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孤芳_影書
言霽川聽出高墻上那北齊人的聲音,說道:“果然是繆赤雪!跟傅堂合謀的人果真是她!這女人真是陰魂不散!”
此時的言霽川站在懸鷹堡右側山腰的哨塔上,盯著高墻上的繆赤雪,看著她指揮北齊將士分左右側夾擊大景,忙將哨塔上傳信用的竹哨拉響,以長短之音向崔嶄報信。
崔嶄率人在傅堂大軍的左后方,以合圍之勢將三千人馬逼向北齊方向。傅堂急得后撤卻總被堵住去路,更沒想到的是繆赤雪親自騎馬沖刺已到了眼前!她直奔傅堂而來,一副要報仇雪恨的模樣!傅堂只覺膽寒,身邊護著他的兩個侍衛被繆赤雪五招之內砍下馬去!傅堂無奈只得倉惶逃竄,慌不擇路地沖進北齊人馬之中!
崔嶄看著傅堂那里一片混亂,高舉令旗揮下,立有一小隊人馬極快地靠近傅堂,隨著他一同沖入北齊大軍之中,用新式武器橫沖直撞砍殺敵軍,大聲嚷嚷:“北齊破壞和談犯我大景,傅堂與北齊勢不兩立!”
傅堂知道自己這是被算計了,跟北齊是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了,當下對著又追過來的繆赤雪喊道:“與我無關!定是崔嶄害我!他在這言家軍中!”
繆赤雪根本不聽,一刀對著他砍過去,崔嶄派去的人連忙上前“保護”傅堂,對著繆赤雪嚷嚷道:“傅家滿門忠良!豈可由你胡來!”
傅堂真是百口莫辯,氣得抽出腰間軟劍就往那人心口刺去!而一柄長槍斜插過來格開他這一劍,又掀在他手腕上重重一震,疼得他手一抖就將那劍甩脫出去!
長槍橫上他脖頸,冷冷的鄙夷聲傳來:“傅尚書的劍不沖著北齊,倒沖著大景?”
崔嶄橫槍立馬,驚得傅堂差點從馬背上跌下去,不可置信地看著崔嶄,說道:“你、你的腿好了?!”
崔嶄冷哼:“崔某就算只剩一條手臂,也能將你這叛國罪臣斬于馬下!”說著一槍揮去,傅堂連忙躲避,而這一槍卻并非真的要刺死傅堂,虛晃一槍便刺向傅堂身側不遠處的繆赤雪!
繆赤雪避無可避,眼看就要死于槍下,而她卻抓了傅堂擋在自己身前!傅堂驚得一聲都沒叫出來,眼看著崔嶄的槍毫無停頓地刺入自己的左肩又刺入繆赤雪的左臂,將他兩人深深扎在一起!
繆赤雪吃痛,一把推開傅堂往后急退,對崔嶄怒斥道:“你這狠心的東西!我一直對你手下留情你卻想要我性命!”
崔嶄拔出長槍對著繆赤雪再次猛扎過去,一槍正中逃竄的繆赤雪背后!繆赤雪吐了一口血出來,她的侍衛們涌上來攻擊崔嶄,攔住他不讓他追逐繆赤雪。崔嶄的長槍宛如游龍,在這幾人之間來回穿梭,極快地將他們掃倒在地,又向前追過去!但繆赤雪逃得極快,北齊將士又涌過來一波,崔嶄當機立斷沒再追過去,轉而命令將士們以陣法對抗北齊,又讓他們四處傳播“繆赤雪重傷瀕死”的消息。言霽川很快率軍從對側合圍夾擊,將傅堂的人馬與北齊大軍困在一處,引發他們慌亂急躁之下的一場亂斗!
崔嶄與言霽川所率部眾緩慢而有序地從這場亂斗中退出,卻將更多的北齊將士引入戰局,又趁亂以新式攀墻梯迅速占領北齊高墻,從內打開高墻下方的銅門,高聲呼喊“北齊大敗”,令北齊將士人心渙散而節節敗退,最終被殲滅大半,傅堂所帶的三千人馬也傷亡過半。
除了繆赤雪逃竄無蹤之外,北齊兩員大將均身死戰中,傅堂多處受傷,清掃戰場時被抬出來已是氣若游絲。肅寧被救下后安置在靠近主帥軍帳附近的帳中,除有些皮外傷,一切安好。
另一軍帳中,崔嶄一邊聽著下屬稟報最終戰情,一邊由段靈松為他治療腿傷。他剛才能行動自如全靠段靈松的靈藥與行針,此時又坐回了素輿上。段靈松想嘮叨他施展過多實在是太不聽話,但礙于有人在稟報戰情而一直抿唇不語。
崔嶄聽完,吩咐道:“好生看押傅堂,不得有失。另外繼續逼退北齊至少二十里,等他們退出高墻范圍就將高墻內外全部夷為平地,寸草不留。邊追擊邊對北齊表示‘只要他們割讓三城并賠償千箱黃金,且履行和談契約’,大景就不追究他們此次的惡行。”
下屬領命而去,段靈松剛想叨叨,言霽川又掀簾而入,對崔嶄說道:“主帥對今日之戰非常滿意!不過說起傅堂還是提醒我們謹慎處置,畢竟他是奉皇命而來,我們將他一同設計了,他若反咬一口,我們想說清楚也不容易。而且之前武庫司爆炸,他在唐大人擺出來的證據面前居然能脫身,主帥認為他很可能與皇上之間有些秘密,皇上會向著他。”
“什么狗屁皇帝,”段靈松不滿地插嘴道,“這次明明是你們一起擊退了北齊,還避免了被傅堂襲擊,傅堂這狗東西這么明顯的賣國賊,皇帝還是向著他的話,那皇帝就是個狗皇帝!”
