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在晚唐

第四十八章 :王進(感謝盟主無名坐擁)

且不說鮮于岳多想,趙懷安這邊攬著高仁厚就回營。

路上,趙懷安又問了另外三人名字,分別叫胡弘略,康彥君、黨守肅。這三人和高仁厚一樣,都是川西軍的。

其實趙懷安在聽老王找來的四人都是川西本地武士,心里是疑慮的。

他之前和鮮于岳那聽說過,說蜀之豪杰英俊盡在成都突將,然后其他外鎮軍,就屬他們黎州軍最厲害了。

所以當得知他們四個都是川西的,趙懷安下意識就覺得他們不靠譜。但趙懷安在觀察和閑聊了一陣后,卻發現這四人有點氣度。

其中有個細節,這會天寒地凍的,這四個川西藩軍武士,卻只穿了件單薄的麻布衣。

這倒不是趙懷安注意到四人身體好,火力旺,而是他看出這四人品性堪稱純良。

且看看城內的這些亂軍,哪個不是用刀去搶?而這四人不同流合污,可見難得。

其實趙懷安并不知道,這四人在川西軍中都是那種被排擠的,只因為不愿意同流合污。

而王鐸在軍冊中專門就找的這樣人,他知道自己這個新主公是有雄心做一番事業的,正需要純良武人做輔弼。

而他在軍冊中,正看到一個叫高仁厚的,此君真是人如其名,真乃仁厚人也。

在軍冊上記載了這人一個小事,那就是上官在“清剿”地方土寇山棚時,因這人忤逆不殺婦孺,特被打了二十軍棍。

而像胡弘略,康彥君、黨守肅三人都差不多,也有這樣那樣的能反映品德的“污點”在冊。

王鐸不清楚這四人武德如何,但至少在品行這塊絕對純良。

后來,他不斷找人打聽,終于在城南窩棚處找到這四人,當時就更確定這四人的品行了。

這四人有刀有槍,但依舊蝸居在簡陋窩棚之內,王鐸自己估計,要不是他來找到他們四人,他們估計扛不了多久。

趙懷安喜歡他們四個,尤其是那個高仁厚的,言談中很有見地,就像剛剛他說那斗笠漢子有前漢士風,這就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此刻,眾人走在回營的路上,路邊溝壑里倒下的尸體明顯更多了。

趙懷安嘆了一口氣,轉頭對高仁厚問道:

“老高,之前你說現在像前漢時期的人物不多了,那是什么意思。”

高仁厚很感激趙懷安的招募,說到底他們四個都是被軍中排擠出來的,不是失去兵冊無法歸營那么簡單。

兵冊丟了再立就好了,實在是他們四個早就被同僚嫌惡,覺得他們不合群。

這在軍中是要了命的事。

大家都是提著腦袋上戰場的,如果身邊的袍澤又不合群,那就意味著這人沒打算和大伙處,那這人能信任?

誰都不想他們做臟事的時候,還要防備一個外人。

所以他們四個是直接被趕出去的,都沒地方去,最后只能蝸居在城南窩棚。

說個難聽的,要不是王鐸來,他們四個準熬不過這個臘月。

他們之前在路上也聽王鐸介紹過趙懷安,大致聽說了其人豪爽的性子,此刻聽趙懷安呼自己“老高”,只覺得更親切,他忙抱拳回道:

“不敢在趙都將面前臧否,只是有一二想法。我以前常聽人說書,都言三國我蜀地昭烈皇帝,義薄云天,一眾虎將共扶社稷,真真是羨煞了。而在看看如今?禮崩樂壞,天下無義,到處是下克上的狼子野心之徒,就連圣上也不過是老公們的傀儡,豈不就是不多嘛。”

趙懷安點頭。

這段時間在軍中,他也發現了這個時代的調性,說難聽的,就是好人不多。

此前他剛來這的時候,遇到的是趙六這樣的純良老秦人,然后又是鮮于岳這樣憂心社稷的豪族英俊,所以他難免把這個時代的道德想得高了。

可自入邛州大營后,他所見的那些人,沒幾個能稱得上是好人的,反而一些草莽多豪杰,比如保義軍的孫傳秀,但就是這樣的好漢子也是枉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正是這一系列的事,讓趙懷安明白這該死的中晚唐到底是怎么一個卑劣的時代。

他聽高仁厚說的義憤填膺,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再多,而是問旁邊跟著的王鐸:

“老王,你去縣寺是尋我的?”

王鐸搖頭,告訴趙懷安:

“主公,我是想找另外一位人物,叫王進,此人之前為川西軍隊將,曾得軍中上陣上獲的一等功,據說非常善于練兵。”

趙懷安問向高仁厚等人:

“你們都認識這位王進?”

