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多少遍,踢球的時候要稱職務

第二十五章:資本會成為他的第二主場

2003年3月2日,正午12:07。

奔馳V-Class商務車駛入巴黎環城公路,陽光像融化的黃金潑在擋風玻璃上。

羅伊坐在車廂后排,克萊爾-貝特朗在他對面,桌板上攤開兩份合同。

她微微傾身,指尖點在隊報的合同上,指甲上的裸色在車內燈光下泛著冷感。

“隊報給出的媒體曝光費報價是2萬5000歐元媒體費,外加5000歐元照片版權,封面再加1萬5000歐元——總計4萬5000歐元。”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但米利亞喬先生認為,這應該是一次免費的報道。”

她故意停頓半秒,藍色的眼睛掃過羅伊的眉梢、鼻翼、唇角,尋找任何一絲動搖的痕跡,或是等一個驚慌、困惑、或貪婪的眼神。

但羅伊的面部肌肉紋絲不動,指節在桌板上輕輕一叩。

“免費更貴。”

克萊爾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他沒上當。

耳垂在羅伊說出“免費更貴”時,泛起了一瞬的淡粉色。

“您比齊達內算得更快。”

她抽回合同,在上面畫了個星號,找補道:

“下次,我會準備更難的數學題。”

她翻開第二頁,修長的手指劃過一行小字:

“好吧,隊報未來三個月必須保證您三次非負面報道,同時米利亞喬先生要求隊報,以您專訪刊登當天的廣告版面進行‘置換’。”

“很不巧的是,您的贊助商FedCom愿意為這次置換來的廣告版面,支付20萬歐元的價碼。”

羅伊抬眼,對上克萊爾的視線,她的睫毛在眼瞼投下細密的陰影。

“4萬5000現金,稅后到您手里最多2萬2500。”

她的指尖輕輕敲擊合同,節奏像在計算某種隱形成本。

“但20萬的廣告置換,FedCom直接支付到盧森堡的‘內容合作公司’,稅率5%,凈收益19萬。”

她向后靠進座椅,交疊雙腿,高跟鞋尖輕輕抵住桌板邊緣。

“即便米利亞喬先生抽30%,您拿13萬3000,也是現金的六倍。”

“隊報會同意?”

羅伊聲音平穩,但喉結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他算清了這筆賬。

克萊爾輕笑,從公文包里抽出那支羅伊見過的鋼筆,筆尖懸在簽名處。

“他們當然會同意。”

她的聲音像絲綢裹著刀鋒。

“因為FedCom的廣告費,比您的專訪值錢。”

羅伊接過鋼筆,指節擦過她的指尖,短暫到幾乎像是錯覺。

“所以,我免費上封面,他們免費拿廣告。”

他頓了頓,嘴角微揚,玩笑道:

“而FedCom和米利亞喬,才是真正賺錢的人。”

克萊爾輕輕眨眼,睫毛像蝴蝶振翅。

“不,羅伊先生。”

她的聲音低了一度,帶著某種隱秘的愉悅。

“賺錢的是您——13萬3000歐,稅后。”

羅伊的目光在合同和克萊爾之間短暫游移,她的左手無意識正摩挲著耳垂上的鉑金耳釘。

最終目光定格在簽名欄。

指腹在鋼筆上停頓半秒,然后羅伊利落簽下名字。

克萊爾收起合同,唇角滿意地上揚。

“我想不出意外,您會拿下法甲冠軍...大概率還有最佳新秀。之后GQ的封面會找到您,當然還是同樣的邏輯。”

她頓了頓,補充:

“當然,FedCom會再付30萬。”

羅伊看向窗外,巴黎的景色飛速后退,拉德芳斯大廈的玻璃幕墻折射陽光。

“所以,我的形象就是他們的提款機。”

羅伊挑眉,仰靠在座椅上,聲音很輕,但字字清晰。

當然他早就明白這個道理。

“FedCom的合同就很簡單了,給您的基礎代言費每年50萬歐,分季度支付,奪得法甲冠軍再加10萬歐績效獎金,法甲最佳新秀再加5萬歐...”