“慎言。”崔嶄沉聲告誡。
段靈松滿不在乎地說道:“天高皇帝遠的,怕什么?你們是在官場待久了才擔心這擔心那,我一個草民,”他笑起來,“私下罵皇帝這種事,草民可沒少干哪。”
崔嶄沒有再說什么,他心里也極為不認可之前皇帝對于爆炸案的所作所為,尤其在唐芷漩付出眼盲又受傷的代價之后,皇帝面對鐵證卻沒有處置傅堂,竟還派了他來和談,簡直不可理喻。
但從小的教養及沉穩的個性令他不會輕易口出惡言,此時只是與言霽川繼續商議戰局,說道:“傅堂帶來的三千人馬都折了,僅此事他就無法交代,如今若不聽令于我們就是死路一條,他心里應該有數。他可以說是我們趁他和談突襲北齊和他的人馬,我們也可以說是他與北齊合謀圍攻我們,看誰的證據更為確鑿!”
言霽川聽他這樣說也有了些信心,笑道:“云麾將軍回來了,我可太安心了。剛才混戰一片的時候你聽見沒有?那些北齊人總在問‘是戰神回來了嗎?’‘那是崔嶄嗎?’我覺著你往那兒一站就能給他們先嚇個半死。”
“連你也……”崔嶄淺笑道,“不過是北齊無人,這戰神之名真是過譽了。”
言霽川:“你就別謙虛了,這幾年你不在北部,主帥的舊傷又時不時復發,他可真是愁死了,總是看著我嘆氣,說:‘霽川你會成為一代名將,可你的性子沒辦法成為主帥,唯有崔嶄,唯有崔嶄兩者皆可,唯有崔嶄啊!’”
崔嶄被這種夸贊弄得有些微臉熱,又有些擔心地說道:“段神醫之前已說過主帥的傷需要靜養,若有機會還是回京養著吧。”
言霽川:“簡單,你當上主帥他就放心回去了。”
崔嶄:“如今這情勢之下,不可能。”他看向段靈松,“勞煩神醫多為主帥開些調理的方子,能讓主帥更舒適些。”
段靈松點頭,調侃地笑道:“你心里也想罵皇帝吧。”
崔嶄淡淡一笑,略過不提,與言霽川又說了些對付北齊的安排。過了一陣有下屬來報,說肅寧殿下請他過去一趟。
肅寧被救下來之后一直昏昏沉沉,在軍帳中躺了良久才清醒過來。她從軍帳上的紋飾認出自己身處大景軍中,一陣寬心后又驚慌不已,向外喚了一聲,沒想到掀簾而入的是寧懷驍。
寧懷驍一直守在帳外,聽到呼喚聲就立即走了進來,卻又踟躕在門口,想看又不敢看肅寧似的,拘謹地行禮后說道:“殿下可好些了?”
肅寧看他一眼,說道:“無事。你幫我去請崔嶄來,我有要事相商。”
寧懷驍見她壓根沒認出自己,心尖像突然被削去了一塊,墜向本就深不見底的心淵。他應了一聲,吩咐外面的侍衛去找崔嶄過來,再看了看肅寧,低聲道:“殿下還記得我嗎?我是懷驍,寧懷驍。”
肅寧微微蹙眉回想,寧懷驍只覺得自己的心淵中四處都在漏風,想用什么堵上都不知道有什么能拿來堵的東西。崔嶄的話回蕩在他耳邊,他此時才明白那些話是多么正確!他根本不該有什么奢念,那全都是他一廂情愿!
肅寧見他半跪在自己榻前半晌沒有動靜,像是定在了原處,一雙眼睛卻凝視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肅寧忽而想起年少舊事,那時候也有一雙這樣的眸子總是追隨著自己,只是自己并未在意過。
“郡王府的世子?”肅寧試探道,“令尊是淳郡王?”
寧懷驍:“是,正是家父。”
肅寧明白過來,且她在北齊多年,察言觀色辯人心思的本事已爐火純青,立即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男子對自己還有余情。她不動神色地換了副表情,聲音也放柔了些許,說道:“原來是你。今日來到軍中一直是你照拂于我,我是說你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呢。別怪我沒一眼認出你來,我在北齊太久,整日里提心吊膽,只敢在午夜夢回懷念從前的人和事,也不知怎的故交的面目就漸漸模糊了……”
她這話說得頗含情意,又帶著悵惘與酸澀,惹得寧懷驍一陣難過,剛才那些失落一掃而空,連忙安慰她道:“殿下在北齊受苦了,現在已經回到大景地界,殿下安心休養,再沒有人能傷害你了。”
肅寧對著寧懷驍嫣然一笑,眼中又含著些淚花,寧懷驍只覺胸中激蕩著豪邁與柔情,一心要護她周全!兩人眉眼間不少情緒來回飄蕩,又說了些戰況諸事,就聽帳外傳來崔嶄的聲音:“肅寧殿下萬安,軍中參將崔嶄前來問安。”
肅寧眸中亮起簇簇星火,聲音清潤了幾分:“快請進來。”她坐直,抬手很快地整了整鬢發,理了理衣衫。
寧懷驍看著她眼中的點點星芒,忽而明白了什么,垂下了頭,默默站到一旁。
帳簾大掀,坐著素輿的崔嶄緩緩而入,拱手微微施禮:“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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