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協律郎

0063 半部初唐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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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訓坊瀕臨洛水,地處洛水的南岸,西出康俗坊自定鼎門東三街一路北行,抵達洛水中橋后再往西轉便可抵達惠訓坊。

此坊地近洛北繁華地界,距離皇城中樞也并不遙遠,而且還兼得洛南的清靜宜居,以及洛水的水汽浸潤,無論環境和位置都是東都首屈一指的地界。

如此出眾的地方,自然也深受時流的的喜愛與向往,在離開家門往惠訓坊而去的途中,帶路的張固便一路向張岱講解這坊居的人文淵源:“舊貞觀年間,洛水南溢為沼,時太宗文皇帝愛子魏王乞得其地,圍堰造池,號為魏王池,另以池東坊地造為魏王宅。

魏王薨,其地予民,中宗時又為長寧公主所得圍造豪邸。其邸新成,韋庶人敗,長寧公主也罪徙于外。先天之后,當今圣人裂此坊邸分授功臣,我家因得其地,造成別館一區……”

張岱聽完張固的講述,心中直嘆好家伙,這區區一座坊曲,直接就寫滿了半部初唐史!尤其住進這坊中的人,盡是唐代最為頂級的權貴。

唐太宗的兒子魏王李泰自不必說,那是沖擊儲位的高端選手。

中宗之女長寧公主,也是韋皇后所出,與其姊妹安樂公主等一同干亂國政,還有一點,她的兒子楊洄就是武惠妃未來的女婿,也是直接引發開元后期三庶人案的關鍵人物!

“那這坊中如今還有什么貴人居邸園墅?這樣一座好園業,怎么一直閑置著?”

在了解完惠訓坊的人文歷史后,張岱對他爺爺送給他的這座別館也是充滿了期待,便又忍不住發問道。

聽到這問題,張固臉上便有些尷尬,沉默片刻后才又湊近張岱小聲道:“坊中自然也有別家的園業,六郎入住后日常出入也都能相識熟悉起來,但有一家卻還是需要謹慎相處,便是宅西的鄰居,那是圣人愛弟岐王山亭院。”

張岱聽到這話后,神情也是變了一變,腦海中思索片刻,便明白了當中的緣由。

當今圣人幼時際遇悲慘,一家人被軟禁在禁宮之中長達多年之久,在這逆境之中一家人相互扶持、相互守候,感情自然也都深厚真摯。

尤其在之后的歷次政變當中,圣人兄弟也都全力配合、誓死相隨,終于將時局撥亂歸正,讓大唐社稷重歸安穩。

所以在履極之后,圣人對待兄弟們也都是優厚至極,崇其官爵、益其賞賜,乃至于特意讓人制作大被長枕、五人同臥,以示兄弟之間親密無間,與有唐以來宗室之間明爭暗斗、乃至流血沖突的情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可謂是兄友弟恭,也深受時流的褒揚推崇,號為人倫表率。

當然這些都是虛偽的表象,實際的情況就是唐玄宗對于兄弟們的提防和管控一直都嚴密至極、幾乎沒有松懈的時候。

他雖然不直接打擊這些兄弟本身,但凡與這些親王交游密切的朝士大臣全都要遭受敲打乃至處罰,更甚至處以極刑,從而造成諸王遠離政治、日常交際活動也受到極為嚴厲督管控。

張家這座別館居然與岐王山亭院乃是鄰居,張岱也就明白為何一直閑置至今了。

因為他爺爺張說在開元年間第一次栽跟頭,就是栽在這上邊,開元初年因私詣岐王李范,被當時入朝拜相的姚崇在皇帝面前揭發,繼而張說便被貶官外放,輾轉多年才又重新回到朝堂。

有了這樣的前跡,張說自然也要避嫌,哪怕宅邸閑置不住,也不敢跟岐王比鄰而居。

張岱自然沒有這樣的顧忌,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岐王想謀反,也不可能找他一個半大少年密謀。哪怕是他對此并不避諱,人家也得看得上他。

