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寵醫妃

第046章 沒節操的缺德鬼

他淡淡道:“無。”

搓了搓手,夏初七抱著自個兒可憐巴巴的小身板兒,“大哥,大爺,大俠,大主子爺……我又冷又餓,餓死了誰替你辦事兒啊是不?你得為長遠考慮啊?”

“等著。”幽暗的眸子瞟她一眼,趙樽終于皺了下眉頭,站起身來,“看著火。”

說完,他披上那大氅兒,大步往洞外走去。

沖著他挺秀高頎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夏初七似笑非笑的喊了一句,“爺,一會兒你進來的時候,記得先喊一嗓子啊,我要脫了衣服烤干呢……”

趙樽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只腳步放得更大了。

吁……

走到洞口瞄了一眼,見他走遠了,夏初七才回到火堆邊兒上。

事實上,她本身也是一個野外生存能力極強的人。當初能從豬籠子里逃生便可見一斑了。這些個小事兒如果能難倒她,便真會丟了她前世那個紅刺特戰隊的臉了。

可她是個女人啊,有男人在的時候,何必要自個兒動手?

再說,能讓古代的封建王爺替自個兒服務,多爽啊?更何況那趙賤人幾次三番的戲弄于她,這也算小小的讓他吃一次暗虧了。

迅速的脫掉外套,用一根柴火架起來,在火堆上烤著,等烤得差不多半干了,她才又把里衣通通脫下,又穿上外套,開始烤里衣,還順便在包袱里翻找了一套內衣褲來烤上,想著等會兒能舒舒服服的穿著它們,在這里吃著烤山珍,伴著一個大美男睡一覺,頓時覺得什么事兒都不是事兒了。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樣愛你都不嫌多……”

樂觀的人,就是這么實在,再惡劣的環境都能過得舒心。

哼著走音的調子,她把身上的衣服收拾齊整了,又脫下腳上早就泡得一塌糊涂的靴子來烤。靴子冒著青煙兒,發出一股子怪怪的味兒,她揉了揉鼻子,正嫌棄著自個兒,便聽得外頭響起一道熟悉的嗓音兒。

“好了嗎?”

“好了好了,進來吧。”

夏初七隨口笑應著,不怎么在意的光著腳丫子連著一截小腿兒,肆無忌憚的晃來晃去,拿烤鞋當烤雞。于是乎,趙樽一入洞口,便瞧見了一雙白嫩嫩的小腳丫子,在火邊兒上晃啊晃啊。

他眼神兒別了開,聲音涼了幾分,“把鞋穿上。”

“鞋還濕著呢?干嗎要穿上?”

放下靴子來,夏初七又使勁兒卷了幾圈褲子腿兒,才樂呵呵的跑過去,“來來來,我看看啊,我們家主了爺都弄到什么好吃的了?”

將那兩條在岸邊兒巖縫積水里捉到的魚遞給她,趙樽嘴唇動了動,想忍,似乎又忍無可忍,“小姑娘在男子面前不穿鞋,成何體統?”

“……不是吧你?”

無語了一下,夏初七“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她差一點兒就忘了,這里是大晏王朝,是一個結了婚的婦人在別的男子面前露一下腳便會被視為失貞需要自殺謝罪的地方,而她的面前的也不是一個現代的潮男,而是一個思想古舊的封建王爺。去,他哪兒又會知道,在她的那個時代,不要說露腳了,就是露胳膊露腿兒露半邊米米都沒有人會說什么。

“老古板。”

低咕著罵了聲兒,為了不讓他的視線沒處放,也為了烤魚里不滲入香港腳的味道,雖說靴子壓根兒沒有干,她還是極不情愿的穿了進去,然后才拎起那兩條用草莖串起來的魚瞧了瞧。

“這個……要怎么弄?”

趙樽看著他,眼神古怪,“你不是會128種本王沒有見過沒有吃過的營養美食?”

夏初七一愣,又笑,“爺,您老的記性可真好。”掏了掏耳朵,她才笑瞇瞇的接著說,“可我不喜歡剖魚……再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荒山野嶺的,什么配料都沒有,哪里來的美食?不如你先剖了,我再來烤?”

趙樽情緒不定的盯她一眼,再次拎著魚出了山洞。

嘖嘖,今兒這位真好使喚!

回頭讓她來做爺,他做仆役,該有多爽?讓他干嗎就干嗎,想想就樂呵。

這一回沒有用多久,趙樽便用樹葉子裹了兩條剖好又洗過的魚進來,再次丟給了她。在她歡天喜地的贊美聲里,淡淡的開口。

“兩條魚,值十兩。剖魚,十兩。洗魚,十兩。如此算來,你便還欠爺二十兩。先吃,待飽了再來替爺捶背。”

“……啊?”

什么人啦!

荒郊野外都哥們兒了,還要給錢?

恨恨的接過魚來,夏初七這回沒再指望他堂堂一個王爺會為她烤魚了,而且她也付不起那價錢。想像著面前是一個燒烤攤兒,她在吃著川味的烤魚,墊上一點兒蔥段和姜片,放上一點兒花椒粉,放灑上一點辣椒面……

咕嚕……

很不爭氣的,她吞了吞口水。

“東方青玄想從你嘴里知道些什么?”沒想到,趙樽會突然問。

夏初七也想知道這個問題。

可她心知東方青玄是因為識破了原身夏草的身份,而且極有可能還是一個不太光彩的身份,所以才會擄了她,又哪里敢在趙樽面前吐露半個字兒?

