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社畜的那些年

第八章:罪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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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機深禍亦深,休貪富貴昧良心。檐前滴水毫無錯,報應昭昭自古今。

“無華。可以將陰陽卷借給我嗎?”在她們臨走之前我開口向無華借用陰陽卷,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弄清楚,江月華是怎么到大榮手里的,溯世書里的一幕幕讓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人口販賣,想到這里我后背一陣發涼。

“可以。”孟婆無華答應了我的請求并直接帶走了阿多,臨走之前阿多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寫滿了再次被拋棄的無措,我不忍去看,只能回過身去,一想到阿多還要在忘川河中無盡的等待,而江月華的魂魄被壓在鎮魂井不得翻身,我心中更加堅定要查出真相,隨著她們的離開,陰陽卷也出現在我的桌子上。我趕緊打開陰陽卷進行查看,江月華,世間同名之人何其多,不知哪一個才是。

時間一點點流逝,我先后查了將近200個名叫江月華的名字,但都不是。直到第368個江月華才有了關于阿多,大榮的記載,隨著文字在指尖的跳動江月華的一生淋漓盡致的拋灑在我的眼前,現實遠比溯世書要殘酷。

江月華,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不大的地界卻是鐘靈毓秀,生于1985年,前二十年的人生和所有那個年代的女孩子一樣,從一聲嬰兒的啼哭,牙牙學語再到青春物語,一步一步沒有波瀾壯闊卻也安穩踏實,到了大學之后江月華憧憬著自己的未來,在某個風輕云淡的傍晚,落日的余暉撒在她的身上,江月華就婷婷裊裊的站在梨花樹下,她笑的溫婉,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她在等一個人,是她的男朋友,“我來了。”溫潤的聲音如同山間的泉水浸潤了無盡的干涸,身后有人拍了一下江月華的肩膀,她回過頭去,是她的心上人林軒。

夕陽西下,一對璧人手拉著手走在大學的林蔭小道上,金色的陽光將他們的剪影拉的很長,明天就是江月華的生日,若時光能停在此刻會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多年后當江月華回想起這一天,那是她這一輩子無法忘卻的噩夢,她人生所有的美好止步于此,從此再無半點歡愉。

第二日,江月華早早的起來,她和男朋友林軒約好今日一起去郊外采風,佳人配才子好不養眼,可老天沒有垂憐這對愛侶,出于一片善心卻落得個生離死別的結局。

來到郊外的王家村,還沒進到村中,他們二人就看見村外的河邊躺著一位老婆婆,她的身邊還有倒掉的半桶水,看樣子是出來打水出了意外。二人急忙走上前去將老人攙扶起來。

“奶奶,你怎么了,你的家人呢?”

“我家里就我一個人了,老伴三年前就走了,孩子們都在外地,我就是想打桶水,可人老了腿腳也不利索了。好孩子,你們能幫我回家嗎,我家就在村頭的第一家。”骨子里的善良讓他們二人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誰也沒想到就是這樣一份善舉卻葬送了二人的下半輩子。二人攙扶著老人向村中走去,走進了別人早已經布置好的圈套,等二人一進院子,躲在院子的兩個男人迅速打暈了二人。

“這兩個玩意都咋弄?”

“女的賣的去A省的大榮那里,人家專門等著呢,男的給我弄殘疾了。”

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就這樣決定了別人的一生,在他們的眼中不過都是貨物而已。后來的事,不用再說,江月華被賣給了大榮,日日被鐵鏈鎖住,最后被鎮于井中,而江月華的男朋友林軒被廢了四肢終日為別人乞討,兩家人找了很多年都沒有結果。

洵有情兮,而無望兮。

之后不堪回首的歲月中,他們或許會在某個好風如水明月如霜的夜晚,共望一輪明月,想起多年前記憶里的她/他。若無離散,他們二人或許已經舉案齊眉,兒女雙全,可惜,沒有如果。

冥府的夜晚是那么寂靜,我躺在床上腦中都是關于江月華的事,恍惚間我似乎聽到了什么聲音。

“這事兒和你沒關系,別再管了。”

“再查下去小心你的安全。”

“明天你就別來上班了。”

