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夫提刀錄

第二百零六章 刺破地獄 凈土初顯

高見沉淪進入地獄內。

地獄之中,當然苦極。

但見有熱風暴起,吹熱黑沙,來著其身,舉體盡黑,猶如黑云,熱沙燒皮,盡肉徹骨,罪人身中有黑焰起,繞身回旋,還入身內,受諸苦惱,燒炙焦爛。

又有鬼魂臥鐵臼中,以鐵杵搗,從足至頭,皮肉糜碎,膿血流出,苦痛辛酸,萬毒并至。

再有地獄其諸獄卒取彼罪人擲大鐵甕中,熱湯涌沸而煮罪人,號咷叫喚,苦切辛酸。

如此生生轉轉,好似永無止境。

這是地獄。

不過,這并非真正的地獄。

這里只是左岸利用鬼木,自己構筑的,類似地獄一樣的地方。

通過這樣的構筑,他可以和地獄一樣折磨這些鬼魂,進而壓榨鬼魂之中的力量,讓這些孤魂野鬼的怨氣源源不斷的為自己用。

高見將會成為其中一員……

不對,高見不會成為其中一員,因為他會被左岸馬上磨碎,徹底毀滅。

面對撲過來的地獄業火,面對那無止境的折磨,高見立刻下意識的啟動了銹刀。

這完全是本能,畢竟銹刀可以幫助他壓制一切心緒,讓他的心境變的無比平和,那么是沖洗體內的陰氣的痛苦也能夠忍下來。

可誰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高見感知到了神韻。

那是,這片地獄的神韻。

高見感受到了……痛苦。

幾乎是一瞬之間,高見的感官就被地獄之中的業火給完全擊碎了。

他的意識開始失散,痛苦覆蓋了他的感知,以至于他喪失了時間觀念,不知道此時此刻過去了多久。

他僅存的意識里,已經意識到自己被封印了,所以,他竭盡全力的試圖破開。

真的是竭盡全力,每一絲可以動用的力量都被調動起來,盡管他能夠感覺到只是稍一動彈,就有無窮無盡的痛苦襲來。

如此強烈的痛苦,他的神魂正在被磨滅。

神魂的壓迫,比一切肉體上的刑罰都更加痛苦。

好似有毒蛇吞啖,血淋苦痛,渾身如刺,令人數轉筋,十指爪甲皆痛,苦倦不能站立,令人酸削,齒痛,手足煩痛,就連行動都失去了動力,身上血簌簌的出來,渾身毛孔都好像在噴血,好似澆花的噴筒一般。

這樣的痛苦,持續了,多久?

