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橋上,沈微瀾緊緊攥著長命縷,想去尋找李纈云,卻又不敢走開。
她那么聰慧,就算遇到麻煩,很可能靠著自己就能脫身。
他一走,若她回到這里找自己,不就再次錯過了嗎?
就在沈微瀾躊躇之際,一片嘹亮的踏歌聲由遠及近。
“帝宮三五戲春臺,行雨流風莫妒來。西域燈輪千影合,東華金闕萬重開……”
他轉頭望去,正是萬年縣的少女們水袖飄搖、彩裙蹁躚,一路踏歌而來。
負責守衛的賀大郎手握橫刀,跟著踏歌隊伍走上朱雀橋,警惕地環顧四周,一眼便看到沈微瀾在對自己招手。
他咧嘴一笑,快步走過去打招呼:“郎君佳節萬安,這是在等公主呢?”
幸好頭兒沒來,不然這大過節的,又要做傷心人了!
他正心疼頭兒呢,不料沈微瀾開口便問:“你可知曾法曹在何處?”
呃?不是在等公主嗎?
賀大郎滿頭霧水,撓頭道:“頭兒在安福門下,燈輪那里守著呢。”
“我有急事尋他,不方便多說,但需要你留守此地,不知可否?”
沈郎君一向八風不動,此刻臉上難得露了急色,弄得賀大郎也緊張起來:“郎君只管吩咐,今日巡防的人多,撤走我一個不妨事的。”
沈微瀾松了口氣,連忙拱手道謝,低聲叮囑:“你守在這里,若是公主來了,告知她我的下落,陪她一起等我回來。”
“是。”賀大郎拱手答應,目送沈微瀾飛快下橋,隱沒在賞燈的人群里。
此刻安福門下人如潮涌,壯觀的燈輪離近了看,更是煌煌刺目,如火山壓頂、令人生畏。
防火、防盜、防踩踏,簡直處處都要防!
曾寒山手握橫刀,嚴陣以待,冷著臉像尊殺神一般,嚇得百姓繞道走。
沈微瀾逆著人潮來到燈輪下,與他視線相撞,立刻擠過人群向他靠攏。
上元節這樣的日子,什么事能讓這人神色凝重,急著來找自己?
曾寒山頓時心生不安,撥開行人擠到他面前,低聲問:“可是跟公主走散了?”
“更糟,”沈微瀾攤開掌心,露出殷紅的長命縷,“我與公主相約朱雀橋,到的時候沒看見人,只撿到被她遺落的長命縷。”
曾寒山臉色一沉,氣得罵娘:“保護她的人都上哪兒了?”
“照白他們守在橋下,當時橋上人太多,他們把一個同樣打扮的女子錯認成公主了。”
曾寒山望了眼安福門,當機立斷道:“先別聲張,我跟你去朱雀橋。”
他招來手下交代了幾句,與沈微瀾趕到朱雀橋,賀大郎守在橋上,見兩人來了,小聲稟報:“小人一直盯著來往行人,沒瞧見公主。”
曾寒山臉色越發陰沉,視線卻不自覺飄向數步之外,看著那輕紗遮面,穿紅裙、簪紫牡丹的少女,問沈微瀾:“照白他們便是將她錯認成公主?”
沈微瀾點頭,忽然心中一緊。
上元夜街道擁堵,他從朱雀橋到安福門往返一次,花了小半個時辰,與這女子相約的人卻仍未出現……那人是有約不至,還是已經來過,卻與照白一樣將人認錯?
沈微瀾攥緊手中紅繩,從千頭萬緒中抓住一條線索,扭頭對曾寒山道:“借你的身份一用。”
說著將人拉到少女身邊,再次搭訕:“娘子等的人還沒到嗎?”
那少女低著頭不開口,只往一旁避讓了兩步,態度冷淡。
沈微瀾將曾寒山往前一推:“這位是萬年縣曾法曹,因查案之故,有幾個問題要問娘子。”
基于搜索引擎技術檢索服務
曾寒山眉頭緊鎖,掏出令牌亮明身份:“查案事關重大,請娘子配合。”
那少女渾身一顫,終于轉頭看向他們:“你們要問什么?”
