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與日月

第102章 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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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放下

第102章放下

楚硯揉了揉酸漲的眼睛,揚起一抹笑道:“時寧本就是有福之人,能遇到你,也是我們的福氣。”

如果沒有她,他根本不可能去京城。

如果沒有她,二爺也不可能有站起來的決心和勇氣。

他沒有看錯,時寧就是個福星,就是顆蒙塵的珍珠,就是這世上頂頂好的姑娘。

是他福氣不夠而已。

陽光在他眼里變得破碎,楚硯從未這樣失態過。

他背過身去,極力的壓制自己的情緒。

溫時寧卻像個沒心沒肺的孩子般,爽朗道:“楚硯,我給你打套拳吧。”

話落,她袖子一挽,幾步跳到空地就開始打了起來。

一套‘太極拳’,被她打的如行云流水,輕盈自如,既顯陰柔之美,又顯剛柔相濟。如同林中輕風,輕靈而有力,也如山岳連綿,穩重而壯麗。

在她四周,是漫山遍野的藥材與花草,是她親手奠基的一片獨一無二的‘江山’。

那個被困在莊子里的無助小女孩,已經長大了,且長的這樣好,強大,自信,快樂,健康,無所不能。

她已經有了堅硬的鎧甲,根本不需要他保護。

楚硯再也忍不住地淚流滿面,心悅誠服。

這樣的溫時寧,只有傅問舟才教得出來。

只有他,才能將一顆蒙塵的珍珠擦拭的這樣明亮,這樣璀璨。

只有他,才有足夠的能力和胸襟,給她更多的成長空間。

亦只有他,從來沒想過將野草改變成嬌花,他寧愿陪著她經歷風雨,也不會打著保護的名義,去替她遮擋風雨的同時,也遮擋住了陽光。

他看著她迎風而長,并堅信她能長成參天大樹。

這樣的胸懷,這樣的氣魄,這樣的愛,世間少有。

楚硯輸得一敗涂地,哭得潰不成軍。

彩鈴一臉懵,萬分不解,一個大男人怎會哭成這樣?

聽說還是個大官?

問題她家二夫人又沒怎么著他呀。

溫時寧一套拳打完,同樣的一臉懵。

她擰眉道:“楚硯,我又沒打你,你哭什么?”

楚硯忙扯起衣袖擦臉,哽咽著說:“我沒哭……我就是看著你這樣,高興,是真的高興。”

“哦……”

溫時寧扭頭對彩鈴說:“沒事,他從小就愛哭。”

經常奶娘還沒動手,他就嚎得驚天動地。

溫時寧無奈,哄孩子似的道:“好了楚硯,你也看到了,我過的很好,很幸福。你不要再為我操心啦,好好孝敬奶娘,娶一個喜歡的女子,好好生活,也要好好當官,當一個能為百姓謀福,流芳百世的好官。”

“還有,以后不要再哭了,安安要是看見了,會笑話你的。”

楚硯竟真的止住了眼淚,鄭重地點頭,“我會牢記時寧的話,我們都要好好的。”

后來,彩鈴還是悄悄給傅問舟告了密。

“二爺,二夫人今日給楚公子打了套‘太極拳’,楚公子不知怎的,哭的很是傷心。”

聞言,傅問舟拿書的手一頓,淡淡吩咐:“此事不要宣揚出去。”

他懸著的一顆心,稍安了些。

并不完全是因為楚硯放下了時寧,這方面他對時寧和自己都有絕對的信心。

他是怕自己賭輸,在時機還不成熟的情況下,招來大禍。

更不愿意與楚硯成為敵對兩方,讓時寧傷心為難。

楚硯能在溫時寧面前哭的像個孩子,說明還是那個至善至真的少年。

他放不下的年少情杯,就像尺一般,丈量著他的良知。

這樣的人,心性最是堅韌不易被侵蝕,再有虞老引導指點,可安,可用。

未來若有他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楚硯母子小住了幾日,便計劃著要返程。

柳氏是不愿意走的。

這里有田有地有時寧,還與秦嬤嬤有說不完的話,空氣都要自由幾分。

可身而為娘,哪能說不管就不管。

小安安要有人照顧,楚硯的終身大事未定,她呀,還有操不完的心。

臨行前一日,楚硯和傅問舟單獨飲了半日的茶。

如果說楚硯來時,心里還有一層迷霧的話,這會兒已是清晰明朗又坦蕩,一如他看溫時寧的眼神。

“圣上有意將二爺召回,想來都是安王在背后慫恿,此事,二爺作何打算,又希望我如何復命?”

楚硯誠心請教,滿眼赤忱。

傅問舟拍了拍空蕩蕩的褲腿,苦笑道:“如實說便是,安王安插在蕪縣的人就沒斷過,你瞞不過他的。”

“至于回京,遲早的事,你就告訴圣上,若我能活,必當效力。”

楚硯點點頭,又道:“衛芳一事,恐怕已經上報,不知圣上會做何反應?”

傅問舟摩挲著茶杯,眸中墨色翻涌,隨而挑眉看他。

“你希望圣上做何反應?”

楚硯憤憤道:“當然是還二爺一個公道,自我反省,別再一葉障目,被安王牽著鼻子走……”

話到一半,在傅問舟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陡然清醒。

“不!應該趁此機會,讓圣上和安王知道二爺的影響力……要把事情鬧大!圣上做何反應,取決于我們需要什么反應!”

傅問舟贊賞般看著他,“繼續說。”

楚硯抿了抿唇,眼眸因興奮而光芒閃爍。

“一國之君,高高在上,要他反省,是異想天開。是以,我們要利用圣上的自大自負,親自將二爺抬起來,重新回到大眾視線內,可是……二爺您的身體真的可以嗎?”

以及,這條路必定兇險,他若有個什么閃失,時寧怎么辦?

大周朝子民千千萬萬,就非他不可嗎?

似看穿楚硯的矛盾,傅問舟放下茶杯,目光透過支起來的窗戶,望向遠處的山脈。

“楚硯,你沒有上過戰場,可能無法想象戰爭究竟有多殘酷。”

“我打的第一仗,是南境之戰,當時的主帥還是虞老的兒子虞將軍。那時年幼,無知無畏,只憑著一腔熱血和孤勇,拼了命的往前廝殺。”

“仗是打贏了,大家也都歡呼雀躍,可那樣的開心極為短暫,活著的人,得踏著同胞戰友的血肉返回,步步泣血,步步艱難……”

“不怕你笑話,我那次沒能自己走回去,倒在血泊中的許多臉我都認識,我想把他們都撿回去,可是撿不完,也撿不起來。”

“撿到最后,我自己也倒下了……”: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