡不絕,蘇希錦聽著沒插嘴。

最后他們商議,要么先應了求和,兄弟相稱;要么繼續攻大理,派成都知府前往大理接管。

幾大家族各有各的打算,直到散朝都沒有做出決定。

“而今國庫空虛,實在不宜再戰。”謝太師道。

周武煦沉目,國庫空虛一直是他的心頭大患。

建朝二十載,陳的宮殿還是舊都的。皇上兩殿,皇后、貴妃、賢妃各住一殿。淑妃的宮殿偏遠,且只有兩處房子。剩下所有妃子住一宮。皇子公主又住一宮。

皇室表面尊貴,實則里子還不如三大家族來得風光。

“不如發行紙幣,建立中央錢莊。”蘇希錦提議。

這原本是她被任翰林時就想說的,如今雖說遲到兩個月,然時機正好。

周武煦好奇:“和解?”

蘇希錦道:“臣昨日路過城西,見一夫妻抱頭痛哭,問之則曰:他在祥和錢莊存入三年積蓄,而今祥和錢莊倒閉,老板跑了,存票成了廢紙。”

“臣又問了許多百姓,調查了許多錢莊,發現他們的制度并不規范,缺乏法律約束。”

“……如今京都各大錢莊層出不窮,又沒有統一標準,百姓分不清好壞,往往血本無歸。有的甚至高利放貸,致人家破人亡。且市面上的銀票多樣,錢莊與錢莊之間并不互通。長此下去必成大患。”

“蘇愛卿以為如何?”

由蘇卿變蘇愛卿,她只用了一個早朝。

“統一紙幣,建立國家錢莊,完善錢莊法律法規,打擊地下錢莊。此不僅有利于百姓,也解了太師所言的國庫之憂。”

一言出,八方憤怒。

而今世面上的錢莊都是達官貴人所設,動錢莊就是動他們的利益。

擋人財路,必遭災秧。

每個人心里把她罵了個遍。

謝太師甚至后悔說出國庫空虛四個字。

蘇希錦低頭,依舊秉持著方才的動作,一動不動。

她說的打擊地下錢莊,又不是商業錢莊。

周武煦目光幽暗,眼神銳利,銀票乃前幾年由南方帶入東京。

原只是一個換錢憑據,后來發展成了銀票和錢莊。因為對百姓有利,并未引起重視。

誰知后來越演愈烈,地下錢莊、高利貸、賭博、賣地、遼國……層出不窮。

參與錢莊之人,個個賺得盆滿缽滿,富得流油。反倒是國庫日漸空虛,許多百姓流離失所。

完善錢莊法律法規,勢在必行。

“此事確是國之安危,整治迫在眉睫。”就連清議諸稱的翰林學士都深有同感。

“刑部接到的受騙案子,一日多過一日。”

“我司的鹽鐵,也有在地下錢莊出現。”說話的正是鹽鐵使。

亦是除了韓家外,皇上的另一心腹。

“如此看來,地下錢莊危害已久。”周武煦沉思,“須早早規范才好。”

“臣附議。”

鹽鐵使第一個站出來支持。

保皇派也加入支持隊伍。

剩下之人猶豫一下,不得不加入進去。

不管利益如何,地下錢莊的危害有目共睹,明面上他們必須得支持。

周武煦內心甚慰,然面如寒冰,“大理寺何在?”

大理寺卿出列。

“此事交于你大理寺查處,一個月之內,務必給朕一個交代。”

“臣遵旨。”

“另外統一紙幣,建立國家錢莊之事甚有道理。”周武煦看著恭敬立在一旁的蘇希錦,“此事由你提出,本應由你管理。然你年紀太小,不如交給戶部,由你從旁監督。你當如何?”

“臣無異議。”蘇希錦躬身。

直到散朝,都沒人反對,事情尤其順利。

順利得仿佛只是說了一場夢話。

待應卯后,蘇希錦接了蘇義孝一同歸家。

蘇府兩輛馬車,今日林氏外出用了一輛,她與蘇義孝便共用一輛。

車廂內,父女皆著紅袍,腰配銀魚袋。

“我兒穿緋色真俊。”蘇義孝一臉慈笑。

艷麗的緋,使她原本清麗的容顏多了幾分艷麗。

蘇希錦只是一笑,“爹爹在司農寺可還習慣?”

“習慣,比工部習慣。”蘇義孝道,“沒那么多應酬,司農卿話少,政事都歸他管。農事他都交給我。倒比原先還自在。”

這位大人倒懂得量才適用,蘇希錦由衷為他開心。

“只權利越大,責任越大。”蘇義孝說到這里,愁眉不展,“每次下到田間,深覺不能為百姓做更多。”

他揉了揉眉頭,袖口翻飛,露出沾染的泥濘。

蘇希錦伸手替他擦干凈,“昨兒韓大哥送了我一個匠人,乃公輸盤大師之后。我畫了幾副農具,讓他幫忙制作。到時候爹爹試過,若覺好用,可推廣開來。”

“你制造的,必定是好物,都有些什么?”

