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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5鼠輩何能為0035鼠輩何能為:
開元十四年,唐玄宗召見河南尹崔隱甫,欲加大用。中書令張說薄其無文,奏擬金吾大將軍,另薦與其相善的崔日知為御史大夫。玄宗不從,以崔日知為左羽林大將軍,以崔隱甫為御史大夫。崔隱甫與張說由是結怨。
御史中丞宇文融日漸受重,并在封禪結束后插手吏部銓選,張說患之,多有壓制。而另一名御史中丞李林甫,則是由宇文融所引薦,李林甫的姨夫還是長期受到張說壓迫的宰相源乾曜。
由此張說便達成了得罪了御史臺所有高層的成就,并且不出意外的遭到了御史大夫崔隱甫、兩名御史中丞宇文融和李林甫的聯名彈劾。
這便是開元十四年這一場政斗的大體脈絡,也是張洛明明知道會有此事卻不加提醒的原因之一。正如武惠妃所言“前因頗深”,并不是什么突如其來的政治傾軋。
深受張說欣賞的張九齡在事前也曾提醒過張說要小心宇文融,然而張說只是說“鼠輩何能為”,結果就被“鼠輩”給狙擊了。
張洛來到清化坊通過牛貴兒聯絡武惠妃,主要并不是為了張家這一場政治風波,那并不是眼下的他能夠涉足的領域,他更多的還是想要幫周良洗刷冤屈、將其夫人救出。
但眼下朝堂上大佬們斗生斗死,誰會關心區區一個九品小官的生死與清白?所以就算張洛本意不在于此,也得把這件事跟時下的熱點聯系起來,才能獲得關注。
周良的遭遇固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河南府官員們敢這么做、性質就有點嚴重了,如果再上升到前府尹崔隱甫,那就與當下的崔隱甫彈劾張說案緊密聯系起來了。
這件事有沒有崔隱甫的指使?涉事的河南府官員,當中誰是崔隱甫的黨羽?甚至于洛南在此春夏之交幾番遭遇水患,崔隱甫這個前府尹又該承擔多大的責任?
一旦崔隱甫被卷入輿情物議的旋渦當中來,那他針對張說的彈劾傷害力必然會大打折扣。一個九品小官的遭遇不值得擺在朝堂討論,但是一個御史大夫是否稱職,那就要仔細掰飭掰飭!
所以張洛不是來求武惠妃的,而是要給她一個契機、一個角度去介入并影響朝堂中的人事紛爭。
雖然武惠妃讓牛貴兒說她對此也無能為力,似乎是沒有要干涉外朝人事的打算,但大家身上都流著武家的血,我還不知道你?
牛貴兒雖然也算伶俐,但顯然并不具備太高的政治智慧,并沒有領會到這一層意思,在聽完張洛的講述后,神情也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微微頷首道:“原來還有這樣一樁事,郎君當真是一位難得的知恩義士,自身猶且不安,居然還為報恩急于奔走。此事我記下了,明早返回禁中后一定奏報惠妃。”
張洛也不指望他能聽懂多少,接著又繼續說道:“當下家中人心惶惶,此事我也未語于家人,當今世上唯與惠妃親緣可攀,故請惠妃細為參詳該當如何。事若有解,受助者自是感激不盡,必也會傾力報答惠妃!”
話說到這一步已經算是明示了,你想當皇后的話,自己躲在宮里剃頭挑子一頭熱那可不行,起碼得在外朝也要有過硬的支持。要能幫我爺爺渡過這一難關,他能差事兒?
雖然張洛對武惠妃進封皇后一事并不樂觀,也不覺得他爺爺會蠢到沾這汪渾水,但事情一碼歸一碼,總有個前后次序,現在畫張大餅大家一起心懷期待,總比看別人場上斗得不亦樂乎、自己站一邊干著急要強。
牛貴兒仍然沒有領會到當中深意,甚至覺得這貴公子實在有點天真和不知所謂,你家都這么麻煩了你不關心,反而還浪費寶貴的人脈去操心別人家事。再大的恩情,能有自己的安危和小命重要?