她聞著魚香味兒,直咽唾沫,“那誰知道他的啊?不過你看他那種人,雖長了一副好皮囊,可一看便知是那種下作的神經病。又無恥又陰險,估計覺得我不順從他,瞧我不太順眼,便尋思要整死我。”

趙樽瞥了她一眼,目光深了深,卻未反駁。

夏初七心知他不會相信這樣的說辭。

可他既然沒有再問,她也不會主動去提起。

慢慢悠悠的烤著魚,想著接下來的漫漫長夜,再看看火光跳躍下,那趙賤人棱角越發深邃好看的臉孔,她越發覺得這個夜晚……嗯,似乎還算不錯。

原本她良心發現的時候想好了,等烤完魚吃了,自個兒也出去避上一避,讓他把身上那身濕衣服都扒拔下來烤干了再穿。

可還沒有等她把魚給烤明白,外頭便“唏哩嘩啦”的下起雨來。不到片刻,那雨勢便成了傾盆,暴雨一泄如注,除了這個山洞可以避雨,再沒有了去處。

內疚了一下,她把一條烤好的魚遞給他。

“諾,吃吧?”

“不用。”

“小心眼兒,我不收費的。”

斜斜地倚在石壁上,趙樽撩她一眼,“不餓。”

“行,你不餓最好。”笑出幾顆小白尖牙,夏初七使勁兒咬了一口實在寡淡的魚肉。大概實在餓得狠了,她發現竟然十分的美味兒,比她以往吃過的所有魚肉都要鮮嫩。

“唯一的缺點,就是少了鹽。”

她一個人自說自話,他照常不搭理。

等她一氣呵成的把兩條魚都啃入了肚子,覺著其實也就是個半飽而已,不禁由衷的嘆了一口氣,收拾好殘骨,才移過去輕輕替他捏著肩膀,好心好意的建議。

“要不然,你把身上衣服脫下來烤一烤?你這樣兒會生病的。”

趙樽依然一動不動,只面無表情的說,“爺對你,不放心。”

靠,她即便是有點色,還是一名色中君子吧?

誰愛管他死活!

夏初七在心里頭暗自罵咧了他一回,才翻著白眼兒,將目光投向了對面一直滴水的山巖,打蔫兒了。

“今兒晚上,咱倆便要在這里過夜了?”

他嗯了一聲,很是悠閑。

“哎,這么長的一個夜晚,好無聊啊……”

在他肩膀上敲啊敲啊,她突然側過身去,雙眼冒光的盯住他。

“不如,我倆玩一個好玩的游戲,或者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他掃她一眼,索性閉上了雙眼。

很明顯,他不想聽她再聒噪。

歪了歪嘴角,夏初七手下的力度加重了幾分,越發覺得在這樣一個沒有網絡沒有電視什么都沒有的荒野山洞里,一個晚上對著極品大美男能看不能吃,還得替他捶背捏肩,實在是一件慘無人道的事兒。

腦袋瓜子轉來轉去,她又有了好想法。

“不如,我給你講講我的情史吧。”

“情史?”

映著篝火的小臉兒上,生出幾分狡黠來,夏初七想了想,又道,“準確的說呢,那也不叫情史,因為我與人家也沒有生出情來……就是相親……相親你知道是什么吧?”

他眼風都沒有抬一下。

“就是,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她好不容易才想到一個替代的說法來,“就是比如說啊,兩家的父母找了媒人來說親,然后男女雙方見面,就那么一碰頭,看看彼此是否合意……”

“碰頭就洞房了。”他沒睜眼,卻從容的提醒了她一個事實。

“你這個人,我這不是比喻么?”

他不再吭聲兒了。夏初七心知他看不見,在他腦袋上先比劃了一個砍頭的動作,才又繼續替他揉著肩膀,慢悠悠的說,“總之呢,就是我吧,相親了991次……都沒有成功。”

大概這個數字實在太過驚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他猛地一下睜開眼,回瞥過來,目光有些涼。

“不用再捏了吧?”

嘿嘿一樂,夏初七不管他應了沒有,十分女漢子坐過來,一下子躺在他的身邊兒,望著黑壓壓的洞口,回憶起她記憶里那個燈紅酒綠的城市來。聲音也不知不覺就幽怨了幾分。

“哎!”

她原以為他不會問。

沒料到,他冷不丁冒出一句,“為何不成功?”

冷風從洞口輕拂過來,刮得她的臉頰有點兒冷。

其實,她半點兒都想不起來前頭那些相親對象長成啥德性了。記憶里最多的,還是自個兒大聲在KTV和戰友飆歌,大笑著在訓練場上瘋狂流汗,小心翼翼的參加第一個軍事演習……慢慢的回味著,她感覺那些記憶,似乎已經隔絕了上千年那么久。

“我相的第一個人,他覺得我長得太美,不敢看,灰溜溜地奪路而逃了……”良久,她才冒出一句。

“第二個人,一見到我,就羞愧得自摳了雙眸,從此失明不肯再見到任何人……”

“第三個人,他是一個同性戀……嗯,就是像東方青玄那樣的。”說到這里,她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

“第四個人,因為相親時我看不上他,導致他萬念俱灰,索性到少林寺去出家做了和尚,說是愿從此長伴青燈古佛,為我念阿彌陀佛,了卻一生的癡情,撇下紅塵三界……”

“第五個人,見了我的容貌,便再也受不了自個兒的長相了。他賣了宅子去了韓國……嗯,也就是那個那個……高句麗,他去整容了。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等他終于滿意回家的時候,由于他爹娘都不認得他了,可憐的,被當成小賊給活活打死了。”

她說得很慢,很厚顏無恥,趙樽卻一直無動于衷。

直到她口干舌燥得快要編不下去了,他才忍不住問了一嘴。

“那唯一的一個不同?是第一百個?”