“一是曲轅犁,書上曾說曲轅靈活省力,可取代直轅犁。但只是書上記載,我沒用過不知道。”

“曲轅……沒聽說過,”蘇義孝搖了搖頭,“但可以試……”

馬車悠然駛進巷道,到得里間,突然一陡。

“大人小心!”突然花貍縱身將二人撲倒。

一陣呼嘯自耳邊劃過,擦傷她的臉頰。

“有埋伏,保護好大人。”逐日朗聲喝道。

說著駕駛著馬車飛快沖了過去。

鐵靈飛舞著兩顆鐵球,替他擋箭,動作干凈利落,虎虎生威。

不停有箭射在車壁上,發出砰砰響聲。不過片刻,車廂便成了篩子。

“趴在地上,”蘇希錦提醒。

“射馬!”外間一粗獷的聲音震得耳朵疼。

伴隨著他的聲音,馬痛苦嘶鳴,而后狂奔向前,再戛然而止。

車內幾人被癲出車廂。

蘇希錦背部中了一箭,疼得眼淚汪汪。

“射穿紅官服的。”粗礦的男聲又起。

花貍自地上一躍而起,袖子橫掃,卷起飛來的利箭,再朝原方向揮去。

只聽幾聲慘叫。

“大人,躲在車廂后。”她抽空說。

袖口銀光陣陣,一根根銀針自她袖里飛出,射向車前,所過之處一片慘叫。

蘇義孝起身將蘇希錦護進懷里,摸到她后背的箭桿,才發現她中箭了。

“你受傷了?”他臉色蒼白,眼眶泛紅。

“沒傷到要害。”蘇希錦搖頭,忍著肩上的劇痛,冷汗直流。

這群人一看就是沖她而來。

箭矢射完,那些人棄掉短弓,拿著刀不管不顧往前沖。

“護送大人離開。”人太多,只能邊打邊撤。

追風自房檐落下,一把抓向蘇希錦。

往后的巷道更長。

“他們是沖著我來的,”越緊急,反倒越冷靜,“別退,往前走。”

若她逃,他們斷后必死。

追風很快反應過來她的意思,往前走近,穿過去就是大街。他們不敢在大街上殺人。

鐵靈兩顆鐵球開路,追風調轉方向,足蹬巷壁,一躍而過。

那群人沒想到他兩又回來了,調頭奮起直追。卻給了花貍等人可乘之機。

鐵靈兩只鐵球,往前一扔,打中兩人。

花貍的銀針盡數落在刺客背上。

逐日一把長劍照著穿胸而過。

走出巷道的那一刻,蘇希錦早已暈倒,不省人事。

夜晚的蘇府燈火通明,兩位主人早晨出去時還好好的,回來個個掛了彩。

華癡用燭火消毒,為蘇希錦拔箭,巧兒和妙兒為花貍等人包扎傷口。

林氏靠在蘇義孝懷里淚如泉涌,“怎么還沒醒?”

紗布纏了一圈又一圈,血腥味和酒味彌漫在房間,充斥著各人鼻腔。

“義母別擔心,是失血過多而致的昏迷,”包好最后一圈布,華癡起身讓蘇義孝二人上前查看,“我已經用藥,只要夜里不發燒,片刻便會醒來。”

床上蘇希錦雙目緊閉,面無血色,嘴唇蒼白,氣息微弱。

“都是我沒用,”蘇義孝暗恨,“當時掉下去,若我護著她,她就不會受傷。”

“是卑職等辦事不利,未能護主子周全。”逐日帶頭跪了一地。

林氏一一扶起來,垂淚:“好孩子,多虧有你們,否則他們父女兩早就……”

她心里充滿了感激,“還好有你們,否則誰又能想到他們那么喪心病狂,青天白日殺人。”

說著握著蘇希錦的手,后怕不已。

蘇義孝亦沉默,活了三十幾年第一次被刺殺,簡直目無王法。

“太傅來了。”外面有人說。

“韓少爺和郡王也來了。”

林氏連忙擦干眼淚,與蘇義孝出去迎接。

蘇希錦醒來已是半夜,那時韓國棟等人早就走了。

林氏趴在她床頭睡著了。

五月天夜里還有些涼意,她起身欲拿被子給她蓋上,誰料一動鉆心的疼痛便至肩處傳來。

林氏聽到動靜醒來,“你終于醒了,娘擔心了半宿。”

她一只手摸著自己額頭,一只手放在她額間,“沒發燒,還好。”

“我身體養的這么好,怎么可能……嘶……”蘇希錦想翻身,稍微一動便吸了一口冷氣。

“你這孩子,”林氏連忙將她扶起來,“都說了別動別動,怎的不聽話。”

“我也不想動,”蘇希錦苦笑,“可我想入廁。”: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