一路閑話間,一行人便來到了惠訓坊。

惠訓坊北鄰洛水,有長堤沿河而筑,因此并沒有向北出的坊門。

同時東側道術坊多醫卜方士,而惠訓坊中多是權貴所居,朝廷也有明文禁止權貴與這一類人交游,張說之前被彈劾罪名就有這么一條。

所以兩坊之間并不相通,故而惠訓坊只有南面和西面的坊門供人出入。

除此之外,坊中還有兩座武侯鋪子,一座駐有上百名街徒武侯,另一處則是金吾衛坊中馬廄,夜中巡防全城的街使騎兵們便是由此出動。

張岱剛剛來到這里,就感受到這頂級社區的規矩確實要比一般民坊更嚴格,心里暗罵這些竊食民脂民膏的王八蛋果然從古到古就習慣搞這種脫離大眾的私密會所。

如今自己不幸成為了他們當中的一員,對于這一類風氣還是要堅持批判唾棄。

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早站在南面坊門處等候,及見一行人來到便忙不迭匆匆迎上前,于道旁拱手道:“六郎,阿耶,兒已再次等待多時了!”

“這是我戶里的犬子,前在洛陽縣廨擔任一個閑職主事,因六郎要在坊里置辦別業,便讓他辭了職事來六郎身前聽用,六郎稱他張義、黃耳都可。”

張固耍了一個小心機,并沒有征詢張岱的意思直接便讓兒子過來,但也沒存什么壞心,看一眼張岱身后的丁蒼父子后便又說道:“六郎身邊雖有忠仆聽使,但獨門立戶、內外事多,多人分擔也不是壞事。”

張岱對張固的印象不錯,甚至心里還覺得這老管家是自己的福星,倒是不反感他往自己這里派人,但是聽到他這兒子已經是縣衙的吏員了卻還辭職來此,不免有些訝異,連忙擺手道:“怎么敢當……”

他這里話還沒說完,張固的兒子張義便直跪馬前作拜道:“六郎或不識仆,但六郎孝義、好學的賢名,仆早從阿耶口中聞知多時,今能有幸附從六郎,倍感榮幸!懇請六郎先收留使用旬日,若不合意,逐去亦不敢怨!”

瞧這父子倆心意頗誠,而且張岱也覺得跟張固這樣一個老宅的大管家處好關系也沒什么不好,于是便下了馬將張義扶起來,拍拍他肩膀笑語道:“既如此那便留下來,你耶補益家計甚多,咱們主仆也得發奮努力,在前人根基上更有創建!”

簡短寒暄后,一行人便入了坊,這坊曲不像別的坊那樣熱鬧,哪怕在這正上午時街道上都不見多少行人,偶有往來行走也多是各家豪奴,見到張岱一行人有些陌生,那些豪奴們都站在街邊打量,似乎是準備將坊內人事變故奏報主人。

張家別館位于坊西,占地約莫十幾畝,這在其他坊中也算是一座比較氣派的大宅了,畢竟洛陽民居普遍比較窄小。這樣一座宅邸,哪怕在惠訓坊中也是排名中上的。

張說當年得賜這宅邸是在先天政變后,他是首倡要先下手為強的鏟除太平公主,又因不肯阿從太平公主而被罷相擔任東都留守,先天政變結束后歸朝擔任中書令,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其事但功勞同樣不小,從所獲賜的這座別館也能看得出。

此間早有幾名仆員又內外打掃一番,這會兒都站在門前等待新主人的到來,待張岱抵達門前便紛紛作拜恭迎。

張岱翻身下馬,先站在街上打量這座宅邸的門舍,雖然不像康俗坊張家大宅那樣氣派,但也很是不俗,讓他非常滿意。

他這里剛待舉步入宅,西面街道上又有一隊人馬入坊而來,隊伍前后護送幾十人,儀仗看起來很是威武。

張岱下意識駐足略作觀望,發現這支隊伍一直行到十幾丈外一座宅門前停下來。那座宅邸與張家別館相鄰,應該就是岐王山亭院。

隊伍拱從的一駕馬車恰好停在宅門前,車上先是下來兩名張設避塵羽扇的襦裙婢女,然后又有一人行下。

張岱好奇的踮腳張望一下,在那羽扇遮擋間隙突然瞥見一抹玉冠霞帔的色彩,心內頓時一奇,疾行往前走了幾步,卻見那些護衛警惕望來,于是便停下來不敢再往前走。

及至這隊伍入宅,他才緩緩收回視線,走回來后便問道:“這家便是岐王山亭院?方才入宅是誰?”

仆人們先是點頭,而后便搖頭,他們被安排在此日常維護著別館,鄰居的事情卻是不敢冒昧打聽。

張岱心中雖有些好奇,但想到日后常居于此,總有機會搞清楚,于是便也不再多想,先行入宅看一看自己的這一座新居。:shuqu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