呵,原來他在聽啊?991這種說話,是很容易讓他理解出來其中的不同啦。夏初七嘻嘻一笑,沖他拋了一個古怪的媚眼,才賣著關子。

“咳,最后一個,確實是極品美男兒。他對異性的殺傷能力基本上能與我持平。當然,還是我略勝一籌啦。不過,也不曉得咋的,我倆相親的時候吧,喝多了酒,聊著聊著便滾一堆兒了……”

見他雙冷眼瞇了起來,明顯理解岔了,她才大笑著使勁兒拿手捶地。

“滾成一堆兒我倆就聊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酒醒來,便成了鐵哥們兒,唔,就像咱倆現在這樣兒。”

趙樽明顯對她自以為的“鐵哥們兒”沒有興趣。

不過,夏初七發現吧,人家還真就有皇家子弟的貴氣范兒,那怕心里邊再不爽快,臉上也端得十分嚴肅,壓根兒就不管她的喜怒哀樂或者嬉皮笑臉,只需要靜靜的散發著他那銷人魂兒的雄性氣息,便讓她好不容易才能壓住內心那點兒春心蕩漾了。

不好意思對救命恩人猥瑣,她繼續講故事。

“其實也是我沒上心。要不然,那美人兒也是可以將就一下的。”

“是人家沒上心吧?”趙樽淡淡的語氣,刻薄到了極點。

夏初七一噎,瞪大了眼睛。

“睡覺了!不跟你講了。你這個人,忒沒勁,沒幽默細胞。”

“如此,最好。”

趙樽不冷不熱的回一句,便徑直闔著眸子,靠在石壁上,一動也不再動。等夏初七輾轉難眠了幾數次,再睜開眼睛偷偷看他時,發現他的鼻間已經只剩悠長入睡的呼吸了。

靠,可恥,不厚道!

瞪大雙眼看著火堆,她苦著臉難以入眠。

左思右想,見趙樽已經睡著了,她索性又把包袱里那些個不好讓他看見的東西拿出來,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火堆邊兒上,慢慢的烤著,同時也在這滴水的巖洞里四處閑看。

她似乎看見了什么?對面巖石的裂縫之中,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一條一條的,一圈一圈的,密密麻麻,遍布整個一層巖縫,閃著懾人寒光。

眼睛突地睜大,一股涼意瞬間躥上了背脊。

“媽呀,蛇——!”

她尖叫一聲兒,回身飛撲到趙樽的身上,八爪魚似的手腳并用,死死地纏住了他。

趙樽身體一僵,彈坐起來,下意識便要把夏初七從身上撕下來。

可她受驚之下,手勁兒出乎意料的大,竟是拉不開。

他沉下眉頭,拽緊她的手腕,“下去!”

“不下!”

她回答得理直氣壯,他的表情卻越發別扭生硬,“混賬!成何體統……”

“去,誰要跟你合體?”夏初七搶住話頭,語速極快,“真以為你帥得我會沒節操的強上了你?得了吧啊!沒聽見我說有蛇嗎?”

她比蛇纏得還要緊,那指甲都陷進他的皮肉了。

每個人都有軟脅,夏初七不怕死人,不怕血,偏就對于蛇啊鼠啊毛毛蟲啊一類的軟體動物怕得要命。據占色說,這是一種可以稱為軟體動物心理恐懼癥的疾病。

如今……

為了這病主動去抱男人,她覺得自個兒也是蠻拼的了!

“耳朵聾了?爺叫你下去。”趙樽額頭的青筋突突直跳。

夏初七知道他不喜女人近身,卻這會兒也顧不上他的心情了。

“趙王爺,十九爺,祖宗爺,我說你這人,怎么比那些蛇還冷血啊?在這樣的時候,你不是應該挺身而出,然后英雄救美的嗎!?”

“你是那‘美’嗎?再不下去,丟你喂蛇。”

夏初七只怕蛇,不怕人威脅,“行啊,那我兩個便一起去喂蛇好了,黃泉路上也有個伴,我那份孟婆湯分給你喝啊,不用客氣!”

挑釁地微瞇著眼,夏初七哼了聲,兩條腿把他夾得更實在了。甚至都顧不得手上還拎著一個“眼罩”和一條月經帶,只管用力抱緊了他,全然不知自家這形象有多么的驚悚。

雙眸一沉,趙樽低下頭,冷冷盯住她的臉。

“一、二……”

“三!來吧,丟啊,一起啊……”

她打定主意,死活賴上他了。

“麻煩精!”

低罵一聲,趙樽狠狠一沉氣,峻拔的身軀的一挺,兩只大手環住她的腰一用力便將她從身上解了開,提劍上前去殺蛇。可他這頭剛轉頭,那頭夏初七便縱身一躍,甭管三七二十一,利索得像一只樹袋熊似的掛在了他的背上。

“快殺,快殺,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這個情形實在壯觀……

一個凜凜威風的王爺,背上馱著一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

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沒有浴血沙場,卻在用來殺蛇。

連續兩天的暴雨和山洪,把蛇類都逼到了這里,它們簌簌的爬動著,吐著信子,數量越來越多,多得夏初七身上的肉都麻掉了一層……好在趙樽的功夫了得,那些蛇根本就近不了他們的身,便直接向閻王爺報道去了。

“阿唷,主子爺,您真厲害……這一招兒叫什么?”

