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元始十五載,八月末,
天空中一大一小兩個太陽,兢兢業業炙烤著大地。
酷熱之下,彭縣欽天衙門外,依然排著長長的隊伍。
李硯知站在隊伍里,聽著周圍此起彼伏,又飽含激動與希望的議論聲,神游天外。
但在腦海中,卻不斷冒出一行行透明字符。
成功完成一次逆腹式呼吸,殘缺呼吸法(不入流)熟練度+1
成功完成一次逆腹式呼吸,殘缺呼吸法(不入流)熟練度+1
……
殘缺呼吸法(不入流)達到滿級,晉升為基礎吐納法(初境下品)。
松松垮垮站著的李硯知,身體猛地一震,腦海中關于基礎吐納法的信息,好似清泉流水般流淌。
他好似一塊干涸已久的海綿,貪婪汲取其中的養分。
領悟基礎吐納法(初境下品)。
當前進度:1/1000
效果:可少量吸收天地間游離的元氣,滋養肉身。
繼軍體拳晉升為基礎煉體術之后,從網上學來的呼吸吐納之法,也終于入了品級。
這次方士考核,穩了!
李硯知握緊拳頭,眼中斗志昂揚。
前世,他是一個為職稱努力奮斗的年輕教師,因備課太晚在辦公室睡著。
誰曾想一睜眼,竟穿越到這個能人異士頻出的大夏王朝。
幸虧覺醒了天書玉箓,讓他有了立足之本。
天書玉箓有兩個主要功能。
其一,可以通過不斷練習獲得熟練度。
其二,傳道反饋。只要是給他人傳道受業解惑,便可視人數多寡、成長有無,乃至影響大小等諸多因素,獲得神性反饋。
神性可以助他執掌神權,開辟新神權,走上成神之路。
他很快就想明白。
要想成神,學生數量必不可少。
而在這個時代,如何才能擁有更多學生?
那就是征服始皇帝,讓他的功法理論,成為天下正統!
成為方士,就是成為帝師的第一步!
“啪啪啪……”
一人從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硯知回頭看向身后穿著麻衣短衫的漢子,“這位兄臺,有事?”
漢子“神神秘秘”湊上來低聲道,“這位兄弟,你剛剛是尿了?咋還一抖一抖的呢?”
“我知道這附近有個旱廁,要不要帶你過去……”
李硯知滿頭黑線,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這人還怪好哩,怕自己尷尬,特地小聲說話。
“不……不用了,多謝啊。”
“這有啥,兄弟一看就是讀書人。”麻衣漢子大大咧咧笑道,“我叫孟武,是孟家村的,從小就有一把子力氣。”
“聽說成為方士,就能減免一部分賦稅,特意過來看看。”
一聽到“孟家村”三個字,前后排隊的人,立馬避出兩米開外。
孟家村,彭縣最偏遠的村之一,有名的窮山惡水之地。
聽說那里的人,連小孩兒都吃。
外人進去,基本上就沒有出來的。
就連縣衙門都管不到那里。
“減免賦稅好啊……最起碼家里能余些口糧……”李硯知臉上的笑容都快要繃不住了,想走又不敢走。
孟武咧開嘴露出那口泛紅的牙齒,“是啊,要不然就得想其他法子了。”
看到那口牙,李硯知只覺后背發涼。
想法子吃小孩兒是吧?牙口都是紅的,該不會還是連血帶肉生吃吧?
在他眼里,孟武儼然成了一頭洪水猛獸,滿口鮮血,沖他齜牙咧嘴,要將他生吞活剝。
“李硯知!”
這時,衙役的喊聲響起。
李硯知一哆嗦,下意識就要立正稍息,高喊一聲“到!”
他生生止住這該死的條件反射,朝孟武抱了抱拳,露出劫后余生的笑,
“孟兄弟,那我就先進去了,咱們后會有期。”
孟武有樣學樣,憨憨笑道,“李兄弟后會有期。”
李硯知一溜煙往欽天衙門里跑去。
后會有期個毛!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我堂堂未來帝師,豈能和你這種危險人物再有交集?
