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山河

第十六章 竹哨

第十六章竹哨_問山河__筆尖中文

竹哨的哨音清脆至極,如晨間鳥鳴。

兩聲哨音過后,裴家老少迅速出來,老婦抱著幼兒上車,其余人各自成隊。

又是一聲哨音,隊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齊整。

裴青禾略一點頭,轉頭對目瞪口呆的孫校尉說道:“孫校尉,我們準備好了,可以啟程了。”

孫校尉神色有些復雜:“裴六姑娘,這竹哨……”

裴青禾不慌不忙地解釋:“長輩們耳背,扯著嗓子喊破喉嚨都聽不見。堂弟堂妹們年幼淘氣,愛四處亂跑。我用竹哨提醒她們一二。”

理由很充分。

一點都不過分。

孫校尉點頭表示理解,上馬后甩了一聲響亮的馬鞭,高呼立刻啟程。

大頭兵們紛紛上馬,在前開道。幾個東宮侍衛在一旁策馬,不疾不徐地前行。

裴家老少在哨音響起后邁步前行。

半個月下來,隊形已經有些模樣,今日格外精神齊整。

走了一個時辰,裴青禾吹響竹哨,示意眾人停下,喝水休息。

孫校尉看一眼高侍衛。

高侍衛咳嗽一聲道:“裴家人老實聽話,倒是省了孫校尉操心。”

這話也沒錯。

孫校尉不是第一次做押送官。往日這是個正經的苦差事,每天呵斥怒罵,用鞭子抽打,趕著一堆哭哭啼啼的人往前走。時不時抬具尸首扔去路邊,晦氣得很。

這一趟押送裴家人,腰包鼓囊囊的,一路好吃好喝。裴家老少沉默安靜,每日行路三十里。照這樣的速度,兩個月就能到幽州。他這個押送官也能早些辦妥差事回軍營。

也罷,隨裴六姑娘折騰就是了。

孫校尉拿起水囊,咕嘟嘟喝了一大口,然后咦了一聲:“這水怎么是溫的?”

方臉大頭兵伸長脖子答道:“六姑娘說了,喝生水不好。燒開了涼一涼再喝,這樣不易生病。”

“半夜生火蒸包子的時候,順帶燒十幾鍋熱水。大家就都有熱水喝了。”

最后,方臉大頭兵還來了一句:“六姑娘想的真周全!”

孫校尉抽了抽嘴角:“六姑娘這么好,你索性別當兵了,到了幽州你就留下,做裴家的上門女婿不是挺好。”

方臉大頭兵缺心眼少根筋,壓根沒聽出這是譏諷,竟然認真地考慮起來:“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孫校尉氣得踹了一腳過去。

方臉大頭兵嘿嘿一笑閃過,招呼另外幾個大頭兵去捉野雞。裴家有一位夫人廚藝特別好,煨的野雞湯噴香。他吃了一回念念不忘。

裴青禾閑著無事,轉頭招呼:“蕓堂姐,燕堂妹,我們也去那邊林子里轉轉。”松松筋骨,順便找些吃的。

裴蕓裴燕笑著點頭。

裴萱和裴風兩個忠實小跟班,立刻跟了上來:“青禾堂姐,我們也去。”

裴青禾目中閃過笑意,伸手捏了捏裴萱圓圓的可愛小臉蛋:“好。”

裴風默默上前,擠開裴萱,將俊俏的小臉蛋湊了過來。裴青禾失笑,也捏了捏自家堂弟的小臉:“走吧!”

裴風這才咧嘴笑了。

裴萱翻了個白眼。

這個裴風,看著老實,其實心眼多得很,最愛和她攀比,爭奪青禾堂姐的注目和關愛。

裴風也沖裴萱撇撇嘴。

他是青禾堂姐嫡親的堂弟,裴萱是隔了房頭的,論血緣親疏,都不及他。

裴萱的親娘年輕時候是青樓女子,被裴萱親爹贖身后進了裴家做妾,生裴萱時難產身亡。裴萱自小沒有親娘,嫡母也不待見她。

也不知青禾堂姐怎么會選裴萱做七隊領頭,還格外親昵喜愛。

裴青禾將兩個小蘿卜頭的擠眉弄眼看在眼里,暗暗好笑,也不說穿。

樹林在官道附近,走幾百米就進了林子。裴青禾拿出匕首,砍了一根小臂粗細的樹枝,飛快地削出尖刺,然后遞給裴蕓:“湊合著用。”

裴蕓應一聲,接過這柄簡易粗糙的木槍,手腕一動,抖出幾朵槍花。

裴燕雙目放光:“堂姐,我也要。”

裴青禾笑著嗯一聲,手起匕首落,又一根樹枝落下。

裴萱裴風還小,樹枝特意選得細一些。

裴青禾手中有匕首,雖然小巧,卻是真正的利器。她在前開道,很快發現了一窩野兔子。

裴青禾回頭,比了個手勢。

裴蕓等人點點頭,有默契地散了開來。

就見裴青禾一個閃身上前,身輕似燕迅疾如箭,竟活捉了兩只。另外幾只兔子被驚得四處奔逃,被裴蕓裴燕各自抓了一只。

裴萱年歲不大,動手時卻格外兇猛,直接刺死了一只。野兔子被掛在木刺上,血淋淋的。

裴風慢了一步沒抓到,本就郁悶,再看裴萱得意洋洋的模樣,氣得都快哭出來了。

裴青禾忍著笑,將手里的兔子塞一只到裴風懷里。裴風手忙腳亂地抱住,這才咧嘴笑了起來。

這一晚,白饅頭管飽,香噴噴的野雞湯每人一碗。幾只野兔子大火燉出來,每人分了一小塊。

美味撫慰了眾人行路的艱辛痛苦。

隔日,三聲竹哨響后,裴家人再次前行。

三聲哨音集隊,兩聲哨音啟程,一聲長哨音停下。哨音短促催促加速,哨音悠長示意放慢速度。

裴青禾不時吹響竹哨,調節控制行路的速度和節奏。

當然也少不了一些小插曲。譬如一吹竹哨,小狗兒就要尿一回,時常弄濕馮氏的衣裳。

再譬如,裴風不甘自己這一隊被裴萱那隊比下去,誰不聽哨音指揮亂跑,他就氣勢洶洶地去揍誰。

裴越被揍得最多,哇哇哭著來找青禾堂姐告狀:“堂姐,堂兄打我。”

裴風繃著小臉,怒道:“哨音讓停下,就你亂跑,不打你打誰。”

裴越委屈極了:“我聽不懂。”

裴風更氣了:“就這么幾種哨音,你怎么就聽不懂了?笨死了!比豬還笨!”

裴越哭得更響了:“堂兄罵我是豬。”

裴青禾毫不猶豫地站在裴風這邊,維護隊長的威嚴:“都幾天了,幾個簡單的哨音還聽不懂,確實夠笨的。”

裴越扯著嗓子要大哭,裴青禾一個涼涼的眼神飄了過去:“不準哭。”

裴越嗝一聲,哭聲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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