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巔峰準帝極盡升華攜極道帝兵于界海之上橫擊不世大敵!”
聞聽此言,周遭眾人無不是驚呼出聲,紛紛圍而上前,急急喊道:
“然后呢?然后呢?”
“何等妖孽如此可怕?”
“快快說來,快快說來啊!”
....
而被眾人圍堵在最深處的那人則是不急不緩的繼續說了下去道:
“只見那界海之上,有青鱗巨物破水而出,身長萬丈,眼若大日!背鰭如刃劃破云翳,與巔峰準帝遙遙相對!想來只等須彌之間,兩尊無上存在就將斗個天翻地覆!”
人群越發急躁,都想要趕快聽到下文。
故而吆喝者,催促者甚眾,更有豪客直接從腰間解開錢袋隨手一抓灑落大片銅錢喊道:
“過癮,過癮,快快說來,大爺的賞錢絕對不缺!”
銅錢落地的聲音配合越發高亢的故事,自然讓人群的氣氛越發上漲。
中間那被眾人圍堵的絲毫不見身影的說客,卻是故意拉長了聲線,直到人群真的要急不可耐了才是一笑之下繼續說了下去。
...
隨著日頭漸西,這一場說書也就慢慢到了尾聲。
“界海之上早已風平浪靜,似那場無上之戰只是過眼云煙,夢中莊周。唯有帝兵哀鳴長嘶,盤旋其上,久久不愿離去。昔年橫掃八荒的身影,終究是和那青鱗同沉幽淵!”
終于聽到了最后的人群先是酣暢淋漓的長出了一口濁氣,隨后又是無不嘆惋的說道:
“可惜了,如此人物還是冒進了。”
“若非是那妖孽仗著界海地利,帶著極道帝兵的人物怎會死給一個孽畜?”
“就是,就是,不過靠著地利欺人罷了!”
...
雖然明知是個故事,可人群就是忍不住的議論紛紛。
當然,這也正說明了這個故事的優秀,以及這個說書人的出彩。
好的故事,好的說客,都是缺一不可。
而在散開不少的人群之中,那位說書人的身影終于顯露了出來。
和茶館酒樓里的坐堂先生不同,這位先生看著分外年輕。
而且不知為何的,頭發寸短,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剛還俗的和尚。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條僻靜山路上,他不僅是唯一一個說書先生,還是他們見過的最好的說書先生!
以往的那些坐堂先生們,不僅架子大的離譜,坐堂錢潤口錢那一點少一個子都別想開口。
這位小先生則不同,沒錢也沒關系,捧個人場自然是好的。
當然了,若是能給幾個銅板,送一塊燒餅加一壺涼茶那就更好了!
最關鍵的還是以往的那些坐堂先生們說的都是早就聽了七八百遍的爛谷子玩意。
可這位啊,不僅能和他們這群翻山越嶺的苦哈哈打成一片,說的還都是聞所未聞的新奇故事。
故而來往眾人都喜歡聽他說書,還愿意尊他一聲小先生。
只是人有百相,各不相同。有捧場的,自然也有不滿的。
所以在人群之外,就有一群馬幫的人不屑道:
“說來說去,不就是一個不知進退的漁翁被大魚拖著淹死在了湖底嗎?”
此話一出頓時引得其余人的不滿:
“你這人怎么說話的?”
“你嫌棄小先生說的不好?那你給錢了嗎?啥都沒有哪里來的臉皮說這話?”
“你人多,我們人就少了不成?”
...
對方顯然也沒想到這群人居然這么維護這個說書的。
一時之間顯得有些下不了臺。
但為了面子,他還是梗著脖子說道:
“我剛來自然不給賞錢。”
才出口就有人嬉笑道:
“別聽他放屁,我早就看到他來了,還把脖子伸的老長了在聽呢!”