看著李硯知離去的背影,孟武嘖嘖稱奇,
“真不愧是讀書人,做事真有派頭……后會有期……學到了學到了,回去后鐵定讓那幫臭小子見識見識。”
李硯知走進衙門,來到一塊空場地。
“你有啥方術神通?”三名方士漫不經心問道。
沒辦法,任誰天天坐在這里,像某聲音一樣,問幾百上千人同一個問題,都會讓人審美疲勞。
“在下略懂一些煉體之術和吐納之法,曾傳授給他人,頗有成效。”李硯知信心滿滿地說道。
大夏偏遠之地,多數人連大字都不識幾個。
像他這樣,不僅自己能練,還能對外傳授的稀缺人才,鐵定可以成為方士,說不定還能直接授予二階爵位。
然而夢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三名方士連眼皮子都沒抬,直接開口問道,
“力氣大不大?”
“尚可。”
“去把墻角那個五百斤的石鎖拿起來耍兩把。”
“這個……在下力有不逮。”
“會不會噴火吐水鉆地飛天?”
“……不會。”
“會不會煉丹?”
“不會。”
“有沒有千里眼順風耳?或者騰云駕霧什么的?”
“……也沒有……”李硯知的語氣不復剛剛的底氣。
三名方士終于正眼看了過來,“你什么都沒有,過來干什么?誰給你的勇氣?當我們這里很好玩嗎?”
“在下略懂一些煉體……”李硯知還想再強調一下自己的優勢。
“天底下誰還不懂這些?就算莊稼漢也說自己會兩手亂發批瘋鋤地功,上次還鋤碎了好幾塊磚。”
坐在中間的方士揮了揮手,示意李硯知趕緊走人。
“下一個!孟武!”
李硯知眼里的光,滅了。
按照這樣的標準,他恐怕還得再磨一兩年,才能憑借力大無窮加入欽天監,成為一名正式方士。
就在他失魂落魄往外走的時候,孟武大步走了進來,看到李硯知頓時眼睛一亮,
“李兄弟肯定通過了吧?以后咱可都是方士了,一定要親近親近!”
這莽漢子壓根就沒注意李硯知情緒低落,說完便風風火火走進考校場地。
沒幾個呼吸,只聽“轟”的一聲,李硯知感覺腳下大地猛地震了兩下。
他下意識回頭一看,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只見那孟武隨手把五百斤石鎖扔一邊,嘴里喊著“太輕太輕。”
然后又抓起一根千斤石鎖,大喝一聲,“起!”
石鎖初始舞的不快,后不知這莽漢使了什么法子,聲勢越發驚人。
好似拎著石磨盤子,呼呼往人臉上拍。
哪怕隔著十幾米,都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考核的三個方士,全部一拍桌子,“好了,你通過了。”
這場面,像極了某聲音舞臺上,歌手突然來了個炸裂高音,接著就是齊刷刷轉身。
李硯知搖搖頭,準備離開。
還沒到門口,一個人攔住了他。
“小兄弟,我這里有個差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試試?”
這人一身灰色方士布衣,腰間掛著四階方師的爵位牌子。
李硯知抱拳行了一禮,“敢問大人,是何差事?”
灰衣方士領著李硯知來到偏廳,“彭縣地處偏僻,之后又陸陸續續接納了許多外附村落。”
“雖是一縣,但面積卻堪比一郡,只因彭縣地廣人稀,朝廷難以設郡。”
“蒙鄉在兩年前依附,有六個村子,人數不少,所以縣令大人希望能借教化之力,使蒙鄉徹底歸化。”
“我方才聽你說曾經傳授功法給他人,想來也是有經驗的,可能接下這個差事?”
