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

第十一章 似真似幻的沙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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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似真似幻的沙(十四)

隔的遠,聽不清爾宜在跟陶驤說什么。舒榒駑襻

“七妹?”雅媚叫她一聲,見她留意那邊,回過頭去看看,說:“七弟和老八在說什么呢?”

靜漪要摸牌,雅媚攔了她的手一下。

“去看看吧,牽腸掛肚的。”雅媚說。

“哪有。”靜漪被雅媚時時取笑,已經習之為常。她又看一眼那邊,陶驤被爾宜扯著走到后堂門口,正在等著他的衣服過去。她還沒來得及收回目光,陶驤看到她。“到我了?”她忙看牌桌妍。

陶因清似笑非笑的,讓丫頭給她點了煙,說:“還沒有。不著急。”

陶因潤卻笑著說:“我看是怕輸錢,找借口溜吧?今兒晚上一大家子都在這兒守歲的,你可沒跑兒。”

靜漪笑笑,說:“姑奶奶,我不跑的。鍆”

“你不跑,可有人惦著拉你跑——老七你又過來做什么?”陶因清故意板起臉。

靜漪看到陶驤過來,正不知他要做什么,就聽他說:“姑奶奶,讓人替她吧,我有事讓她幫忙。”

“你有什么事兒還非她去不行吶?”陶因清白了陶驤一眼。雅媚笑著轉頭看看陶驤。陶驤也不解釋,抬眼看見正在一旁伺候祖母茶水的金萱,叫她過來。

金萱趕忙過來問:“七爺叫我什么事?”

陶驤將靜漪放在牌桌一角的錢袋拿起來一放,說:“來,替七少奶奶打幾圈兒。記住了,讓老姑太太和二少奶奶贏。”他說著伸手將靜漪胳膊拉住。

靜漪見他雖是在說笑的樣子,卻也看得出來確實是有事,顯然不想在這里說。就起身跟陶因清等人道了個歉,跟著陶驤往外走時,抽手道:“都看著呢。”

陶驤目不斜視地帶著她出去,靜漪只好隨他。

“到底什么事?”靜漪問。

爾宜等在外面,看到陶驤把靜漪帶出來,愣了下說:“七哥,叫七嫂來做什么?”

“說不定能幫上忙。”陶驤說著話,人就噔噔噔地下了臺階。

圖虎翼要跟上,陶驤沒讓。靜漪從秋薇那里接了大衣,也讓秋薇回去了。只有他們一行三人,好在外面燈火通明,走在人跡稀少的大宅內,也不讓人覺得害怕。

“我就說讓騎兵團的馬醫來瞧瞧……七哥你就下個令嘛!”爾宜追上陶驤,著急地說。

陶驤瞪她。

爾宜閉嘴片刻,又說:“……性命攸關的時候,公私分那么清做什么……陶家的兵還不是陶家的?”

陶驤忽然站住。

爾宜和靜漪也剎住腳步。

靜漪見陶驤臉色冷峻,便又往一旁退了兩步。

“這種話別讓我聽見第二遍。”陶驤的語氣也冷冰冰的。“家里有馬醫。醫術也是最好的。放著家里的人不用,調用騎兵團的么?”

“七哥!”爾宜被他板著臉訓的發蒙,“那還不是陳伯救了一下午救不下?別跟我說用人不疑。我也不想這樣。瑪麗要出點兒事,誰會比我心疼?七哥你把瑪麗給我的時候,它就是頭小馬駒兒……”

“既是心疼就該早想轍,到這會兒別說廢話。要說廢話這就給我回去。”陶驤說。

“七哥!”爾宜瞪大眼睛看著陶驤大聲叫。

兄妹倆互不相讓,就在這狹窄的小巷里,劍拔弩張。

靜漪是頭一次見他們兄妹爭執,原本不想插話,到這會兒卻不得不開口輕聲道:“都說性命攸關了,這會兒還不趕緊去,倒說這些做什么……”

爾宜轉頭瞪她一眼。

陶驤也看了她一眼。

“那你們就在這里吵一吵,告訴我怎么去馬廄,這兒路我不熟悉。”靜漪說。

陶驤對爾宜說:“你回去。”

“七哥!”爾宜不依。卻見陶驤眼也瞪起來,咬著嘴唇不吭聲了。

陶驤帶著靜漪就走。

并不見爾宜追上來,顯然是被氣的不輕。

“何苦來的讓她不高興。本來就夠著急的了。”靜漪跟著穿過一道黑洞洞的小門,說。

陶驤沉默著,走過去又回頭看她小心地邁過門檻下臺階來。

不知哪里有人家在放鞭炮,吵的很。

靜漪抬手堵了下耳朵,陶驤看看她跟上來,腳步加快了……

靜漪這是第一次來陶家的馬廄。還沒進去就已經聞到了一股干草的嗆鼻味道,混合著馬匹的臊氣。她雖有些潔癖,倒并不討厭這個。本想提著裙子走的,打眼一看馬廄里甚是干凈,寬敞的道路上鋪著黃沙,看來為了過新年,馬廄里也用心清掃過的。頂棚上吊著巨大的面盆大小的油燈,這時候還特地拉了電燈進來照明,闊大深廣的馬廄里就明亮的很。