但見張洛態度如此懇切,牛貴兒便也表示明早入宮后一定向武惠妃匯報,接下來便又邀請張洛留宿其家。
不過張洛已經在坊中找到了住處,而且總感覺這牛貴兒夫妻倆有點不正常,聞言后自是擺手拒絕道:“不告來訪,已是叨擾,怎好再繼續深擾。牛內仆明日通稟有回信之后,可再使奴向那旗亭家告我即可。”
說完這話后,他便起身告辭。那牛貴兒雖然未解其意,但是迎送還算恭敬,又親自將張洛給送回酒家,并且當著張洛的面對店主威嚇一番,搬出自己內宮身份讓其小心招待貴客。
如此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街鼓方響,張洛早早便起床,拒絕了酒樓供給的豐盛飯菜,來到街上買了兩張新出爐的胡餅,捏在手里一邊吃著一邊往坊門走去。
街上如他一般的人不在少數,市井民眾整天為了衣食忙碌,并沒有時間停下來充分的休息,大清早的坊街上已經是人潮如織了。
昨日分別時,張洛只是交代讓丁青和周朗到清化坊來尋找自己,具體的方位卻沒說。擔心這兩小子在坊里瞎溜達遇不到自己或還滋生別的事端,張洛才早早來到坊門處等待。
他先來到北坊門溜達一圈不見兩人蹤影,又轉到東坊門來,從清晨到午后在這兩處坊門之間不斷的溜達,腿都走細了,才總算在東坊門內一株柳樹下看到蹲在那里的兩個家伙。
“怎么現在才到?”
張洛闊步走向兩人,低聲斥問道。他見到這兩個家伙風塵仆仆、滿身草屑,一副狼狽模樣,心中便暗生不妙之感。
“阿、阿郎,不好了!昨日我在城南尋到周朗,正要回莊報信,卻有一隊金吾衛兵直往莊上去了……”
丁青抬頭見到張洛,頓時便忍不住咧嘴要哭出聲,又怕引起路人關注,捂著嘴巴低聲啜泣道:“我們兩個一匹老馬,根本追趕不上……將近半途,便見到金吾衛拿人返回,我耶、英姨還有瑩姊,都被捉到……又怕金吾衛兵散開捉拿,只能轉向往城北來,逃了一夜,將近北邙,身上無錢,賣了馬才得不足一緡……”
這小子說話斷斷續續,但總算也交代清楚,張洛聽完后,臉色已是鐵青。
按照丁青所見,金吾衛應該是在控制張家大宅之后不久便往洛南田莊去捉拿自己,他們是如何這么快速了解到自己的存在并掌握到他的所在?
張家在洛南可是有著許多的田莊產業,金吾衛就算搜捕逃散在外的張氏族人,也不應將自己排在首列。畢竟就連武惠妃都認為他只是家門庶幼,不應受到太深的牽連。
現在發生這樣的情況,明顯就是張家有人在向金吾衛告發自己的位置、甚至夸大自己在張家的意義。至于誰會這么做,張洛不用細想也能猜到。
這會兒他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后怕,原本他還覺得自己避在郊外,就算等到張家危難爆發后也有時間從容離開,但還是把鄭氏對他的惡意低估了。
這女人自己身陷危難之中,都還不肯讓他逍遙法外,第一時間便要選擇告發,這個女人是真的想讓自己死!
如果張洛當時沒有入城,就算是聞訊而走只怕都逃不了太遠,難免要被金吾衛抓捕回來。一旦被控制住了人身,無疑就淪為了砧板上的魚肉,無論救人還是自救都將無計可施。
“不要留在街面,到別處再說。”
意識到自己被金吾衛列為了抓捕的目標,張洛心中也是危機感大增,擺手示意兩人跟上自己走出清化坊來,往南面更熱鬧的立德坊而去,借立德坊擁擠的人流稍微掩飾一下他們的行蹤。
立德坊中也有短租的客舍,價格要比張洛在清化坊租住的便宜得多,張洛先用丁青賣馬得來的幾百錢短租了一間客舍,進了房間后,一直沉默不語的周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悲聲道:“是否我家禍事連累到了郎君?”
“不相干的,你家事我也打聽清楚……”
張洛簡略向他講了一下自己昨日往河南府去見周夫人的情形,旋即便又皺眉沉思起來。
他昨夜急急來清化坊求告武惠妃,固然是希望能夠借助武惠妃對時局的影響力,讓周良一案獲得更多的關注,想要幫周良恢復清白,并將周夫人解救出來。
但他本身是不打算出面、不想介入太深的,正如之前他勸告周良時所言,事若可為、義不容辭,事若艱辛則量力而為。
這些事本來就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求告武惠妃只是給事情增加一個能夠發生好的變數的一個可能,但如果武惠妃對此興趣乏乏,不愿深度參與,那他也只能放棄,或者將此事埋藏心底,等到有能力、有機會時再加報復。
可是隨著英娘母女和丁蒼被金吾衛抓捕,事情對張洛而言性質就發生了變化。
她們是自己在這世上最親密的人,英娘不啻于自己的養母,阿瑩與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丁蒼多年來經營田莊、供給衣食且任勞任怨。如今她們被捉回張家,自己如果拍拍屁股走人,無論張家之后境況如何,她們的處境必將悲慘至極。
而且鄭氏這么想要將自己置于死地,這也讓張洛之前因為倫理而生出的退避之想蕩然無存:這么怕老子奪你那狗兒子氣運?既然不讓我走,那就斗到底!只要我在一天,你那兒子休想有出頭之日!:shuqu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