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孫庭連忙問道，
“敢問統領，該如何區分，哪個是我軍，哪個是敵軍呢？”
老劉聞言，目瞪口呆，
“不是，你看鎧甲的顏色啊，燕軍是黑色的，楚軍的偏白色的，乾軍是淡黃色的。
兩片戰場又不連著，東邊是楚軍，我們這邊是乾軍，只要不是黑甲的，那肯定就是敵軍啊。
好了，跟我來領火把和板車。”
眾多文官，自行分了隊伍，而后跟著老劉，領了一些板車和火把。
他們走到了戰場上，剛剛臨近，那刺鼻的血腥味和尸臭味，撲面而來，讓他們險些吐了出來。
老劉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面巾，說道，
“你們沒準備面巾捂鼻子嗎？沒有就算了，明日再準備吧，今晚先湊合湊合。
剛死的人，沒多臭，你等明天太陽一曬，嘿，那味道，那叫一個地道。”
老劉揮了揮手，給他們安排了區域，讓他們開始搬。
一個個隊伍散開，走在最前面的，當然是狀元榜眼隊伍。
“嗚呼，駭也！”
一個文官剛剛彎下腰，便被嚇得大叫了起來。
只見地面上，幾具尸體倒在地上，最上面的那一具，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的看著天上，胸前有一道巨大的洞，直接被洞穿了。
火把的光芒下，眾人仿佛能夠看到他眼中的不甘與求生的渴望。
“這……這可如何下手啊。”
一個文官想要伸手去抬，卻極為害怕，不敢去觸碰尸體。
“這死的也太慘了，他為啥不閉上眼睛，他這么看著我，我不敢下手啊。”
“張兄，要不你我搭把手，把他抬到車上去？”
“我不敢我不敢。”
正在巡查的老劉路過這里，見到他們在議論紛紛，以為有什么事情，便走了過來，問道，
“怎么了？有什么東西？”
“有尸體。”
老劉：？？？
特么的，戰場上就尸體多，這很驚奇嗎？
張生指著地上的那具尸體說道，
“這……這尸體也太嚇人了。”
聞言，老劉低頭看去，笑道，
“這尸體哪嚇人呀，這尸體可太棒了。
你們看啊，他就胸口上破一個洞，整個尸體都是完好的，不缺胳膊不少腿，倆人一抬就完事兒。
你們要是遇見那種血嗤呼啦的尸體，缺胳膊少腿的，不好撿。
最里面的那些啊，最慘，全都被人踩成肉泥了，嘿，你得一塊碎肉一塊的往起撿，那樣才嚇人呢。”
聽到這話，這十個文官，一個個臉色更加慘白了。
有兩個膽子小的，直接彎著腰哇哇大吐了起來。
見他們這模樣，老劉得意一笑，說道，
“這就受不了了啊，我告訴你，就這些活，我們天天干呢，就這，我們還覺得比正軍幸運呢。
我們只是抬抬尸體，打掃戰場，雖然臟點累點臭點，但好賴不用上戰場去拼命啊。
那些正軍才苦呢，要上戰場拼命的，搞不好就是死。
嘿，死了的還是幸運的，有空啊，你們到傷兵營看看去，那里邊，才是人間地獄。”
說完話，老劉便轉身走了。
吳畢若有所思，扭頭看向眾人，說道，
“我想我應該明白，陛下和王爺，讓我們來打掃戰場和救助傷兵，是干什么了。
他們啊，是想讓我們來見見真實的戰場。
戰場，不是金戈鐵馬，是這殘肢斷臂，是哀嚎遍野，痛不欲生啊，戰場，是人間煉獄。
虧我白日間，還寫了兩首酸詩來贊美戰爭，贊美大燕的勇士。
如此看來，小生太膚淺了，只看到了戰爭的表象，看不到戰爭的本質。
戰爭，是生命的快速消亡，是家家飄白綾，十里無兒郎。
這些，都是青壯年的快速凋零，拼光一代人的犧牲啊。”
榜眼孫庭，也嘆息道，
“是啊，只有置身于戰場的中央，親身體會到戰爭的殘酷，我們才能體會到生命的可貴。
我想，這也是陛下和王爺讓我們來這里的目的。
說句不敬的話，我以前總覺得，所謂的為了蒼生一統天下，不過是王爺為了自己的野心找的借口而已，但我并不反對這樣的野心，這樣才能壯我大燕雄威。
可是現在，我明白了，以前，是我太狹隘了。
王爺和陛下，才是真正的知道生命的可貴。
他們知道，九國林立，紛爭不斷，每年都有太多人死于戰爭。
只有犧牲一代人，一統天下，讓后代子孫再無戰爭，才有幸福安康的生活啊。”
“說的太對了，應該賦詩一首記錄下我們此刻的心境。”
遠處有輔兵大喊道，
“唉，那邊的，干不干活啊，快點的，別磨磨蹭蹭的，不能干就回去，讓別人干！”
吳畢苦笑了一聲，說道，
“來吧，諸位，將來的朝廷大員們，可別讓大頭兵們給瞧不起了。
孫庭，搭把手，來。”
狀元和榜眼，率先動起手來，抬著那一句尸體，艱難的放到了板車上。
“照一照，是不是咱們燕軍的尸體，要是敵軍，還得剝鎧甲呢。”
“嗯，是黑色的，沒錯。”
“那就行，來，接著看，這個是什么顏色的？”
“也是黑色的，這一排好像都是黑色的，對面那一排是乾軍的。”
“咱們先弄自己戰友的尸體，再弄敵軍的，他們客死他鄉，得讓他們入土為安啊。”
“其實也不算客死他鄉，反正這里日后，都是大燕的領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兄弟們，咱們都加把勁，讓戰死的大燕勇士入土為安咯。”
他們呼喊著，暫時的克服了恐懼，干勁十足，抬著尸體往車上扔。
“大家注意腳下的軍牌啊，那是身份證明，要給烈士家屬撫恤銀的，可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
其他的文官們，也都擼起袖子加油干，一起打掃戰場。
當然，他們只是暫時的克服了恐懼而已。
那尸山血海的戰場，那被血浸透的泥濘，那刺鼻的血腥味和尸臭味，都在攻擊著他們脆弱的神經。
時不時的便會有人趴下來哇哇大吐，吐的膽汁都快出來了，那模樣凄慘無比，引得周圍許多輔兵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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