每間馬舍門上也都貼著大紅的福字。

陶驤走在前頭,靜漪心想也許是他身上的殺氣太重,怎么這些馬看到他都被他驚動起來似的,不是嘶鳴就是打響鼻兒呢……陶驤見靜漪半晌不言語,以為她沒跟上來,腳步一慢,就聽到她踩著地上砂石發出的沙沙聲響,被馬匹的幾聲嘶鳴打斷了。

他已經看到瑪麗那間馬舍門口圍著幾個人,發現他來了忙著請安,但是顯然沒料到他還帶著七少奶奶一起,忽然都有些局促。

“怎么樣了?”陶驤問。

馬舍門前已被讓開空間,他站過去一看,馬舍內的草墊子上,家里的兩名馬醫和兩個徒弟正圍在瑪麗身邊忙碌。看不到瑪麗全身,只見它的頭耷拉在一旁,緩慢地出著氣……他眉皺起來。

靜漪在陶驤身后,聽著身旁的人跟陶驤解釋。她看不太清楚里面的狀況,只是聽說瑪麗這一天都在陣痛,就是產不下來,已經用過很多辦法了,到這會兒小馬也只是露了個小蹄子在外面,現在是瑪麗已經沒有力氣,小馬可能也已經胎死腹中……“陳大夫說,現在就看能不能保住瑪麗了……”

“還有什么辦法沒有?”陶驤問。

里面的陳大夫起身,擦著頭上的汗,過來說:“七爺,您可來了。”

他看到陶驤身旁的靜漪,愣了下,打了個千兒請安,說聲“少奶奶好”。

靜漪點頭,問:“我能進去看看嗎?”她也不知道馬醫們是不是有什么忌諱,不過既然爾宜已經來過,說明有忌諱也不見得不能破例。果不其然陳大夫讓了下,其他幾位也往旁邊閃避。

靜漪嫌身上的衣服啰嗦,把裘皮大衣脫下來,走近些蹲下,看到這匹奄奄一息的灰色母馬。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一下瑪麗的肚子,就像是包了個硬塊。她就覺得馬醫的判斷應是沒錯,恐怕小馬已經胎死腹中……她聽著陳大夫和陶驤說著,原本剛才是想冒險剖腹的,一來是沒有做過,二來沒有七爺的話,這險還是不敢冒。

靜漪回頭。

陶驤說:“救。”

“可是七爺,萬一……”陳大夫還是猶豫。

“救。”陶驤一邊說,一邊將大衣也脫了,往旁邊一扔,“不剖腹是死,剖了可能死,為什么不冒險一試?”

靜漪看他過來,伸手摸著瑪麗的脈搏。

“沒有麻醉劑吧?”靜漪輕聲問道。

陳大夫說:“沒有。只有我用草藥配的麻藥。不敢說能不能保證安全。”

陶驤輕拍著瑪麗的脖子。

他轉向靜漪,問道:“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很冒險。”靜漪老實地說。

陶驤卻像瞬間下了決心,說:“你給陳伯打個下手吧。給人接生過,馬也差不到哪兒去。”

靜漪心想這是什么話,這人也太不尊重醫生的專業知識了,哪有給人接生過就一定能給馬接生的道理?況且這還是匹難產的馬,而且這里還有經驗豐富的馬醫……她這輩子還沒見過蠻起來這么不講理的人。

若不是不好當著府里下人頂撞他,她真想對他發火。

見她沉默,陶驤就說:“還不去洗手?”

靜漪咬牙。

這人一定是故意的……

“七爺,”陳大夫一頭的汗,“別勞少奶奶動手了,太……”

“陳伯來吧。”陶驤并不聽這些。

靜漪起身去洗手。

預備的東西倒齊全,她反復擦洗著手。消毒用的是烈性酒,她把手浸在酒中,擦干了,從一旁陳大夫的徒弟那里接了件圍兜穿上。進馬舍見陳大夫給重新做檢查,靜漪就沒有太往前。

陶驤發現她回來,一回手提著她的圍兜帶子將她往前推了推。

陳大夫問:“少奶奶不怕么?”

靜漪搖搖頭。心想到這時候,怕也沒有用的。

陳大夫說:“我們來就好。”他看看陶驤。

陶驤倒站的遠些,在馬舍的角落里,陰影幾乎是把他大半身子都隱了去。

靜漪起初是有點緊張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精神集中到陳大夫的手中的那柄刀上……就在陳大夫手中的刀尖要碰到瑪麗肚皮的時候,靜漪忽然覺得不妥。

她輕聲說:“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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