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協律郎

0072 名門孽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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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張說討論完一些時政問題后,天色已經不早,張岱索性便留宿在大宅中。他在集萃樓那臥室仍被保留著,間不時回家住一天也是方便。

人的心境如何,總歸還是與自身的處境有關。之前張岱待在這大宅里總是倍感壓抑,只有離開這里才感到比較自在。

可是如今因為有家中長輩的欣賞與撐腰,整個張家上上下下都待他和氣有禮,這也讓他并不再排斥出入大宅。

過往比較討厭的張均、鄭氏,如今偶爾刺激對方一番,也是一種樂趣。所謂積少成多,總有一天能給徹底收拾掉。

不過剛剛經歷了一場巨大變故的張家,家中整體的氛圍還是比較壓抑沉默的。大部分的族人心情都不像張岱那么樂觀豁達,處境也不像他那樣從容超然。

他這個原本備受冷落的張家庶子,如今儼然成了家中最為自在的一個。當然這也都是豁出命去換來的,頭頂的傷口都才剛剛結痂,還沒有痊愈呢。

第二天大清早的,他陪祖父母吃過早飯,自然不可能再去向嫡父母問安,直接便出了家門返回惠訓坊別業。

回到別業后,張岱便安排丁蒼將昨日河南府退回的那些輕貨挑選一部分出來,帶到南市去賣出,一大家子人生活總要預備一定的現金流。

他也沒有閑在宅中,又帶上張義和丁青一起往洛北毓德坊去。毓德坊是洛陽縣廨所在,昨日周朗母子便被洛陽縣官吏引往安置,而且今天河南府也要歸還周良遺體。

周良鄉籍汴州,如今在洛陽唯孤兒寡母,所以張岱帶上戶中幾人前往幫忙治喪。順便他也要讓張義到洛陽縣廨去選募幾名老實聽使的戶婢奴仆,留在家中聽使。

張家雖然也有仆傭,但是張岱考慮到自己還是有許多事不愿讓張家人、尤其不想讓張均夫妻知曉,還不如花上一點錢在官府雇傭使用的放心。

洛陽城洛南屬于河南縣,洛北屬于洛陽縣,張義之前便在洛陽縣擔任一個令史,因此對這地界也很熟悉,在其引領下幾人很快來到毓德坊中的洛陽縣廨。

周朗母子已經被安置在坊內閑宅,自有縣中吏員引領前往。張義則暫且留下來,請其同僚在縣廨所管轄的奴戶生口當中雇使幾人。

周家這宅院占地兩畝多,算是洛陽坊間比較常見的民宅,并沒有太大的院落,勉強分出一個前堂后居的格局。

張岱到來時,洛陽縣官吏們已經幫忙架起了治喪的靈堂。因為知道了周良一家的事跡,所以洛陽縣官吏們對此也十分的上心。眼下周夫人病臥榻中,周朗衰麻于廬,若非他們幫忙,這治喪的場面都張羅不起來。

不多久,有河南府吏員來通知周良的靈柩已經到了坊外,周朗在門前哭拜,張岱則帶上丁青等人出坊去迎接。

經過了一番教訓后,河南府這次也學乖了,沒有再整什么幺蛾子,準備了一套棺槨秘器將周良遺體于府中小殮,然后送到了毓德坊來。

只是當看到河南府負責護送周良棺槨的官員時,張岱忍不住眉頭一皺,只見其人赫然是之前他投書銅匭時,幸災樂禍將他引到御史臺的門下省左拾遺姚閎。

姚閎見到張岱代表喪主家在坊門迎接,頓時也皺起了眉頭,望向張岱的眼神流露出濃厚的敵意。

盡管心中老大的不情愿,他還是翻身下馬,入前說道:“某今忝任河南府法曹參軍,奉孟大尹所命,將前死王事之朝散大夫周良遺體送回其戶。”

張岱聽到這家伙語氣生硬,心中也很不爽。之前事涉違規處置他投書銅匭一事的李林甫被發配到山南去了,他也能想到一開始的姚閎必然也逃不了。

不過這家伙總歸是個小角色,處置結果也并不廣為人知,昨夜跟張說聊起人事變故也沒有涉及到這孫子,沒想到轉過天來便又再見到這孫子。而且這小子不愧是姚崇的孫子,李林甫都受不住的打擊他竟然硬挺了下來。

姚閎前任官職是門下省左拾遺,如今則改任河南府法曹參軍,看樣子是從南省中樞被貶到了地方府縣。但左拾遺是從八品官,河南府法曹參軍卻是正七品,而且還是在東都洛陽,并非偏遠地界。