李硯知一聽蒙鄉,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如果對方不是四階方師,他早就破口大罵了。
蒙鄉惡名遠播,孟家村就是里面的典型代表。
而這樣的典型代表,還有五個!
這不純純要人命嗎?
雖然天書玉箓的確需要一間學堂,才能更快提升,但蒙鄉那地方……
李硯知想起蒙鄉的風評,心頭微微一動。
“大人……在下才疏學淺,還是算了……”
“吧”字沒說出來,就被灰衣方士的話堵住了,“只要在十一月底前收滿四十個學生,我保舉你為方士。”
“另外每月三兩俸銀,再派一名真正的方士保護你,絕無性命之憂。”
李硯知面上難色稍緩,可依然皺眉不語。
灰衣方士鄭重其事地拍了拍李硯知的肩膀,“年輕人,你難道就不想去天都奉陽,覲見始皇帝?”
李硯知呼吸一滯。
灰衣方士嘴角勾起一抹果然如此的笑意,他攬過李硯知,“始皇帝每年一月都要傳旨,萬仙來朝辯法經,你猜是為什么?”
李硯知看過來。
灰衣方士朝四周瞟了一圈,輕聲道,“那是因為,始皇帝也是肉身凡胎啊……”
轟嚓!
冥冥中似有驚雷響起。
李硯知雙目陡然一亮,“所以萬仙辯經,是為了給始皇帝……”
灰衣方士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知道怎樣才能見到始皇帝么?”
“不……不知。”
“同境之內,一縣無敵,一郡無敵,直至……一州無敵。”
灰衣方士每說一個無敵,李硯知心頭便是一次劇震,到最后更是渾身電流亂竄,直沖天靈蓋,
“于萬仙來朝之際,登辯經臺,敗盡天下豪杰,始皇帝自會傾力相邀。”
他的話,宛如妖魔低語,勾動著李硯知的心緒,
“明年初,我應該能帶一個人進奉陽,旁觀萬仙辯經……”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完成任務,成為一名真正的方士。”
李硯知終于狠狠點頭,“好!”
他絕不是因為每月三兩俸銀,也不是為了方士身份,更不是為了自己的天書玉箓。
他單純就是見不得蒙鄉百姓受苦。
可當他看到灰衣方士派給他的方士后,下意識拔腿就走。
“李兄弟!?咱倆真要一起去蒙鄉做事?”孟武好似一頭人形黑熊大步走來,笑哈哈地拍著李硯知的肩膀,
“你放心,有我在,保你平安無事。”
饒是基礎煉體術小有成效,李硯知還是感覺自己就像滔天巨浪里,苦苦求生的一葉扁舟。
灰衣方士動作飛快,把一應文書卷宗和當月俸銀,一并交給了他,然后親自把他送出了欽天衙。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硯知啊,蒙鄉的百姓,就全靠你了……”
目送李硯知離去的背影,灰衣方士長舒一口氣,
“問了這么多人,終于抓住一個小年輕,希望能多堅持些時日。”
他走進衙門,腳步都輕松了許多,“下次,就得我親自去咯……”
“不行不行,這段時間我得多去春風樓聽聽曲兒,不然以后就聽不到了……”
“百靈姑娘,我來了……”
灰衣方士剛要離去,卻被另一名白衣方士攔住,
“商黎,我方才聽說,你又往蒙鄉派去了新的學徒方士?”
商黎點了點頭,“不錯……”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白衣方士就一把攥住他的衣袖,
“蒙鄉的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今年年底就能徹底歸化,你為什么要橫插一手!?”
商黎甩開白衣方士,冷笑一聲,“那為何蒙鄉學堂遲遲辦不好?”
“張季,我做事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說罷,一拍腰牌,化作清風沖天而去。
張季站在原地,面色鐵青,“一個連方士都選不上的廢物,能不能撐過一個月都難說。”
“商黎,別以為你從奉陽來,就可以為所欲為。我絕不會讓任何人,阻撓我的歸化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