“嘖嘖嘖,可真帥氣……殺入蛇群如入無人之境……”

“繼續啊,我為你感到驕傲和自豪。這個這個這個……簡直就是風華絕代傲視群雄的殺蛇。王爺寶劍斬蛇妖,這個造型太奢華太炫酷了。爺啊,我在你背上,已經感受到了你無窮無盡的內力在釋放,你繼續加油……我繼續給你打氣啊……不要停……”

夏初七從他脖子處探頭瞧著,欠揍的哇哇大叫。

“蛇精們啊,下輩子記得投胎做人。如果實在有冤無處去申,麻煩看清楚殺你們的人是誰,真不關我的事兒啊,我是好人來著……速速退散吧,退散吧,退散就不會挨宰了……”

她念叨得像一個唐僧,念叨得比蛇更要人命。

“你住嘴。”他低喝。

“不好意思啊,我一緊張……就話多。”夏初七抓牢了他的脖子,隨著他高大的身軀左轉,右轉,左旋,右旋,一張利嘴根本就停不下來。

趙樽似是忍無可忍,丟下一句,“再多一個字,試試看。”

“好吧……算你狠!”

夏初七抿緊了嘴巴,瞪著一雙大眼睛,看他劍起劍落,再配上洞外的傾盆大雨,覺得這日子過得真是分外的“”,如果今兒晚上不是有趙樽在,她一個人遇到這么多蛇,人生觀一定需要再次重塑了。

籟籟……咝咝……

軟體動物的爬行聲,實在太驚悚。

趙樽殺得太狠了,慢慢的,那些蛇子蛇孫蛇父蛇母蛇大姑蛇大姨們不再往前沖了,還有命活下去的,很快便隱進了那巖縫和亂石之中。夏初七長松了一口氣,看著消失得干干凈凈,連同伴的尸體也顧不得了的蛇類,不由感嘆。

“嘖嘖,真現實啊!”

“下來!”趙樽提著滴了蛇血的寒劍,冷冷說。

“我在想啊,那個巖縫里,肯定有一個大蛇窩,說不定還是它們的蛇王宮,要不然哪會來恁多的蛇?你說呢?”

“老子說讓你滾下來!”趙樽狠狠甩她,不知不覺用了她的口頭禪。

“兇什么兇?我這不是腿軟了嗎?”

夏初七慢條斯理地從他背上跳下來,看了看遠處的蛇尸胃里又沸騰了一下,卻是再不敢離開他半步,手爪子一直揪著他的衣袖。他坐下來,她也坐下來,他躺下來,她也躺下來,再也顧不得她本就不多的矜持。

“爪子拿開。”趙樽倚在石壁上,冷眼掃她拽在胳膊上的手。

“我說哥們兒,何必呢?”夏初七眼風瞄著那巖縫兒,擔心一會蛇又會跑過來,“要是我那些藥瓶兒不被東方妖人搜走,我用得著你么?我只要往那兒撒一圈兒藥,它們也就不敢過來了。可現在……喂,你想想啊,萬一我被蛇叼走了,殿下大人你不又少了一個得力助手?少一個助手事少,如果影響到你今后的輝煌大業,那便得不償失了,你說呢?”

“你要怎樣?”難得有耐心聽完,他挑了下眉。

“和你睡一處。”夏初七說得理所當然,“我睡里頭,你睡外頭,蛇來了,先咬你。”

“荒唐!”趙樽面色一沉,急忙去扯她的手,“你,那邊去睡。”

“殿下,主子爺,拜托了啊!”夏初七帶著唱腔兒,難得的軟了語氣。

輕哼一下,趙樽沒有搭理。

吸著鼻子醞釀好情緒,夏初七雙手纏著他胳膊不放,動之以情,曉之心理,“咱都是江湖兒女不用拘小節,我又不會非禮你,再說又不抱你的人,最多就碰一下胳膊,多大點事兒啊?”

她搖他胳膊,一直搖。

他眼皮兒都不抬,一直懶得搭理。

兩個人戰斗了好幾個來回,夏初七嘴唇一撇,小臉兒笑得格外燦然。

“不如這樣,我給你笑一個?就算成交了?”

“那給你唱首歌?”

說完,斜脧了一下他面無表情的冷臉兒,夏初七眨巴下眼睛,用兩只手捧著臉,突的一下伸出長舌頭來。

“呢呢呢呢呢呢……這樣可以了吧?”

趙樽眸子淺瞇下,“表演完了?”

“完了?”

“去爺腳那頭睡。”

“……不用這么殘忍吧?”

趙樽瞪她一眼,淡淡說了句“離遠點,不許近爺的身”便闔上了眼睛。

不過,他話雖說得極狠,卻沒有抽回被她扯住的那只胳膊肘兒。

耶?不許近身,就是說可以近胳膊嘛?夏初七連連點頭稱好,陽奉陰違地在離他大約一尺距離的地方和衣躺好了,閉上了眼睛。

靜靜的倚著石壁,趙樽沒有聲音。

可她卻能夠感受到他身體的僵硬。嗤了一聲,她輕笑,“你要不要繃得那么緊啊?放寬心吧啊,我是一個有節操的人……”

趙樽偏過頭,靜靜地盯著她,呼吸淺淺的,冷冷的,像一個沒有溫度的大怪物,只唇角上揚出一個譏誚的弧度。

“楚七,你是個女子。”

輕唔一聲,夏初七點頭,“對啊,我要是男的,哪兒又需要你來保護?”

趙樽眉頭蹙成的“川”字,在昏暗的火光下,越發深邃了幾分。

看看不遠處那一灘變成了黑色的蛇血,又看看身邊嬌小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女子,他靜靜不語,一動不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夏初七扯著他那只胳膊,快要夢見周公的時候,才聽見他用略微沙啞的嗓音說了兩個字。

“傻逼。”

夏初七噗了一聲,瞪大了眼睛!

“原來這個詞兒,你也會?老實說,是不是跟我學的啊,要不要考慮給點兒學費?”