高見不知道,因為他已經喪失了對時間的感知。

高見早已神智模糊,只有些許的堅持在支撐著他的行動。

此時此刻,他的行為完全稱不上“有意識的行為”,更像是青蛙被殺死剝皮之后的猛烈踢腿,一種本能的反抗。

如果在外界來看的話,就會發現,高見的瞳孔迅速變得空洞。

他的身體劇烈顫動起來,瞳孔放大,表情呆滯,隨著一陣抽搐,冷汗瞬間浸濕了身上的衣服,渾身抽筋,不斷抽搐。

約莫幾秒鐘之后,他的瞳孔恢復了正常。

只是,身上那強烈到仿佛每一寸骨骼都被壓成粉末的痛楚,現在仍殘留在高見的身上。

但他啟動了銹刀。

所以這般苦痛,并沒有真正影響到他此刻的心智。

雖然痛苦依然存在,可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周圍的神韻之中。

那些神韻,是地獄的神魂。

像是搖曳著的海藻一樣,許許多多的飄蕩的神韻,在地獄之中扎根。

高見隨便選了一個距離自己最近的。

第一個用來的神韻,其中的記憶清晰無比。

那是……一個老婦人。

生活在外城的老嫗。

她年輕的時候還算是富裕,她的丈夫是個一境的手藝人,死前給她留了一筆積蓄,這筆積蓄是以‘金票’的形式存在當時的一個大的錢莊里。

按理說,已經足夠她富裕的活到老死了。

但丈夫死去的兩年后,那個錢莊自稱自己倒閉了。

明眼人都知道,其實沒有倒閉,只是幕后老板將資金抽離了。

金票瞬間變成了廢紙,討債無望。

原本幾十金的積蓄,那些養老金,現在突然變成了廢紙,還不夠她買一頓飯的。

她不得不被迫出售自己原本養老的房子,但房價低得可憐,因為在當時,除了她以外,突然有很多其他一模一樣處境的人同樣必須變賣他們的房子。

是的,那個錢莊,不止吞掉了一個人的錢。

實際上,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土地兼并。

以極大的利率誘惑其他人來這里存錢,然后讓錢莊破產,再拉高生活物價,之后又以極低的價格收購他們的房子,進而獲得這整個區域所有房子的產權,最后再將這些房子全部拆掉,獲得一大片地皮,用來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東西。

至于期間因此而生活無著的人,那實在是無關緊要。

那個錢莊,背后的人,自然是左家。

所以,即將七十歲時,這個老婦人失去了用自己辛辛苦苦一輩子的勞動積攢起來的全部財產,很快,疾病就擊倒了她。

她被安排住進了擠滿數百垂危病人的棚子里,所有人擠在一起,在棚子里的寒風之中緩慢而痛苦的死去。

隨后她被人裝進一個口袋,袋口隨便縫了起來,清晨的時候,同其他一百多具尸體一道被扔上了運尸車。

運尸車把尸體扔進亂葬坑里,再蓋上一層石灰,事情便結束了。

對活著的人來說,事情結束了。

可在死者眼中,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這整個萬人坑,也是左家的安排。

左岸將萬人坑的所有魂魄都收集了起來,將之煉化,喂養自己的鬼木,甚至是丟進自己的地獄之中,讓其成為自己術法的一部分。

于是,這個老婦人在痛苦的死亡之后,沒有迎來死亡的安寧,而是被投入到了左家制造的地獄之中,長久的經受永無止境的折磨,以自己的怨氣來為鬼木提供持續不斷的能量。

而且,遠遠不止她一個人。

現在整個地獄之中,如此這般的魂魄,估計有百萬之巨。

百萬冤魂,就是這片地獄的景象。

高見看向其他的神韻。

第二個……居然是剛剛那個老太太的鄰居?

他馬上就意識到了。

原來……左岸構筑的這些地獄,一個地獄,就代表了這一個被侵占的住宅區。

這也是左家的一個謀劃嗎?

通過這樣對各種制度的操縱,批量化的將平民作為耗材使用。

甚至,就連輿論都站在左家這邊。

是啊,大家都知道這些人很可憐,甚至老婦人起碼還有富裕的前半生,但滄州還有更多窮人,是連這個老婦人都看不起的那些窮人。

這也是當初,高見所說的另一個側面。

左家將所有人都逼成壞人。

這樣一來,輿論便也站在左家這邊了。

將整個滄州外城所有的人際關系,都逼成高度的城市化,將每一個人都變成了孤島,陌生人社會越容易讓人產生孤獨。

那么理所當然的,左家當然有理由去看不起,乃至于蔑視和奴役比世家更弱的人。

整個滄州外城都充斥著這樣的氛圍。

在這里,每時每刻都在進行戰爭,一切人反對一切人的戰爭。

這個戰爭,單純的只是為了活命、為了生存,所以打一開始就是你死我活,一個人就是擋著另一個人的路,因而每一個人都力圖擠掉其余的人,無限的內卷,每個窮人都在壓榨自己,反對他人,以獲得更多的“錢”和“武力”。

每個人都在反對所有人,所有人也都在反對每個人,

而這一切,就是左家……不對,是整個世家們都想要的,整個滄州,數千萬乃至于數億人,構成的巨大痛苦,相同的冷漠而構建的社會共識。

如此一來,世家們的存在,便習以為常了,便合情合理了,輿論本身,乃至于整個社會共識本身,都會站在強者這邊。

說實話,高見在閱讀了那些神韻之后,此刻一身冷汗。

要說左岸構筑的鬼木結界里面是地獄。

倒不如說……

整個滄州外城,才是真正的人間煉獄。

在閱讀了這第一個神韻之后,高見就察覺到了,左岸為什么可以構筑這么多術法了。

是這些神魂!這些被折磨的鬼魂!

