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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什么?”
沒有選擇在朝霧凜喜歡單獨享用的包間里,倒不是覺得月野弦不配進入。
只是她并不覺得這是什么需要掩飾的事情,她其實比誰都希望和他相處的關系可以是正常的,但是...那已經是被自己變成了扭曲。
月野弦想了想,“馬天尼吧,上次嘗了,你們這里調的不錯。”
“說的好像你經常喝調酒似得。”
月野弦笑了笑,“不算是特別精通的那種,不過家里也有存一些威士忌和基酒,偶爾自己調調。我覺得最能印證一位調酒師水平的調酒就是馬天尼。”
“一千杯馬天尼有一千種味道。”
“你喝的也不少啊。”
月野弦稍顯意外的看向女孩。
沒有回答這句話,朝霧凜只是問,“濕的還是干的?”
“我要極干。”
朝霧凜看了少年一眼,然后才對旁邊等候許久的服務員說,“兩杯極干馬天尼,味美思洗下冰就好。再來六個shot龍舌蘭。”
“你是在用龍舌蘭開胃嗎?”
月野弦奇怪的問。
“酒量不行就別喝,沒人強迫你。”
少女冷哼一聲,靠著椅子,不管在哪兒,不管是什么位置,都要是最強勢的坐姿。仿佛她的頭頂有著一頂無形的皇冠,只有這樣才能保持穩固。
月野弦也笑了起來,“你的激將法很老套,但是不好意思,我吃這一套。”
這是很值得驕傲的事情嗎?說的這么理直氣壯...
不過比起他在孤兒院的時候,似乎也變化了不少。
龍舌蘭很快上桌,馬天尼還在調配。
沒有開場白,或許是已經說過。朝霧凜直接拿起了一杯,月野弦也拿了起來。
他看向女孩。
“要干杯嗎?”
“我從來不跟人干杯喝酒。”
她皺了皺眉。
“砰。”
然后少年主動將杯子碰了過來,力道卻精妙到沒有灑出一滴酒水,接著痛快的一口痛飲。
臉上沒有出現什么掙扎難受的表情,只有微微的享受。
朝霧凜愣了一下,她還是皺眉喝了下去。
等到她喝完,月野弦的笑眼卻好像近在咫尺,紙飛機里顯得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臉龐卻像是越來越靠近中秋的月亮那般,又近,又亮。
“你每次對我說這種你從沒有做過什么什么的時候...我就有種很想去做的沖動。還是說,其實是你邀請的一種方式?”
“我發現你這個人不光是自戀,還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絲毫不在乎你的想法多么離譜。”
少女反唇相譏。
月野弦無所謂的笑了笑。
“相信自己,并且迷戀自己的人,才能真正的享受到這個世界的美好。至少我是這么覺得的。”
不是什么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也不是溫柔的人先享受世界。而是愛上自己的人才能享受世界。
為什么不能自戀?自戀很羞恥嗎?至少月野弦覺得,如果自己有孩子了,比起他自卑,他更希望他自戀。
有些人就是因為極度的不自信,也拼了命的想去否定一切自信的表現,覺得好像謙虛已經成為了一種本性,是道德的基本,甚至是什么人品的要素了。真是如此嗎?那只不過是看起來更好融入這個世界的通行證。
本質不過是徹頭徹尾的一場扼殺。
磨滅人格,消除個性,全世界都最好帶上友善謙虛的面具,所有人都在街頭沖著陌生人鞠躬彎腰才好。
朝霧凜搖頭嘆氣,“我還是低估了你這種人內心的強大了,你到現在都沒有接受別人的領養監護,也是因為你自戀?”
和月野弦接觸很多的幾個人都很默契的不會太多提及月野弦孤兒院時期的事情,雖然他們也想了解,但是他們覺得這或許會觸碰到少年內心隱秘的角落。
所以基本上都是采取的等他自己想說的那一天。認為這是對他最好的一種尊重。
我知道你的現在就可以了,你的過去,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
但是朝霧凜就不同了,那段時光里沒有別人,只有他們。所以她可以無所顧忌,就算戳痛了他又怎么樣,做壞女人的時候也沒少一點。
想起來怎么還有種莫名的雀躍呢...
月野弦搖搖頭,“那個倒不是,僅僅是因為我覺得不需要而已,有些東西一開始沒有,后頭也不需要了。”
“比如親情?”
“可以這么說。”
朝霧凜稍顯沉默下來,她拿起下一杯龍舌蘭。
這一次她沒有吸取被月野弦主動碰杯的教訓,而是拿起之后停在這個位置,很顯然,是在等待什么。
是一個迷途的孩子,等待一輛帶她回家的公交車。
也是一個忘記了快樂的孩子,站在童年的山坡上,張開雙臂等待一陣風吹起所有的蒲公英飛到她的懷中,就像那個永遠不會出現的男人,親手送她的那一朵。
“砰。”
杯子清脆的碰撞在一起,紙飛機播放的這一首,是有小盤尼西林之稱的Oasis樂隊的經典曲目《don'tlookbackinanger》。
每次朝霧凜聽到那句:她已知無法挽回,只好繼續上路。都會忍不住動容。
逐漸泛起的酒精后勁,變成了脖子上的一抹桃紅。她想,或許酒后的話都是胡話,沒人當真。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抱著這樣的念頭說出真心,肆意放肆。
這杯喝完,兩杯極干馬天尼端上了桌。
服務員當然隱約知道這個會偶爾出沒在這家酒吧里,最隱蔽也是最禁忌包廂的少女可能是什么身份,所以輕手輕腳的來,迅速的離開,不敢打擾分毫。
連月野弦的臉都顧不上多欣賞一下。
才放下空了的杯子,少女就立馬端起馬天尼。
“干杯。”
她第一次主動的說出這個詞匯。
月野弦頓了頓,“才喝完就又要喝這個?勁很大的。”
朝霧凜搖搖頭,“馬天尼就要趁冰三口喝掉,你懂不懂酒?”