所以姚閎的這次被貶,更像是正常的官職流轉,而且還是升遷。

諸如張岱所認識的河南府士曹徐申、倉曹劉貴,他們都是人到中年四十好幾才混到這個級別,姚閎二十出頭已經官居此職,實在看不出被貶職的意思。

唯一瞧著有點失意的,就是這家伙官袍從淺綠蛤蟆皮換成了眼下一身青衣,意味著他的散階被從七品削到了八品。

之前是以七品散階而任八品職官,如今則是以八品散階而任七品職官,明貶暗升算是玩明白了。

“司儀官尚未入坊,姚法曹且執幡于此等候片刻罷。”

周良追授五品,同時又身死王事,以禮應以鴻臚寺司儀官員主持喪禮、并且祭以少牢,不過張岱剛才在周良家并沒有見到司儀官,于是便開口說道。

姚閎聽到這話,臉上頓時又浮現出幾分怒色,但想到行前大尹孟溫禮叮囑配合喪主家治喪、節外生枝,他只能奪過吏員手中所持麻幡,站在運載周良棺槨的馬車旁,乍一看倒像是喪主家的兒孫親屬。

毓德坊也是洛北繁榮的大坊,多有官宦之家居住此間,看到坊間有人家治喪,自然也都湊上來觀望。

張岱之前只是一個小透明,近來雖然名氣大躁,但見過他的人卻不多。

姚閎則不然,他乃是姚崇嫡孫,其父姚彝兄弟多年前便在東都賣官鬻爵、很是風光,再加上姚閎本身也出仕數年,所以在洛陽認識他的人也不少。

此時看他持幡站在棺材旁,看客們不免暗自議論姚梁公家莫非又有人死了?

聽到看客們議論聲,姚閎更是惱羞成怒,直接將手中的麻幡甩給仆從,大步走到張岱面前怒聲道:“張氏子稍有得志便猖狂忘形,真以為我奈何你不得?”

張岱看著這家伙憤怒的有些扭曲變形的臉龐,心中不由得暗嘆一聲。姚崇、張說都是開元名相,稱得上一時之人杰,但他們的子孫后人卻個頂個的抽象。

張岱他父親張均和叔叔張垍直接投靠安祿山,這就不多說了。姚崇的兒孫沒有投靠安史叛軍,倒也不是多么有節操,而是因為死的早,尤其眼前的姚閎早在天寶初年就把自己給作死了。

姚崇兒子們事跡且不說,姚閎這個大極品日后給宰相牛仙客當判官下屬,在牛仙客病重時逼迫其推薦自己的叔叔姚弈代其為相,結果被牛仙客的夫人舉報,玄宗直接下令處死姚閎。

如果說張說的兒子們在投敵之前還惡跡未彰,那姚崇的兒孫們則就已經壞到露相,總之都不是什么好鳥。

“姚法曹步步高升、權勢熏人,若非事到臨頭,我自當退避三舍。”

張岱瞥一眼姚閎身上的青色官袍,口中冷笑說道。

他孤身一人便敢直闖敵巢,連他老子都不放在眼中,更不會被這小貓小狗跳出來嚇唬住。大家都是給人當孫子,你比我多個啥?

姚閎聽到張岱這么說,神情更顯激怒。

他出身名門、蔭澤深厚,解褐以來順風順水,唯獨日前一時失謹、為此小子弄奸所累而遭受憲臺咎責,使盡人脈才免于遠謫外州,勉強留在了河南府,可謂生平未有之大挫。

“此位雖然不尊,卻專治違法刁民!張氏子勿以權門恩長、肆意于時,我今居此職,諸事不問、唯察一人,但有一事可系,必叫你識刑法之威!”

聽到姚閎這一番厲言威脅,張岱又笑起來,抬手向著西南面指了指,同時說道:“姚法曹此語于我已是舊聲,前為威言之李中丞,業已跋山涉水向南而去。

姚梁公遺澤雖厚,也難禁姚法曹一味浪使。今我諒你失言,不加檢舉,是不忍害事主家禮。你若再敢狂言一字,我即刻入問孟大尹何以御下!”

瞧把你狂的,老子雖是白身,但你頂得住我會打小報告?

果然姚閎在聽完這話后,盡管眼中怒火更甚,但動作還是顯得和氣起來,主動向后退了丈余,唯獨視線仍然陰冷的在張岱身上打著轉。

不多久,鴻臚寺的官員也來到了坊間,于是一眾人便將周良的棺槨迎入坊中宅內,停棺靈堂開始治喪。周家雖然沒有太多親友前來吊唁,即便喪禮從簡也要進行幾天。

張岱并沒有繼續留在這里,取了周良的行狀便往洛南家中趕去,除了讓他爺爺寫個墓志銘順便也向他爺爺告個狀:姚家那龜孫子威脅我你管不管?姚崇活著已經把你欺負成那樣,現在孫子還得受氣?

他雖然嘴上不服輸,但對于姚閎的威脅還是記在了心里,這貨連宰相都敢脅迫,可見也是一個膽大妄為之徒。就算官面上的手段搞不定自己,也得防備他暗里下黑手。

以后要再在洛陽城里居住活動,起碼個人的安保得注意一下,招幾個護衛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shuqu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