羅伊簽下名字后,克萊爾將合同塞回文件袋,指尖在封口處輕輕一壓。

“不,羅伊先生。”

她微笑,這次是真的笑了。

“您的形象,是我們的核武器。”

克萊爾合上文件夾,補了一句:

“這次,米利亞喬不抽成。”

她唇角微揚,像在分享一個秘密。

“他說,您的第一份商業合同,算他的‘禮物’。”

羅伊的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禮物?”

他太清楚經紀人的“禮物”背后是什么——下一次轉會,米利亞喬會連本帶利收回來。

克萊爾仿佛看穿他的想法,輕笑:

“因為您的價值,遠不止這個數字。”

車駛過凱旋門的那刻,羅伊忽然意識到:

只要他持續的在球場上收獲勝利。

他的進球不再只是球場上的勝負,而是歐元符號后的零。

他的面孔將出現在廣告牌、雜志、甚至股票市場的分析報告里。

他的名字,正在成為某種貨幣。

克萊爾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明天上午十點,FedCom的拍攝。下午四點,個人專訪...”

她遞過一張燙金名片,上面印著巴黎最頂級的私人銀行地址。

“拍完后,我會陪著您去開賬戶。您的錢,該學會自己生錢了。”

車停的瞬間,仿佛兩個世界的交界

奔馳V-Class在克里雍酒店門前停下,門童躬身拉開車門。

羅伊邁出車門的剎那,他的左腳好像還沾著里爾球場的草屑,右腳已踩上克里雍的波斯地毯。

克萊爾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絲玩味:

“歡迎來到巴黎,羅伊先生。”

“這里有人談論足球,這里也有人不止談論足球,還談論足球的價值。”

...

次日,上午10:05,巴黎東郊馬恩河畔,布里馬恩制片廠。

黑色奔馳V-Class停在片場入口,羅伊推門下車,陽光直刺他的眉骨,他瞇了下眼。

走進片場的時候,克萊爾跟隨在他的右側方1.2米處。

這個距離屬于社交禮儀的極限,既非助理也非伴侶。

他每走兩步,她走三步,高跟鞋步幅精確計算過。

她故意讓自己處于他的陰影里,但隱約的無花果味始終浮在他呼吸高度。

前方站著幾個人。

克萊爾向前半步,聲音控制在僅他能聽清的分貝。

“三點鐘方向,灰西裝。FedCom全球營銷總監菲利普-萊科特,他批準了您的‘赤腳狂奔’創意。”

五十來歲,矮壯如橡木酒桶,阿瑪尼三件套繃在肚腩上。

“九點鐘戴耳機的女人是導演克萊爾·德尼,她拍過讓-呂克-戈達爾的廣告,討厭演員即興發揮。”

克萊爾-德尼瘦削如刀,骨架裹在男裝襯衫里。

她的嗓音像香檳杯沿的氣泡,輕盈卻帶著酒精的銳度:

“50萬歐元。”

“您的‘赤腳創意’讓FedCom臨時追加了35萬預算,另外15萬歐,為了您的創意。”

羅伊轉身時,恰好捕捉到她臉上未及收斂的表情——左眉比右眉微高,唇角抿出一枚轉瞬即逝的梨渦。

“看起來。”

她突然向前半步,香水味驟然濃烈,無花果的尾調混著一絲勝利的辛辣。

睫毛在陽光下投出蛛網般的陰影,剛好遮住眼底的算計。

“您并非只在足球場上是個天才。”

羅伊轉過身,視線掃過片場。

左側一架拆解的波音747機翼噴著FedCom的LOGO。

右側一群群演穿著摩納哥球衣,但背后印著FEDCOM25。

克萊爾小聲在他背后補充:“您的‘隊友’是巴黎戲劇學院的學生,他們時薪120歐。所以,別真把球踢他們臉上。”

“廣告拍攝需要您跑動和踢球,法通保險在這次拍攝中會為您的腳踝負責...”

羅伊皺了皺眉,她站在他身后,香水味像無形的契約條款般纏繞過來。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甚至無法判斷她剛才那句話是贊美,還是某種更隱秘的操控。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不能用球場上的本能,對抗這個陌生的戰場。

也許真正的球星分兩種:一種追逐足球,一種追逐足球滾動的軌跡,羅伊必須學習成為后者。

資本會成為他的第二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