“行。”
你是勸不動一個想買醉的人的,也懶得去說什么健康問題,如果說活一百歲,一百二十歲的代價是心中的苦悶全都要自己默默消化,甚至沒有發泄的渠道的話,那也只是一場百年的囚禁而已。
一喝就是一大口。
味美思的味道在沖擊口腔。
它值得被細細品味。
再看朝霧凜,她的坐姿已經軟化了下來,她此時正靜靜地看著月野弦,似乎還很冷靜,但是和平時的模樣已經有明顯的不同。
怎么說呢,這樣帶著面頰微紅的朝霧凜,在昏暗的燈光下,讓人想要伸手隔開她的黑發,捧住她的臉,然后吻下去。
他們看上去很自然,卻其實沒有那么多話講。或者說是有一道無形的屏障,讓朝霧凜覺得不吐不快,卻又說不出口。
所以聽著音樂,喝著酒,一口接一口。
看著真實又遙遠的他就在自己的面前,她很想問,他是否真的討厭自己。
也很想說,開始的確是自己想讓他討厭自己,可是現在...她又因此而難過。
可是最終什么也沒有說,什么也沒有問。他們似乎只能如此,無關彼此的痛癢。
是嗎?
喝的哪怕沒有太快,一個小時不到,馬天尼和六杯龍舌蘭全都喝完。
而朝霧凜的視線已經開始漸漸模糊,似乎和平時喝的差不多,但是上頭卻比任何一晚都要快。
她努力偽裝正常的模樣看過去。
“下一杯喝什么?”
“已經夠多了吧,明天還要上課,別喝的那么醉。”
“我沒有那么醉,我的酒量很好。”
她不服氣的說。
月野弦笑著點頭,已經是主動的站起身來,“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喝那么多。”
“那是你認輸了咯。”
她此時顯得很認真,一種莫名幼稚的認真,卻又因為幼稚而顯得可愛。
月野弦站在她的身邊,點點頭。
“嗯,我輸了。”
笑容溫和,如記憶中的那個男孩一樣,仿佛他一笑,陽光就會驅散烏云,雨水就變成溫泉。
她討厭這個少年的溫柔,因為溫柔是虛偽的品質,是對誰都可以用的東西。無法私有,卻讓人想要獨占。
“哼,放你一馬。”
她站起身,腳步卻踉蹌。她的身體遠沒有她的意識清醒,或許...都不是很清醒。
可是眼疾手快的月野弦似乎提前意料到了這一點,很輕松自然的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臂,穩住了她的重心。
感受到那令人安心的力量和溫度的一瞬間,她就轉過頭。
少年近在咫尺。
比以前更加好看的面孔,還是那般讓人看不穿的眼神。還有...脖子上浮現的脈絡,凸顯的喉結。
令人恍惚的一切,仿佛只屬于酒醉后的幻覺。
連氣味,都讓人依戀,可是這不是屬于自己的。
“放、放手。我自己走...”
“我送你上車。”
月野弦沒有松開手。其實不遠處的森田薰已經看到了這一幕。
她也來到了這邊,看了一眼攙扶著好像已經不清醒的少女的月野弦。
“要不我來扶小姐吧?”
月野弦只是沖著她很清醒的笑了笑。
“不用擔心我,也不用擔心她。”
不知道為什么,他明明只是一個高中生,甚至背景是孤兒院的孤兒。但是他這么顯得溫和的眼神,卻好像有一種讓人自然被說服的力量。
好像只要聽他的去做,就可以了。
她還是轉身去開車了。
月野弦將朝霧凜帶上了車子的后座,也不上車了,對前頭的森田薰說,“送她回家就好,我自己可以回去。”
森田薰沒有猶豫,點點頭。
“好的。”
正當月野弦準備就此離開的時候。
突然,車窗被搖下來。
先是一雙白皙細嫩的手攀上了車窗邊緣,然后是發絲都凌亂的女孩努力的探出頭。
下巴枕在了手背上,幾縷發絲在臉上晃蕩。
她迷糊不清,雙眼朦朧。
“喂...月野弦。”
“嗯?”
月野弦停下腳步,看過來。
她撅了噘嘴,“你...過來,我跟你說悄悄話。”
悄悄話?喝酒給你喝還童了是吧?
但是少年還是走了過去,低頭看向她,湊近她的臉,貼上自己的耳朵。
“你說。”
少女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晰。滿街都是嘈雜熱鬧,月野弦可以自動屏蔽。
“我...其實并不討厭那段時光...真的。”
她忘記了見面的初衷。
月野弦笑了起來。
“嗯,我知道。”
朝霧凜又顯得有些低落,甚至委屈。
“走的時候...走的時候我說過的,我想他們帶上你...可是沒有人聽,沒人聽。”
她好像又變成了那個需要依賴著他的、在孤兒院外尋找著飛機的小女孩。
說不清楚的情緒,仿佛是一條以為早已干涸斷流的河流,有一天變成海嘯撲向了你。
隱隱的哭腔,是一場瓢潑大雨。
月野弦抬頭,看向她的臉。
“朝霧凜。”
“你...大膽。敢...叫我全名?”
女孩子臉頰紅紅,眼睛也紅。最邪惡的惡魔都應該因為這副面容而寬容。
“你好可愛。”
“嗯?”
她迷茫的抬起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楚。
但是。
少年卻伸手捧起了她的臉,完成那個不久前的愿望。
黑夜里有人起舞,有人唱歌,有人獻吻。
于滿街的昏暗嘈雜,凌亂迷醉里,他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