趙樽冷著臉,不再搭理她,身體一直僵硬著,比先頭推入洪水里去的那具死尸多不了什么熱度。這個樣子的他,搞得夏初七都覺得別扭了,好像自個兒真干了什么猥褻男子那種作奸犯科的事兒一樣。

“那要不然,咱倆換個地方睡吧?我總覺得這里不太安生。你想想啊,你殺了那么多蛇。萬一大半夜的,他們又呼朋喚友的來找咱們報仇可怎么辦?”

他沒有睜開眼,輕嗯了下,聲音啞啞的,“你睡。”

“那你呢?”她不理解。

“守夜。”

這么好?

那她還客氣什么?那就……睡吧睡吧。

洞外的暴雨,還在嘩嘩下著。

山洞的里頭,夏初七躺在他邊兒上,睡著睡著,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從抱胳膊抱在了他的腰上。夜漸漸的深了,她瘦削的小臉兒上帶著放松的淺笑,呼吸綿長,纏得他密不透風,睡得也是口水四溢,十分沒有品樣。趙樽緊闔著眼,端正嚴肅地靠坐在風化的大巖石上,眼睫偶爾眨動幾下,深邃的五官上半點情緒都無,也不知究竟睡過去了沒有。

夜晚,風涼。

清晨,雨歇風住。

“啊!啊?”

神游太虛醒來的夏初七,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又伸了個懶腰,等發現身邊兒躺著的人不對勁的時候,才轉過臉,一本正經地偏頭看他。

“咳!”

天一亮,她的臉皮會自動變薄。

“那什么……我說……喂……”

原本她只是說抱一下胳膊的,可她……腿好像搭在他的腿上,手好像搭在他的腰上,身體也與他挨得極緊。想來想去,她完全就是一只占了人家便宜的禽獸嘛?

深呼吸了一口氣,她假裝淡定地放開手腳,與他的身體分開,一雙靈動的眸子帶著一股子剛睡醒過來的慵懶和迷茫,一眨不眨地看著趙樽冷峻高貴的臉孔,想了許久,才組語好了語言。

“我正奇怪呢,我怎么把王爺給睡了?”

趙樽懶洋洋的睜開眼睛,似乎也是剛剛醒過來,盯著她睡得像雞窩一樣的頭發,還有滿身褶皺的衣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皺了下眉頭,沙啞著聲線兒。

“楚七……”

夏初七眼兒一瞇,猛地伸出手,捂緊了他的嘴。

“喂,別說話,你什么話都不要再說了。”

趙樽目光暗了下,不解地看著她。

牽了牽嘴唇,夏初七擠出個笑容來,慢吞吞地收回那只手,扯扯身上的衣服,理順了一下頭發,嘿了一聲兒,低頭下來看著他,用一種好像剛剛“招完妓”一樣的壞壞表情,淡定地學著總裁們的語氣。

“昨天晚上的事兒,我希望你最好忘掉。不要妄想我會對你負責任,可懂?!”

深吸一口氣,趙樽氣極反笑,“魔怔了?”

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夏初七也不再理會他,扶著膝蓋便起身,伸了一個大懶腰。

“走嘍!終于要離開這鬼地方了。”

說罷,她微微翹起唇來,吹了聲兒口哨,等他姿態優雅態度尊貴的歸整好了身上的衣袍,自個兒便率先往洞外走去,不再看那些蛇尸一眼,同時也沒好意思回去看似乎欲言又止的趙樽。

剛才那幾句發神經的話,是她故意說出來玩笑的。

說白了,她不希望因為昨晚上的事兒,搞得彼此尷尬。

腦子一清醒,她便想起來了——這不是一個男女關系開放的朝代。

尤其趙樽那貨,賤是賤了點兒,可似乎在女色方面并不像古代的封建男子那么無聊,把下流當風月來玩。而他本人確實屬于潔身自好的那種,尤其在某些與倫理道德相關的層面上,他都可以稱得上古板迂腐的道德模范了。比如,昨兒晚上的“穿鞋”事件。

想想,她昨晚摟了他一夜,依他老人家古董一般的心思,說不準一個想不開,覺得兩個人真確定了什么關系,真就賞她一個什么“侍妾”之類的虛銜,那她這輩子不就毀了么?

夏初七喜歡調戲美男沒錯。

可那只是純粹的欣賞與玩笑,真沒有與別的女人一共分享男人的勇氣。

趙樽他什么人啦?一個封建帝權之下,高高在上的王爺。

先不說他前頭都指婚三次了,府里還有未碰過的滕妾若干,就論往后吧,他那京師的王府后院里,養上百十來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也肯定不會太稀奇。所以說啊,就算他生得再好看,她也不會把自個兒托付給這樣的男人。依她的性子,還是一個人游戲人生,過著逍遙自由的日子,沒事兒調戲一下美男有意思。

最最最主要的是……她覺著,相比較起來,和一個封建王爺做好哥們兒,比做一個封建王爺的侍妾,肯定有意思得多。

“一百兩。”

背后突然傳來的懶懶聲音,打斷了她慎重的人生思考。

嗖的一下轉身,她調過頭去,挑著眉梢看他,“大清早的,什么玩意兒又一百兩?”

趙樽抬了下眼皮,冷冷的眸子,很是認真地盯著她。

“昨夜的保護費。”

靠,他到底是流氓地痞黑社會老大啊,還是個王爺?

夏初七真真兒被他噎住了。

半晌兒,她腦子激靈一下,突然想起來,狐疑地盯住他問,“先頭在山洞里,你想說的,就是這句話?”

趙樽奇怪的看著她,“不然呢?”

去!原來是她一廂情愿了,還以為他要對自個兒負責呢。

趙賤人,真賤,果然是一個沒有節操的家伙。把她的小腳也看了,小手也摸了,身子也碰了,他居然敢沒有這樣的想法兒?還是不是封建社會的男人啊?去,也太不符合邏輯了吧?