這些鬼魂的算力正在被榨取,可以代替左岸本人施法!

左岸做不到的東西,這些鬼魂未必就做不到!

壓迫這數百萬神魂,讓他們代替自己進行術法的構筑,這直接帶來了效率的可怕提升,加上左岸本人的底蘊,那機關槍一樣的術法洪流,也就得到了充分的解釋了。

落入地獄之后,高見才真正意義上的了解了左岸到底是怎么干的。

“原來是這樣,那……我贏了。”高見說著,卻并不感到高興。

哪怕他馬上要勝利,他也沒有興奮可言。

左岸的力量來源,太惡心。

人造的地獄,太惡心……

這種東西,必須要毀滅。

還好……高見恰好就擁有毀滅這些的能力。

于是,下一刻,高見展開了他的能力。

或者說,他的‘凈土’。

那羅法曲能夠召喚‘凈土’,這是那位‘天人’非想所傳授給高見和水蒼蒼的法門,只是根據水蒼蒼和高見的不同,展現出來的情況也不同。

水蒼蒼的凈土,幾乎排斥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一切事物。

而高見的凈土,則根本不排斥任何東西。

但現在,高見意識到了,自己的凈土到底是在排斥什么了。

他排斥的,就是眼前這些東西啊。

高見的凈土開始蔓延。

胎藏界曼荼羅的力量順著黃泉,抵達了高見的身邊。

來自‘諸天’的光芒,開始在此刻涌出。

高見的身周,地獄退卻。

左岸所構筑的地獄,根本無法待在‘凈土’之中。

有眾妙華,作閻浮檀金色,如旋火輪,有大光明,化成幢幡無量寶蓋。

四周開始綻放蓮華,團圓正等,有十二瓣葉,蓮華震動,演奏法音,其聲微妙,演說苦、空、無常、無我諸波羅蜜。

高見的凈土之上,涌現金色微妙光明,了了分明,皆令得見。

又有樂器,懸處虛空,如天寶幢,不鼓自鳴,此眾音中,演說妙法,度苦眾生。

無數的鬼魂在其中,紛紛端坐,瞻仰寶相,其身也如閻浮檀金色,坐彼華上,見像坐已,心眼得開,了了分明。

這是‘超度’。

這片地獄的百萬亡魂,此刻都被凈土囊括其中。

這片無數火雹,無數死海的地獄,此刻全部龜裂,正片低于咯咯作響!

凈土蔓延,在地上制造出一條又一條不斷向前傳播的固體波浪!

在某種巨力的影響下,地面就像是水面一樣產生了巨大的波紋狀沖擊波,蔓延出去,形成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環形山!

大地直接塌陷,風云翻涌,日月無明,地獄都在顫抖不已,地面好似在哀嚎,余波的火焰燒過整個天空,濃密的刺鼻黑煙像烽燧狼煙一樣在天空中盤旋。

一條條白線似的波浪倒退著飛出去。

地動山搖,整個地獄都在震顫。

地獄開裂!

鬼木所構成的結界,被高見的凈土所驅散!

非想……這也是你計劃的一環嗎?

高見腦子里閃過這個問題。

但下一刻,他就將這個念頭從腦子里去掉了。

因為……

當務之急是先殺左岸。

底牌被破,左岸已經要死了。

左岸瞪大了眼睛。

發生了什么?