是誰在對我說話,不讓我管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一晚,我徹夜難眠,有太多的疑問沒有解開,是誰策劃了這一切,還有我到底是怎么的死,直覺告訴我,兩者之間一定有什么聯系。

第二天一早,我頂著碩大的黑眼圈出現在眾人面前。

“我的天,蘇小小,你咋成熊貓了!”我就知道,從黑無常白玨的嘴里我是聽不到什么好話的。“謝謝,我成了珍稀動物了。”對于他的操作,我送了一個白眼以示回禮。

“行了,一大早就別在這斗嘴了,冥王叫我們去秦廣王那里。”白無常白瑾及時打斷了我們的互啄。

一路上黑白無常兄弟走在前面,我和孟婆無華跟在后面。

“秦廣王在冥府是做什么的啊!”

“冥府有十殿閻羅,秦廣王蔣子文是十殿閻王之首。他手握生死簿,專門負責人的陽壽生死,以及接引超生和幽冥吉兇。秦廣王大殿邊上有個孽鏡臺,鬼魂到了那里根本不用說話,只要過去照一照,就能明明白白的看到你一生中所做的善惡之事,照完之后,就會直接送往各殿接受懲罰。”

“前天我怎么不記得有這么一遭啊。”

“自從冥府現代化之后,除了那些罪大惡極的鬼魂要接受審判,其他的鬼魂要走的程序都簡化了。”

“原來如此。”

由于我不停的去詢問孟婆,白玨被吵的頭疼,不得不出聲打斷我的十萬個為什么。“蘇小小,快閉嘴,一會就給你發一份冥府簡史和入職須知。”

“哦。”

“蘇玨,別欺負女孩子,她住在我黃泉。”

就這樣一路吵吵鬧鬧,我們四人來到了秦廣王的鬼判殿,這鬼判殿居于大海沃石外,正西黃泉黑路。進入殿中后,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右方的高臺,臺高一丈,鏡大十圍,向東懸掛,上橫七字,曰:孽鏡臺前無好人。而冥王蘇瑜已經到了,在他的左下方坐著一個豹眼獅鼻,絡腮長須,頭戴方巾的鬼王,想必他就是傳說中的秦廣王了,而在蘇瑜的右下方站著一個以蓮花為頭冠,墨發半挽,赤火紋飾于眉間,眼角自帶一抹嫣紅,薄唇輕抿,身穿一襲天晴色的長袍,手中握著一支純白的羊毫,墨色暈染其筆尖,燃燒著無盡的業火之力。

“他是誰啊?”我扯了扯孟婆無華的袖子輕聲問道。“他是冥王身邊的判官崔蒔,他不像那四大判官是判處人的輪回生死的,他是專門判處冥府眾神之過錯的。前幾日去歸墟交接事宜,昨日才回來。”

“見過冥王,秦廣王。”三個冥府的老員工行了禮,我一個社會主義青年只是僵硬的鞠了一躬,差點沒脫口而出同志。

沒有計較我的失禮,冥王與秦廣王都點頭敬受了這一禮,“人都齊了,把他們帶上來吧。”秦廣王的話音剛落,“劉榮,陳淑芬,梅英,王奎······”鬼差一個個念出了他們的名字,緊接著外面的鬼差押解著五個鬼魂進到殿中。

第一個被壓進來的是劉榮,衣冠楚楚,官場浸潤的久了,倒比之前那個劉家村里的大榮多了幾分斯文與從容,第二個被壓進來的是陳淑芬,陳大娘,多年過去,容光煥發,哪里有花甲之態,分明是用孩童的骨血換得的青春,第三個壓進來的是那個誆騙了江月華和他的男友林軒的老婆婆,梅英,之后依次壓進來的是那兩個男子。

是他們,竟然是他們。善惡有報,只是不知他們折在地手里,真是替天行道。一旁的孟婆無華拉住了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沖動。

“殿下一眾鬼魂,可知今日為何審訊你們?”秦廣王翻開生死簿

“各位閻王老爺,劉某向你們問安了。”中間的劉榮絲毫沒有的慌張,反而慢條斯理的回道:“劉某不知,莫不是沒給你們孝敬,才有今日之禍?”