一個人怪異地想著,她吭哧了幾聲兒,想想又翹起唇來,雙手比劃了一個“十”字的造型,皮笑肉不笑的調侃他,“爺啊,這世道,十兩銀子都能買一房媳婦兒了,你這陪我睡一個晚上,就要一百兩?”

“太少?那一千兩。”他回答得慢條斯理。

果然是同類,兩人絕對適合做哥們兒——都鉆錢眼兒里了。

夏初七想著這個,沖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兒,一把手把包袱掛在肩膀上,陰惻惻地沖他奸笑,“好好好,我就給你一百兩。不過才一百兩而已,小事小事……先欠著吧啊。下回多睡你幾次,一起付賬。”

俗話說得好,“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她現在一兩銀子都沒有,別說欠他一百多兩,就算欠他一千兩,一萬兩,她也能欠得起的。

暴雨肆虐過的大地,滿目蒼痍。

山上的樹木橫倒豎歪,到處都是被洪水給沖得翻出來的黃土稀泥,唯一的優點就是空氣還算清新,純粹無污染的天然景致。夏初七一路跟著趙樽,悠閑地踱著步,在這個寒意漸濃的天地里走著,看他黑袍飄飄,看他挺秀高頎,也覺得是一種視覺享受。

“主子爺,我可是又餓了,上哪兒找點吃的去?”

趙樽不回答,直到她又問了一回,才不耐煩的開口。

“餓不死你。”

輕哦了一聲,夏初七吐了吐舌頭,一轉頭,便在一個殘草巖石的夾縫間,看見了一具不知道打哪兒沖上來已經泡得泛白了的尸體,不由得長長嘆了一口氣。

“您是王爺,您被水沖走了,他們定是會想方設法來尋你,可這些老百姓就慘了,這次受災的范圍肯定很慘重……也不知道會死多少人,政府會不會派人來震災……”王爺:來,本小姐逗逗你!(番外完結)

“政府?”趙樽回頭,冷眼微瞇。

夏初七心扯了一下,拍拍嘴巴,“就是……朝廷。或者,官府?”

趙樽若有所思地看她一下,沉吟了許久,才在發絲撩動衣袂飄飄間,淡淡地說道:“朝廷定會派人來震災,官府也會有所作為的。”

“這樣啊?那便好。”

沒有再多說什么,夏初七走了幾步,拳頭突地一握。

“要這事兒是東方青玄干的……那廝必遭天譴啊。”

趙樽便未多言,只黑眸中浮上了一層陰沉之色。

夏初七也不在乎他回不回答,一路罵著東方青玄,十分解恨,“王八蛋啊,為了一己之私,就罔顧百姓的安危。實在太過可恨了。”

“你還有悲天憫人之心?”趙樽神色,依舊冷凝如水。

“老子的優點很多。”夏初七笑瞇瞇的挑眉。

“缺點更多。”他答。

“不損我你會死啊?”

他慢條斯理的轉頭,聲音驟冷,“就憑這一句,便能治你個大不敬!”

“啊哦,您是王爺,我又忘了。”夏初七總算看明白了,這貨從開始到現在,基本上都是以壓榨她、洗刷她、收拾她、貶損她為榮,以對她好、讓她樂、逗她開心為恥。便是她說得再好聽,他也不會多給她一個好臉色。

那她還和他客氣什么?

一橫眼睛,她拎著包袱,晃來悠去,“不過嘛,老虎不發威,你是不是真當我病貓啊?”

趙樽冷著臉,一哼,“幾條蛇都怕成那熊樣,還老虎?”

奸猾的一笑,夏初七走過去,在他的身邊兒繞了好幾圈,直到繞得他不耐煩了,這才緩緩將頭靠近,一副為色所迷的模樣,笑瞇瞇地奚落。

“又傻叉了吧你,我昨晚那是怕蛇么?我那是在吃你的嫩豆腐懂不懂?你說說,結果咋樣了?你還不是乖乖讓我給睡了?哎喲喲,這如花似玉的小郎君,你若是愿意求姑娘我呢,我還是樂意對你負責的。不過就你這態度嘛,實在讓人提不起勁兒啊……”

聒噪的老毛病又犯了。

趙樽回頭看到她,氣度悠然的威脅。

“楚七,爺看你這樣,是不想要鏡子了?”

這一招兒對夏初七來說,永遠都是絕對致命的殺招。

立馬收回臉上的笑意,她頓了下,斜脧過去,“行行行,你是大爺,就當我上輩子欠你的,成了吧?”

趙樽頓步,墨石一樣幽深的雙瞳認真的盯住她,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才十分高姿態的華麗一拂袖袍。

“罷了,上輩子欠的,不必還。”

在一圈華貴衣料制成的袍袖漾紋路里,夏初七臉上被拂得涼絲絲的。

牙根兒,又癢癢了!

賤人啊——

天亮好尋路,沒一會兒工夫,兩個人便又繞到了昨日上岸的地方,那副救命的棺材板兒被趙樽拴在一顆大樹上,如今還妥妥的安放著。下頭的水位沒有昨日那么高了,可沖刷上來的泥沙,卻鋪得到處都是,似乎還在控訴著昨日那一場突降的災難。

“我們還要用它劃出去?”她問。

“嗯。”

“去哪兒?”

趙樽心里好像已經有了譜兒,睨她一眼,便未多言。

“跟上便是。”

不等她反對,他拖著棺材板兒就下了水,把它當成小舟來使喚。兩個人坐在棺材里頭,竟然也能劃得十分平穩。從這座山的前頭繞到了后頭,過了好長一段路,夏初七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瞧著他目標明確的樣子,她還是免不了疑惑,“難不成,你知道咱們這是在哪里?”