他親眼看見自己作為底牌,他親手一點點構筑了上百年,用上百萬冤魂所構筑的地獄,就這么被撕開。

就在撕開的破口處,高見的刀光,讓他雙眼刺痛。

原本高見距離他一千步。

而現在,高見出來的地方,距離他只有五步。

好刺眼啊。

這種刺痛,甚至讓左岸開始不禁回憶起自己的過去來。

他這一生,精彩無比。

從最低級的庶子,成長到左家的掌舵,可謂是風光無兩。

而且,有了左家的資源,他在修行者之中也是相當厲害的,能呼風喚雨,能撒豆成兵,搬山移海,五行變化,有摘星換斗之能,拘鬼遣神之法。

仰面知天文,俯察知地理,伴變化,觀氣色;排兵布陣,斗引埋伏,樣樣精通。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厲害。

事實上,他也確實很厲害。

哪怕是高見,也要承認左岸確實是個梟雄,各方面都相當強力,左岸實際上是給高見帶來了不少麻煩的,如果沒有尚書撐腰,高見估計早就被對方玩死了。

但現在,刀鋒已經到了眼前。

為什么?

憑什么?

到底發生了什么?

高見到底是靠什么才突破了自己的地獄?

噢……那是,佛光?

是天人眾的法門?

左岸腦子里冒出這個想法。

但他反應很快。

刀光是吧?

卻見他手中掐訣,渾身立刻木質化。

鬼木附體,宛若金剛,等閑的五境法寶根本不可能破皮。

可是,左岸卻知道,這只是垂死掙扎。

高見已經破開地獄,走了一千步,近了他的身。

鬼木附體對付普通的武者倒是好用,可高見不同,他那把刀……左岸領教過的。

那把刀,鋒利的難以置信。

這就是……左岸最后的想法。

什么鬼木附體?

銹刀的刀鋒,到現在可還沒遇到切不動的東西啊。

除了純能量構成的氣罩之類的東西,否則的話,高見所遇到的純物質類型的東西,哪怕是夕獸的角,左岸的肉身之類的,都不曾對銹刀的鋒銳造成過半點阻礙。

現在,也是如此。

一個巫覡,哪怕是練了肉身的巫覡,在五步之內,面對一個武者,還是太沒勁了。

左岸在如此近身的狀態下甚至都沒能做出什么實質意義上的反抗,就被高見一刀直接攮進了心臟之中。

破壞臟腑。

緊接著,高見手腕一抖,巨力傳入左岸的形體之中,霎時間,左岸內臟絞碎成一團,口鼻噴血,手足頓時失去力氣。

但還沒完。

高見拔刀,又是一連八十一刀,卻見骨肉分散,分尸二百四十三段。

所有骨頭都單獨有一段。

他的殘魂還想要逃離,哪怕肉身被砍成這個樣子,對巫覡來說依然不是致命傷。

可惜的是,高見的氣血狼煙已經上沖,在他周圍,鬼魂難以生存。

而且,別忘了,銹刀的刀鋒,在一開始,就對鬼魂之類的東西,有著極大的克制效果。

高見的生氣陽火,就像是太陽一樣。

左岸頭也不敢回,殘魂迅速遁逃。

生氣陽火確實在灼燒他的神魂,但畢竟是打開了神關的六境巫覡,還沒那么容易就被弄死,再加上神魂沒有重量,跑得快。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高見的刀鋒沒能碰到左岸。

陽火也沒等燒死左岸。

左岸在一瞬間就已經逃離了高見一百丈。

這個一瞬間,真的很短,他的速度比聲音還要快上幾百倍,高見根本追不上。

但是,咚的一聲,左岸突然眼前冒出金星來。

他撞到什么東西了,好像是一面透明的墻。

透明的墻?什么鬼?

左岸的殘魂愣神了一瞬。

然后,在他的背后,突然有光亮起。

左岸回頭看了一眼。

身后那是……萬丈光芒。

但其他人似乎沒有看見,只有左岸自己能看見?不對,那些鬼魂也看見了,也就是說,只有死人才能看見?

