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瀾傳

034 爛桃花

李纈云想到這里,有種白鶴還沒到手,就要振翅飛走的預感,心中不免一陣惆悵。

這時沈微瀾忽然轉過臉來,含笑看著她:“公主在想什么?”

李纈云回過神:“在想此案雖已了結,兩日后我若想平安度過大宴,恐怕還需郎君出謀劃策。”

她說完,安靜等待沈微瀾回答,握著韁繩的手心微微出汗。

沈微瀾嘴角一彎,笑道:“公主放心,我答應過你,自然有把握做到。”

振翅欲飛的白鶴又落了下來,李纈云心中一定,微蹙的眉心悄然松開。

兩人很快出了竹海,一路快馬加鞭,與守著馬車的照白會和。

照白得知玉郎死訊,一陣失神,悵然道:“我與他也算打了兩年交道,沒想到平日嬉笑怒罵的一個人,竟能為了報仇,隱忍至此……”

他看向公主,眼神猶豫:“馬車出事那天,他帶我去家中涂藥油,除了想延誤我營救公主,會不會……也有一絲真心呢?”

“斯人已逝,何必心存芥蒂,就當他是真心對你好吧,”李纈云登上馬車,催促,“趕緊套車,我要回華陽觀,設醮祭超度玉郎。”

照白心頭一熱,欣然從命。

李纈云在華陽觀為玉郎和錦娘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法事未竟,食人花公主與白身士子攜手破案的消息已不脛而走。

消息傳進宮里,許美人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女兒一早溜出了宮。

她滿心后怕大哭了一場,將一群敢包庇公主的小崽子臭罵了一頓,便心急火燎攆他們出宮,去公主身邊好生伺候。

畢竟她再傻也知道,這群孩子對女兒個個忠心。

寶綺琉光等人終于回到李纈云身邊,個個歡天喜地,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問個不停,大家昔日都與玉郎交好,得知他做出危害公主的事,卻在報仇雪恨后深情赴死,不免為他唏噓了一番。

當然,大家最關心的還是連日陪伴公主,斷案如神的沈郎君。

“我聽照白說,沈郎君為了救公主,冒死跳上狂奔的馬車,堪稱神勇蓋世。”寶綺捂嘴偷笑,兩眼發光,“瞧他之前冷冷清清,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公主何時拿下他的?”

“呵呵,你公主我啊,可是所向披靡的食人花!”李纈云搖著白羽扇,傲嬌一笑,睜著眼睛跟宮女們說瞎話,“別看他高山白雪一片冰心,到了我面前,就是玉壺里的水,雖能解得一時渴,哼,卻是淡而無味。”

小宮女們鼓掌:“不愧是公主!”

琉光插口道:“進道觀的時候,我看到一個小童來送紅箋,看著特別像花魁燕娘身邊的人,那燕娘專愛搶公主身邊的人,紅箋定是送給沈郎君的。”

“送就送唄,”寶綺不以為意,“不過是淡而無味的一杯水,就賞她嘗嘗。”

李纈云羽扇一頓,芙蓉面瞬間結了一層霜:“她也配?別說是一杯水,就是本公主足下塵,她也休想染指!”

眾宮女內侍:“……”

說好的淡而無味呢?

這些年陪著公主飲酒作樂的公子王孫,被平康坊名妓瓜分一空,讓公主空落個食人花的名頭,出宮只能找澧王玩兒,也沒見公主眨過一下眼吶。

寶綺與琉光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嗯,高山白雪是真的,說淡而無味,那是還沒進嘴。

寶綺賠笑:“沈郎君眼高于頂、目下無塵,怎么可能看得上燕娘。”

“就是,她就等著碰一鼻子灰吧,”琉光自告奮勇,“我去打聽打聽,瞧她能鬧出什么笑話!”

“你愛湊熱鬧就去,瞧見什么只別告訴我,”李纈云把羽扇扇得呼呼作響,絨毛亂飛,“煩死了,我去玉皇殿了。”

“是誰讓我的好妹妹那么心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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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樂呵呵的聲音闖進門來,屏風上方露出澧王半只水晶冠,明晃晃一閃而過,隨后整個人華麗現身。

紫色團花綾袍流光溢彩,腰系玉帶鉤,長身玉立,一點看不出是個酒囊飯袋。

“阿嚏——”酒囊飯袋華麗麗地打了個噴嚏,揮手攆走飛舞的羽絨。

“呵,什么風把你吹來了?”李纈云冷笑。

“命案已了,九娘回縣衙了。”李寬剛失戀,閑得無聊,“聽說你為玉郎操辦法事,本王來憑吊一下,深情之人。”

“說實話。”

“微瀾約我來著,”李寬笑嘻嘻,“為明日的大宴。”

李纈云一愣,唇角控制不住上揚,眉間郁郁一掃而空。

她就知道,沈微瀾只會為自己闖玉殿、跳馬車,不管這份關心因何而來,那都不是什么鶯鶯燕燕能干擾的。

他一定能辦到,讓自己做一輩子長安富貴花,讓街頭巷尾傳唱她的頌歌。

“什么為明日的大宴,是為本公主!”李纈云板著臉糾正二哥,心里芙蓉開遍,一片明媚。

從平康坊送來的紅箋流水一般,源源不絕,都是邀請沈微瀾赴某某坊某某閣聽曲、品茶、飲酒、留宿的。

書童得吉整理到手軟,郎君卻一封都沒看。

“這些邀約郎君如果都去,我們可以從華陽觀退租了。”他嘖嘖感慨,合上紅箋,出于敬惜字紙整齊地疊放好,卻不知該如何處置。

雖然期盼郎君來到長安,能得佳人青睞,但這些撲面而來的,怎么都是爛桃花啊……

他不免為郎君擔心,小心翼翼地問:“這么多紅箋,得吉該如何處置?”

“燒了。”

“啊?”

“昨日你不是剛憂心長安炭貴嗎?”

“……”這么無情的嗎?

得吉不免又開始往別的方面擔心。

這時門外傳來內侍清亮的聲音:“澧王已至,速正衣冠,開門接駕……”

“接什么接,微瀾是自己人。”

下一刻,李寬推門而入,一身華彩照得斗室蓬蓽生輝,得吉目睹此生最大號的貴人,心花怒放叩頭:“小奴拜見澧王殿下!”

李寬與沈微瀾敘了禮,循聲扭頭,沒看到伏在書案后的小不點,先發現了案上堆滿的紅箋:“微瀾好艷福啊!”

他走到書案前,興致勃勃地拈起紅箋,逐一展開:“嗬——陸小小、紫煙、燕娘、顏妙兒,真是群芳競斗啊!咦,你是誰?”

得吉憨憨仰臉:“小奴得吉,是郎君的書童。”

李寬見他一臉孩子氣,不像個穩妥的,好奇看向沈微瀾:“你進京應舉,身邊就這一個?”

“自小養在身邊,習慣了。”沈微瀾打發得吉,“還不去烹茶。”

“是!”得吉快活地往外跑,剛出門,就看到一個天仙似的少女趴在窗外偷聽。

“你是誰?”兩人對上眼,得吉目光粘在少女蜜桃般水靈的圓臉上,傻傻地問,“你也是來給郎君送紅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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