“嗯。”

“哇,你真有文化,地理學得真好。那說,咱要去哪兒啊?”

“前頭不遠,便是灌縣丈人山。”

“丈人山?好神奇。”

夏初七扯了扯嘴巴。老實說,她不明白趙樽一個王爺為何能如此了解這個地方的山勢地貌,可心里頭哪怕有一萬個疑問,見他已經不再想要搭理自個兒的樣子,也就不想再多話了。

等兩個人趕到丈人山上的普照寺時,夏初七才發現,原來被洪水禍害后流落到此處的人還真不少。這會兒那普照寺就像趕集一樣的熱鬧,除了寺廟里頭原有的僧侶之外,附近的老百姓在漲洪的時候,都紛紛到山上來避難了。看得出來,寺里的方丈是一個大善人,他把寺院的存糧都拿了出來,熬了幾大鍋的稀粥,接濟上山的受災百姓。

在災難面前,果然人性最容易升華。

兩個人入得寺內,趙樽俊美的臉上一直都是平淡的表情,目不斜視,高冷尊貴。而夏初七則是不停的東張西望,尤其看著那排起來的長長隊伍,摸了摸肚皮,便有點兒忍不住了。

“我說爺,咱倆也去搞一碗粥喝喝?”

趙樽神色淡然,瞟她,“你去。”

撇了撇嘴巴,夏初七自是知道以他王爺之尊,又怎么會好意思端著碗去要吃的?想想好歹她這條命是他給撿回來的,她沒有再多說什么,只讓他在普照寺的法堂門口坐著等她,自個兒就去了前頭大院子分發粥食的地方,排著隊的等。

她覺得自個兒真是一個大好人。

一個人排隊,便只能得一碗粥和一個粗面饅頭。她把那碗薄得都看不見米飯的粥給喝光光了,還是餓得不行,原本是準備把饅頭也一起啃掉的,可想到昨兒晚上那趙賤人便沒有吃東西,還是忍著饑餓,把那個饅頭給他揣了過去。

然而,法堂里里外外,都不見他的人。

她有點兒奇怪了,拉了一個在院子里打掃的小沙彌。

“阿彌陀佛,小師父,你見著與我同來那個人嗎?就剛才還在這兒,長得很高,很好看的那個,穿了一身兒黑衣服……”

小沙彌合了下十,伸手一指,“往前左拐,方丈禪院里。”

“哦,多謝多謝。”

揣著熱乎乎的饅頭,夏初七也沖他作了個揖,這才沿著他指點的道路跨過一個古舊的院門兒,往方丈住的禪院兒里走去。邁入那個院子,在另一個小沙彌的指引下,她又邁入了方丈的禪房。

可是,當他見到那個白須飄飄的方丈和那個端坐在主位上,姿態雍容華貴的趙賤人時,氣得小臉兒都綠了。

他的面前,一個圓幾上頭,擺了好幾樣上好的齋飯,還有一盤長得白白胖胖的大饅頭。至少比她懷里揣著的那一個,更大個,更白。

趙賤人,實在是太缺德了。明明可以弄到好吃的,卻害她跑到那邊兒去排隊喝稀飯。

虧她還想著給他帶饅頭呢?

“過來!”趙樽見到她一臉的郁結,抬了抬眼皮兒。

方丈慈眉善目的看了看趙樽,又看了看夏初七,“阿彌陀佛,殿下,這位小施主是……”

“小王的仆役。”

夏初七聽他客套的自稱“小王”,撇了撇嘴,可那“仆役”兩個字,也提醒了她賣身契的存在,卻是有火也發不出來。

“吃點。”趙樽優雅的拿了一個饅頭遞給她,淡淡說。

一時惡從膽邊生,她接過饅頭來,故意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謝謝爺,昨兒晚上爺您也累壞了,多吃一點才好。”

輕唔一聲,趙樽也無所謂,就像沒聽懂她的意思一樣。

他一邊吃,一邊與方丈聊。

“殿下可要來點酒?”

“不必。”趙樽淡淡道,“小王哪里能壞了寺中規矩。”

老和尚撫須而笑,“規矩定于人,齋戒卻只在于心。”

沒有想到這還是一個“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和尚,夏初七站在趙樽的邊兒上,一邊兒啃著饅頭,一邊兒看他風雅自在的與方丈聊天兒。

“上次一別,便是兩載,方丈還是這么自在。身子骨可還好吧?”

老和尚面帶微笑,“托殿下的福,都還好。當日殿下出征烏那,行軍匆忙,也沒忘了來探望老衲,實在是老衲之幸事。只是不曾想,再次相聚,竟是因了這一場百年不遇的洪澇,實在是令人感慨……”

趙樽點下頭,只是聽著。

那老和尚又道,“這洪水倒是很快便能退去,只可憐了受災的百姓。哎!”

趙樽眉棱微斂,“等小王回去,定當上奏朝廷,多撥些銀子來震災。”

兩個人說著,那老和尚的精神頭兒似乎越說越好,不知道怎么的,一雙掛著眼袋卻還炯炯有神的眸子,便普照到了夏初七的身上了。

“這位小施主,不知今年幾歲了?可否報上生辰八字?”

上來就問這樣的問題?

古人都是這么直接的么?她很難回答也。

夏草的確切年紀她不知,若說她前世的高壽么……

瞥了風度翩翩的趙樽一眼,在這個二十歲都已經是老姑娘的時代,她真心不好意思開口。于是乎,只抿了抿嘴唇,不露牙齒的含蓄一笑。

“您老不是高僧么?您猜猜看?”