光芒像是長槍一樣,刺穿了頭頂那厚厚云層的,如此撼動天地一般的神威。

這光芒極為凝實,如此壓縮凝聚的能量,僅僅是泄露出的一絲氣息,都讓左岸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這道長槍,和天空的太陽交相輝映,一時之間居然分不清楚那個才是真的太陽。

左岸突然就知道了這光的名字。

佛頂,無量光。

佛之頭頂,有一圈光明,其名曰‘無量光’,諸多佛像都會在這里雕刻上一圈圓光,就是這個東西。

“佛頂光明”就是表示這光的力量能破除一切黑暗,能成就一切功德。

光中涌出千葉寶蓮,有化如來,佛陀坐寶花中,頂放十道百寶光明。

一一光明皆遍示現,密度如十恒河沙,金剛密跡擎山持杵,徧虛空界,大眾仰觀,畏愛兼抱,求佛哀佑。

一心聽佛,無見頂相,放光如來,宣說神咒。

那是,來自天人們所在‘諸天’的力量,佛頂光明照耀諸天,永不停歇,而此次此刻此地凈土之中,也是諸天的一部分。

所以,擋住左岸的東西,其實是……凈土的邊界。

在高見的凈土張開的時候,左岸就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

必死無疑。

他不可能闖過凈土的。

于是,左岸發出了笑聲:“呵呵,哈哈哈哈……高見,你知道嗎?其實……”

話還沒說完,高見的刀就已經到了。

直接斬碎神魂,攪成稀爛。

其實什么其實?知道什么知道?

管你這的那的,砍死再說,沒有那么多時間和你逼逼賴賴,高見不想聽你的心路歷程,也不想聽左家背后的什么隱秘過往或者特別計劃。

你去死吧。

殺了左岸,高見揮刀,回頭看向那片地獄。

地獄正在崩碎。

而地獄之中的無數冤魂,則在佛光的照耀下,墜入黃泉,回歸胎藏界曼荼羅之中。

畢竟,凈土一開始的原理,就是通過黃泉的力量,引入胎藏界曼荼羅,進而將諸天的力量投射到周圍,將四周改造為‘佛國’。

此刻佛國之內,那片垃圾地獄自然是要崩碎的。

只是,高見可以看見。

黃泉地獄之中,有許多的餓鬼想要上岸,卻無法真正脫離黃泉。

而另一邊,天空之中的佛光,似乎也隱隱投來了注視。

沙丁魚上不了岸是因為弱小。

鯨魚上不了岸是因為陸地環境支撐不了他偉大的身軀。

眼前那些地獄餓鬼無法進入塵世,是因為弱小。

而頭頂那些佛頂光明,自然是因為強大。

高見看著二者,然后又盯著那一圈佛光,突然感覺到……

這似乎,也是一種神韻。

意識到這點之后,高見突然站在原地。

佛光之中的神韻,緩緩進入高見的心神。

這是如此龐大的神韻。

自在,永在,恒在,某種特殊的威壓,直接從下至上,貫穿了整個“時空”。

他是一只飛蛾,繞著某種巨大的光源想要追求,然后順著光的路徑,一路回溯抬頭,最終看見了那一輪太陽。

身軀散發無量光,普照萬千世界,虛空中震響獅子吼。

一切佛法神通,已達百千億那由他諸佛國。

光明普照無量佛土,一切世界俱受六種震動,一概而起,波瀾無窮,被佛光普照的世界,一切萬物,皆嚴凈光麗形色殊特,窮微極妙無能稱量。

如果沒有銹刀,直面這般神韻的話,那么會發生什么呢?

不知道啊。

反正高見有。

他那早已開啟的神關,本身就可以得到諸多神韻的滋養,慢慢成長起來,迄今為止已經看過夢魘之類的東西了。

而現在,又加入了一樣新貨。

而且這個貨……看起來有點勁啊。

神關成長的速度遠超高見的想象。

那佛光之中的神韻,似乎是無窮無盡一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高見總覺得自己的心湖寬闊巨大,什么神韻都能照單拿下,帶寬驚人的大,可現在,他發現……面對這樣龐大的數據,他還是有點力有未逮。

但不管怎么說……

左岸死了。

高見最開始到此地所牽扯的血祭源頭,終結了。

高見再度抬頭。

凈土結束了,因為天空之上,萬神陣也結束了。

舜靖江在天上耀武揚威,已經屠光了萬神。

顯然,高見斬掉了左岸,導致萬神陣失去了核心,讓靖江君也得以全力發揮。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只是高見有點不明白。

鼠山到底在做什么?