這話把他越發架在了火上之余也是讓人群一陣哄笑。
“原來是個沒錢嘴硬的破落戶啊,這還敢說自己是馬幫的人?馬屁幫吧!哈哈哈!”
這話不僅把那人罵了進去,也把他身后的馬幫罵了進去。
這馬幫雖然沒打旗號說明不是那幾個有名的大馬幫,但能湊出馱馬跑商的人自然有一股子傲氣。
加之他們年輕人很多,所以當即就有幾個要按不住性子上去開干。
瞅見了這一點的小先生將剛剛豪客灑落的最后一枚銅子兒撿起后,主動插入了人群中間說道: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大家都是出來糊口的,沒必要失了和氣,我知諸位是為了我好,也知這位先生只是嫌棄我說的不合他的胃口。”
“既然這樣,這位先生你不妨說說,你更想聽什么?”
見有人主動遞臺階,知道對面人多的馬幫也就順勢下了。
“我就想要聽一點不一樣的。”
什么是不一樣的呢?
那當然是對面隨便說一點出來,他就叫聲好,然后多給點賞錢,這件事大家就其樂融融的過去了。
如此一來,說書人拿了錢財,看客們聽了故事,他也沒失了面子。
多好啊!
唯一有點讓他意外的是,這位小先生卻是思索著來了一句:
“不一樣的啊?那么請問這位先生。你覺得走山跑馬最怕的是什么?”
最怕的是什么?
這算什么?
但他還是猶豫著說道:
“那自然是同行少了人。”
能出來跑商的,基本都是互相認識,甚至干脆就是同村乃至同宗兄弟。
也就是所謂的鄉黨。
這要是路上出了意外,少了人,那可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對對方的一家老小了。
他覺得這就對了,可那小先生卻搖著頭說:
“不是,你再猜猜。”
再猜?
這還能有什么?
還能有比少了人更可怕的事情嗎?
這家伙不會是想要找茬吧?
想到這里,男人的臉色微微不快道:
“我不猜,你說還能有什么?”
小先生看著他們意味深長的道了一句:
“比少人還可怕的,那自然是多了一個人!”
一聽這話,周遭眾人先是一愣,隨后全都是好笑道:
“多了一個人能有什么怕的?路上遇到了捎上一兩個的事情,這多了去了啊!”
“是啊,是啊,若說是山匪那是有點棘手,可現在天下太平,哪里有山匪?”
在人群的好笑中,小先生搖搖頭道:
“嗯,自己知道自然不怕,可我說的是,明明多了一個人,卻沒人發現啊!”
哄笑聲,打趣聲瞬間消失。
漸漸西沉的日頭雖然還有光照落在此間,但沒有溫度的太陽卻更加助長了那股子山間獨有的蕭瑟寒意。
許久之后,人群才是訕訕道:
“小先生您說的這話,這多了一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這,這個,我想起天色不早了,我們就先出發了!”
覺得有點脊背發涼的人群頓時恍然,看了一眼日頭,又看了一眼去路后,紛紛收拾起東西準備出發。
見眾人要離開。
那位小先生則是朝著他們拱拱手道:
“好叫諸位知道,我今后幾天應該還在這兒,所以往來路過記得來尋我。”
說到這兒,他又笑道:
“我也好向諸位討要一口吃食啊!”
人群自然附和:
“自然,自然。”
“您就放心好了,我們可比您還怕您不在這兒了呢!”
...
而在人群之外同樣準備離開的馬幫們卻是莫名不安。
沒有少人,而是多了一個人?
他們都知道這是故事,是說書人常用的玄奇說辭。
專門賺那些愚夫的錢財。
只是,只是,哪怕再怎么對著自己解釋,他們還是忍不住看向了自己的同伴。
一行十一人,八匹馬。沒錯啊?
搖搖頭后,這支馬幫的人就趁著還有日頭在天上的出發了。
在太陽的余暉下,馬道上一行十二人外加七匹馬的身影被拉的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