老和尚一愣,趙樽卻是習慣了她的不著調兒,淡淡解釋。

“大師莫怪,小王這奴兒生性愚鈍,常不知自己為何人。”

老和尚頷首一笑,又瞥向了正在瞪趙樽的夏初七,神色慢慢地凝重了起來,“老衲觀小施主面相,似為三奇貴人之相。若是小施主能把生辰八字報與老訥,倒是可以確定的。”

“何謂三奇貴人?這命好嗎?”

夏初七好奇了。

更想不到,穿越一回,又遇上一個算命的。

老和尚說得高深莫測,“小施主是個男子,遇三奇貴格,若再遇刑沖破害,則會一生貧賤,孤苦無依,真是可惜了。若身為女子……”

說到此處,他好像有點兒顧慮,看了看默默不語的趙樽,又搖了搖頭,笑著停了下來。

“老衲一時失言,話多了幾句,殿下莫怪。”

趙樽唇線一牽,不輕不重的問,“若為女子又如何?方丈何故不說透?”

此時的夏初七身量還未長開,穿著男裝顯得身子骨更單薄纖弱,怎么看也就只是一個清秀的少年郎。于是乎,那老和尚又看了看她,加之與趙樽本是舊識,便笑著說開了。

“女子若得三才貴格,乃是鳳命爾,必將福壽綿延。可惜可惜……”

鳳命?

要不是在外人面前得端著,夏初七真得當場噴口水。

占色啊占色,你可知道,俺尋到了你家的祖師爺爺了。

扯不扯啊,真是。

趙樽漠然地聽著,眼風淡淡掃了過來,那一又黑眸里的烏云,似乎更濃了一些,語氣里帶著只能她才能聽得懂的淡淡譏誚。

“幸虧是個男子。不然,因了方丈這一言,豈不成了人間禍害?人人想要奪為己有?”

禍害?

他全家都是禍害。

夏初七心里頭鄙視著他,并沒有將老和尚的話放在心里。等趙樽吃飽聊足了,那老和尚便讓小沙彌來給他安排了一間環境幽靜的禪房,供他休息。

相較于外頭坐在臺階,蹲在樹底下的難民們,夏初七覺得在封建王朝做一個王爺,那日子可真是逍遙快樂賽過活神仙,至少不論走到哪里,都可以那么趾高氣揚的拽。

興許昨兒晚上趙樽守蛇沒有睡好。一入禪房,讓夏初七打了水來供他洗漱完,又吩咐她坐窗邊兒守著,便自顧自躺倒在那張床上,再沒有了動靜兒。

夏初七心里頭不太愿意,可誰讓人家是主子呢?且不說他真真兒也救過她的命,就論那趙賤人身上的逼人氣勢,哪怕他不怒不惱,只需要往那兒一坐,眼睛兒淡淡一掃,擺上了王爺譜兒,她就詭異的會聽話,下意識地按照他的指示去辦。

那感覺……就好像她前世里聽見了軍令。

軍人的出身,果然容易被人指使。不過好歹,她現在也算是吃皇糧的人了。

這么安慰著自個兒,她坐在窗邊,托著腮幫打著盹兒,腦補著如今也只不過是在執行任務,雖說不是做醫生,只當是守衛上級長官而已,沒有什么可隔應的。

心態好,這么一想,她便覺得這日子也沒那么難熬了。

可跟著他這樣混下去,她啥時候才能擺脫這仆役的生活啊?

上次簽了賣身契,趙賤人便給她上了奴籍。

在大晏朝這個戶籍嚴苛的地方,一個奴籍的女人,甭說嫁人過正常日子了,便是被主子打殺了也是常事兒。如果她不脫奴籍,私逃了出去,就算不被人逮住,也總會感覺怪怪的。

一個沒有戶口的人,怎么混呢?

亂七八糟的想著,她又神神叨叨地偏頭瞅了一眼帳子里那個人影兒,輕輕哼了哼,想著要趙賤人哪一天真把她給惹急了,她索性趁他不備,把他砍殺掉好了。

“官爺,您不能進去。”

正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那小沙彌的聲音。

“老子怎么不能進去?錦衣衛拿人,讓開——”

又一個聲音傳來,驚了夏初七一下。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將她放入棺材抬到金沙村的馬千戶。只是這廝怎么也到普照寺來了,她還尋思他被洪水給沖走了呢?

“官爺,禪房里,沒有你要找的人。”

“沒有?!老子剛剛一入院子便見到他鉆進了法堂里,結果找一圈兒不見人影,定是藏在了你們這禪房里頭。讓開,讓老子們進去搜……”

聽見那咋咋呼呼的聲音,夏初七心下便明白了。

看來這個馬千戶也在洪峰來的時候逃跑了,可這廝也算是一個任務執行力度很高的人,糾結于不敢回去向東方青玄交差,一直在找那一口棺材,結果在丈人山下找到了棺材,上來又正好瞧見了她去拿粥回來,這便找了上來。

只是聽他的語氣,似乎還沒有與東方青玄接上頭?

而且,他應該也不知道趙樽在里頭才對。

回掃了一眼睡得沒有動靜的趙賤人,她心知他昨兒晚上肯定沒有睡好,便也“好心”的不想打擾他。尤其是想去做那種狐假虎威的事情時,更是覺得不叫醒他,會更有樂趣兒。

錦衣衛行事,素來張揚不講理。

就在她思忖這會兒工夫,外頭便響起了那個小沙彌的“哎喲”聲兒。

夏初七坐不住了。

走到床邊兒上,瞄了趙樽一眼,拿了他的劍,她推開門兒走了出去。

“龜兒子,你爺爺我在這里,要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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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的不說了,看俺行動吧。二錦感冒得腦袋暈乎乎,這章修修改改,居然用了十來個小時。后來看著還有不滿意,又刪掉了一部分。

現在眼睛都花了,看著這些字好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