沈微瀾問:“娘子與人相約,定了幾時見面?”
“二更。”
沈微瀾與曾寒山對視一眼,直言道:“看來他失約了。”
那少女垂下眼,纖長睫毛下淚光閃爍,蒙著面紗也能看出她有多委屈。
沈微瀾溫言道:“你我在等的人同時失約,你又和我等的人打扮得一模一樣,有時候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少女蛾眉微蹙,怯怯道:“郎君此話何意?難道你等的人不來,竟與我有關嗎?”
“我的確有些懷疑,”沈微瀾審視著少女,沉聲道,“還請娘子告知身份,在等的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小女柳盈月,家父是吏部柳侍郎,”柳盈月紅著臉,期期艾艾道,“我等的人名叫崔凝,是個進京應試的舉子,暫時租住在崇仁坊西門以北的陳家邸店里。”
“請娘子隨我們去一趟陳家邸店,”曾寒山指了指賀大郎,向她保證,“我的手下會守在這里,崔郎君若是赴約,斷不會讓他跑空。”
柳盈月被法曹令牌震懾,對著三個陌生男人承認與人私會,已是極限,哪肯再跟他們去邸店認人,無論三人如何勸,只是搖頭。
曾寒山眉頭一皺,剛要說幾句重話恐嚇她,后背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你們干什么呢?”
四人一驚,同時轉頭,竟看到了一臉壞笑的澧王李寬。
曾寒山臉色一變:“殿下為何在此?”
“本王在安福門上賞燈,瞧見你和微瀾在燈輪下說悄悄話,就覺得不對了,”李寬得意洋洋,色瞇瞇看向柳盈月,“你們倆背著我妹妹搭訕美人,就不怕她知道嗎?嘖嘖,這事少不得讓本王接手,替你們遮掩過去。”
他正為自己目力過人、捉奸拿仨自得,不料柳盈月竟扯
美人顯露真容,當真盈盈如月,清韻動人。
“怎么是你?”李寬認出鐵面柳侍郎的女兒,大驚失色,連忙對沈微瀾他們改口,“接手的事就當我沒說過!”
柳盈月知道澧王一向油嘴滑舌,露個臉打斷他的渾話,便定定注視著沈微瀾,問:“你就是白鶴書生吧?”
她熟讀《蒔花白鶴》話本,聽澧王報出沈微瀾的名字,話里又提到妹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們在找公主嗎?我跟你們去邸店。”
“等等等等,”這會兒李寬終于品出不對,瞪大眼問沈微瀾,“你們在找我妹妹?她出事了?”
沈微瀾和曾寒山默默看著他,用眼神告訴他答案。
能讓兩個斷案如神的才俊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他的好妹妹怕是兇多吉少了!
腦中閃過閻羅索命、圊廁分尸,李寬眼前一黑,身體虛晃,被沈微瀾扶住:“殿下莫慌,我們正著手查找公主下落,有殿下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李寬立刻回魂,抹掉腦門上的冷汗:“你要我幫什么忙,快說。”
“一是勞殿下派出人馬,在城中悄悄尋人,二是公主今日戴了殿下送的紫牡丹,勞殿下將操控金蝶的幻術師找來,以備不時之需。”
李寬聽沈微瀾說完,犯愁道:“第一點倒是好辦,只是這第二點,那金蝶過了一冬,是死是活且不論,它只能追蹤紫牡丹散發的異香,若距離超過一里,就是有金蝶也不管用啊。”
沈微瀾卻眼神堅定,沉著道:“殿下只管將幻術師找來,必要時,我會查找線索,縮小搜尋范圍。”
李寬看著他,焦躁的心鎮定下來,點頭道:“好,都依你。”
他從親信中挑了兩人,吩咐一人去調遣人馬,另一人去找幻術師:“今夜神通子在燕娘樓中賣藝,你去平康坊將人尋來,送到……”
沈微瀾報出地址:“崇仁坊西門以北陳家邸店。”
李寬忙不迭點頭:“對,就送到那里與本王會合!”
兩名親信各自領命而去,賀大郎奉命繼續留守,沈微瀾一行則帶著柳盈月,在擁擠的人潮中匆匆前往崇仁坊。
基于搜索引擎技術檢索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