高仁厚幾人紛紛點頭,顯然對這位王進早就心折,但這個時候,落在人圈外面的黨守肅卻說了一句:

“剛剛那斗笠將的身形倒是和王隊將頗似,就是那豪俠性子都一般無二。”

可說完這話,黨守肅自覺失言,閉口不再說了。

那高仁厚怕趙懷安多想,忙解釋了一句:

“確實有點像,但也不一定就是一人。”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從旁邊的巷道里傳來陣陣犬吠,然后趙懷安等人就聞到了濃烈的血腥氣。

眾人都是武人,登時將刀刃拔出,尤其是高仁厚幾個,雖還未定上下,卻已經將趙懷安自覺地護在中間。

被護著的趙懷安看向右側的巷道,只見不寬不過兩步的巷子里撲倒了七八人,其中六個都是光頭。

而剛剛的犬吠正是一群野狗發出的,它們正瘋狂的撕咬著這些尸體,在看到趙懷安來了后,它們還悶哼著要護食。

趙懷安一看那地上的尸體,就認出正是剛剛追擊斗笠漢子的僧兵們。

再然后,他就看到那斗笠漢子也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就在這個時候,邊上的趙六忽然指著地上的斗笠漢子,喊了一聲:

“那人在動。”

趙懷安一看,果然如此。

而身邊的高仁厚等人皆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然后他想也沒想,就喊道:

“快,先救人。”

話落,高仁厚率先沖了過去,然后就近翻看斗笠漢子。

雖然此人臉上被一刀砍卷了臉皮,但高仁厚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此人正是王進。

隨后,高仁厚將王進背起,闊步走到趙懷安邊,正要說話。

就見趙懷安直接將自己的襖子脫下,蓋在了王進身上,然后低哼一句:

“走,速速回營。”

眾人皆知麻煩,腳步匆匆向著營地奔去。

而那邊永祚寺的和尚們,見半天沒有僧兵折返,就又派出去了一隊,然后就在這巷子里發現已經凍得邦硬的僧兵們。

低罵了一句,僧兵們發瘋似的在附近尋找,誓要殺死那佛敵。

高仁厚背著王進,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喘息,他低喊了一聲:

“王君,醒醒,千萬別睡。”

趙懷安看了這個情況,扭頭對趙六道:

“老六,你去行營找裴醫傔,請他到我營內,就說喝酒。”

趙六明白,連忙向大營另外一個方向奔去。

這裴醫傔是關中郿縣人,老家和趙六家鄉岐山距離很近,算是鄉黨。

之前保義都里的幾個大牲口拉稀,眾人都解決不了,趙懷安就讓趙六去大營去找專門的醫人。

然后一來二去,就和這裴醫傔認識了,后面還喝了不少酒。

王鐸不認識那個裴醫傔,但也知道所謂醫傔就是個給醫人打雜的,擔心治不了這傷,于是疑惑問道:

“主公,那裴醫傔能治這刀劍傷嗎?”

趙懷安點頭:

“這老裴是個有手藝的,但奈何他那醫人一直不給他出師,所以一直還做個傔人,他們那營的刀劍傷,基本都是老裴治的。”

“這老裴與老六有點交情,人也踏實,這事到底敏感,還是要多小心。”

趙懷安的話讓前頭走路的高仁厚多想了,他忙分憂:

“趙都將,不如將王君送我那里,這樣也不會讓軍中人發現。”

趙懷安嗤笑一聲,笑道:

“老高你這是打我臉,這樣說吧,我雖是個都將,但在土團軍哪個不賣咱趙大兩分面子?這王進到了我大營,那就誰也帶不走。”

趙懷安有理由這么自信,自白術水一戰,他的名聲就算打出去了,現在別說土團這些營頭,就是那些外藩軍,也知道有一號叫“呼保義”的猛將。

高仁厚幾人見趙懷安這樣說,遂不再說話。

眾人就這樣掩著高仁厚,進了西北角的土團軍大營。

果然,一進營地,不斷就有人和趙懷安打招呼,甚至還有歡呼聲,高仁厚幾人這才相信,眼前的這位趙都將的確有威望。

很快,趙懷安回來后,一眾把頭管帶都圍了過來,聽趙懷安說沒見著鮮于岳,雖意外,但卻并沒有太多情緒。

畢竟營內的柴禾再少,也能支撐個五六日。

那邊,趙懷安讓人打掃了一個帳篷,讓牛禮去支一個火盆,而且就是用之前他們在邛州悶殺的木炭。

很快,帳篷里的溫度就起來了,王進的臉色明顯有點好轉。

正是這個時候,趙六帶著那位裴醫傔進來了,說來也巧,老六在路上正好碰到他,然后就將老裴拉了過來。

裴醫傔叫裴閔,手上絕對有活,見毛塌上躺著的王進,就知道這人危險了。

他仔細查看了王進臉上的刀傷,非常專業的做了清創,然后咬牙從兜里翻出個瓷瓶,倒了點粉末在傷口上,之后又做了一些包扎。

做完這些后,他才對趙懷安道:

“趙都將,能不能挺過來就看這人的運道了。”

趙懷安自然好生感謝,他看老裴這瓷瓶,順口問了句:

“老裴,你這是祖傳刀劍藥?”

裴閔臉一紅,小聲說了句:

“這是咱從南詔人那邊弄到的,我發現對止血有奇效,所以一直隨身帶在身邊。”

趙懷安愣了一下,看著那小小的瓷瓶,驚疑,不會這是云南白藥吧?

請:m.badaoge←→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