“荒謬。”秦廣王大聲呵斥道。

“呵呵,官場的事兒我還不知道嗎,各位閻王老爺放心,這金銀禮器不會少的。”說完這話劉榮抬眼把所有人掃視了一遍,面帶不屑,最后視線落到了我這里,嘴角露出了詭異的微笑,用一種和老友久別重逢的語氣說道:“蘇小姐,你好啊。”

“你怎么知道我姓蘇?”劉榮的話讓我脊背發涼,心中有一種猜測呼之欲出。“蘇小姐這么快就忘了?真是貴人多忘事,看蘇小姐的樣子,已經高升了吧,說起來還得感謝我不是?”

“劉榮,住口。”明堂之上的蘇瑜一聽劉榮如此說,竟然揮袖將他掀翻在地,被掀翻的劉榮沒有罷休,掙扎著起身后又對我施了一禮,語氣中滿是得意:“蘇小姐,煩請多為我美言幾句。”

“我倒是覺得士別三月當刮目相看,之前見到的劉書記可不似現在這般模樣,做了鬼,便沒有那陽關道可走了,再或者說一朝雞犬升天,忘了自己本來的面目。”雖然不知他的話到底有何意思,與我的猜測有沒有關系,可我不能亂了陣腳讓他牽著鼻子走,于是我緩步來到陳大娘跟前漫不經心的挑起她的一縷黑發,“陳大娘的容顏也是越來越年輕,我能不能討要下秘方。”說完這話,我被自己惡心到了,臉上還得掛著笑,只是這笑不到眼底罷了。

陳大娘有些不確定的看了看劉榮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道“蘇小姐哪用的到我老婆子的保養方法。”

“是嗎?陳大娘的方法我可真是不敢用啊,那么多的孩童你就不怕他們向你索命嗎?”

陳大娘似乎聽到了什么笑話,抬手理了理鬢邊的碎發淡淡的回答道:“索命?我們不是已經死了嗎?有什么可怕的!”

“再如何不是還有人陪我們下來做鬼了嗎?”劉榮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臉,只是把目光投向了蘇瑜,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笑聲回蕩在鬼判殿中顯得那么陰森可怖。

秦廣王不愿與他們多費口舌,請示了冥王蘇瑜之后便吩咐鬼差道:“冥頑不靈,若是善魂,本不必來此,佛經有言:萬法由心生。來人,將他們押到孽鏡臺前。”

凡是在孽鏡臺照過的鬼魂,他們生前的畫面,就像播放錄像一樣,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在人間所做的惡事。所謂萬般將不去,唯有業隨身。

第一個押在孽鏡臺前的是劉榮,他一生的罪業將在孽鏡臺前原形畢露,狡詐奸猾難以遁形。

“大娘,你就顯顯神通,幫我改命吧,日后發達了一定給您供奉金身。”

“罷了,你我有緣,就幫你這一回,我給你找七個氣運大的女子回來,你只需要讓他們生兒子就行,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那若是生了女娃呢?”

“當然是處理掉。”

這是罪業的開端,不知多少個無辜的女子被他們用齷齪的手段弄到了劉家村,沒有人追究她們的來處,在這些村民的眼里她們不過是孕育的工具,這個不中用了還有下一個。短短幾年的時間里,喪命在劉榮家的女子共有六人,皆是在生產之后被活人填井。

“大娘,這么多的好貨,您是打哪弄到的?”

“不該問的別問。”

“大娘可別蒙我,您用什么法子我還不清楚嗎?村里的貨都是您弄來的,有什么來錢的路子您可得教教我。”

“大榮,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有些事咱們都心知肚明,別撕破臉不好看,有福同享,有難可不一定我和你同當,我上面有人,你可沒有。”

“瞧大娘說的,我可是知恩圖報的人,六個親骨肉都交給了您,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不到他們也有這樣面和心不和的時候,不過陳淑芬說她上面有人,不知是哪位大佬。

“大娘,還差最后一個了,聽您的意思個極品貨。”

“好好受用著吧。”

“大娘,不瞞您說,真是個寶貝,我都舍不得了。”

“以后有的是好的。”

這里的極品說的就是江月華。

“大娘,為何要留著那個賠錢的女娃?”

“她們母女氣運相連,弄了她回影響到母體的。”

原來這就是劉榮留著阿多性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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