按照計劃,現在左家園林之中的結界,應該已經破碎了才……

高見想到這里的時候,卻見左家的園林之中,結界閃爍了兩下,破碎開來。

然后,鼠潮,從中噴涌而出。

好幾千?不止,起碼有好幾萬只老鼠!

全都是異種妖鼠,一口大板牙切金斷玉,一身金毛,更是辟除水火,刀槍不入!

鼠山的老鼠,是什么時候進去的?

就連高見自己都不知道。

他原本思考的計劃,就只是讓舒堅自己進去,然后讓鼠山的山主用劍氣轟開結界,讓真龍得以將戰斗蔓延到左家之中,逼迫左浪出關而已。

但這么多老鼠,是怎么回事?

卻見整個鼠潮鋪天蓋地,這幾萬只金毛老鼠,全都是真正的妖物,其中實力強的有六境,弱的只有一境,可就像是萬神陣一樣,他們所有的氣息勾連在一起。

并且,其中還有一只作為‘陣眼’的大老鼠。

那就是鼠山長老舒堅,七境大妖。

如此一來,要么一次毀滅包括舒堅在內的所有老鼠,否則的話,就無法遏制鼠潮。

所有的傷害都會由整個鼠潮分攤,要么殺死鼠潮之中的每一只老鼠,要么就一只也殺不死,就是這么無賴。

而且……可以看見,鼠潮,正在瘋狂提升強度!

很正常,因為他們正在吃,狂吃!

整個左家積累了許多年的香火氣,都被這幫子老鼠當過年的糧倉一樣,瘋狂吃了進去。

可以看見這幫子老鼠身上的皮毛一個個都變得油亮順滑,一個個的境界瘋狂突破,剛剛開始還有一境的小妖,可結界崩潰之后,卻集體到了二境!

太爽啦!

左家所有的底蘊拿來給他們吃,這世上怎么會有這種好事兒?!

但就是有。

他們就是做到了。

這就是舒堅要終止山主轟那一炮的原因!

他發現了,左家儲存香火氣的巨大漏洞,借助這個漏洞,他將鼠山的中堅力量都搬了過來,讓他們在這里大吃特吃!

這是一場豪賭!

賭輸了,那包括舒堅在內,整個鼠山的中堅力量,也就是眼前的整個鼠潮,都會被左家給弄死。

但如果賭贏了,左家的底蘊,那些用來供養三萬七千尊神祇的香火氣,就將全部變成鼠山的!

面對這種級別的誘惑,舒堅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賭!

正如同高見相信鼠山一樣。

舒堅也一樣相信高見。

現在牌已經掀開了。

可以看見,左家的族老們,都已經出手了!

四位八境族老,包括了之前的左首萬,還有左青在內,這幫人,全都急眼了!

這可都是左家的底蘊!是好多年積累下來的!

他媽的,死老鼠!

而剩下的兩萬七千尊神祇也動彈了起來,整個左家都開始了捕鼠大作戰。

但,這恰好碰見了高見和舜靖江解決完了外面的萬神陣。

卻見靖江君發出大笑:“干得好!我就知道你這只老鼠不是省油的燈!哈哈,我來助你!”

語罷,靖江君的身軀驟然縮小,化形成人,緊接著如同一道黑色閃電般,砸進了左家的園林之中。

左家的四位八境族老,立刻選擇脫離鼠山,迎戰靖江君。

他們四個八境巫覡,能拖得住一位九境真龍嗎?

不知道。

但也得脫,事情似乎已經脫離掌控了。

而在另外一邊,左青卻突然開始對著觀戰的所有人說話了:“滄州各位同僚!天壇大祭在即,你們真要看著左家底蘊喪失,無力主持大祭,導致整個滄州一起落難嗎?!”

與此同時,他也在指揮其他人:“你們,快去喚醒老祖宗!左家存亡之際,讓老祖宗出關!”

兩句話都沒沒有避諱別人,甚至是主動擴大了聲音,讓所有觀戰者都聽見了這話。

只是,沒有人動彈。

滄州其他世家,沒有因為這一句話就出手幫忙,只是仍舊在維護內城,不讓戰斗波及到其他地方。

左青咬牙。

其他世家這種反應,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