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善其身

第139章 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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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館里人不多,很安靜。

孟既明問她:「你是不是想去?」

梁善搖頭:「不想。」

「如果你想去,我們就去。」

「我不想。」

「如果我想去,你能陪我去么?」

「我不去。」

雨愈大,天愈黑,倒影能看清彼此。

梁善別開視線,跟著外面經過的人影移動,看不見了換一個。

孟既明忍笑,問她:「為什么?」

梁善垂眼,「累。」

真的累,眼睛隨時能閉上。

他去拉她的手,「那我們回去睡覺。」

她現在聽到睡覺這兩個字都會條件反射抖一下。

手抽不出來,由他握著,腦袋幾乎低到桌面。

他在她頭頂的發心揉了揉,把臉枕在桌面上,勉強能看見她小半張臉,說:「梁善,你想去,你說謊的時候就會攥著手,會把眼睛躲起來,你要是真的不想去,你看著我說。」

她忽然抬起眼來,輕聲說:「你以為你很了解我——」

「我就是很了解你。」

杠上了似的,細數他知道的一二三四,挑釁般看過去,就像在說:你看,我就是很了解你。

又像在說:你呢?你也這么了解我么?

梁善緩緩挺直脊背,孟既明收了聲,似笑非笑地說:「干什么?你又想打我。」

梁善搖頭,慢條斯理地說起話來,對應著剛才他說的那些,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有什么東西是一口都不碰的,又有哪些是極其喜愛幾天不吃就會想的。

這有多難,張口就來。

細致到枕芯什么材質,被子的薄厚哪個月份更換,沐浴露的品牌和香型,咖啡豆要水洗還是日曬,水溫多少度,酒要什么年份什么產區,開車的時候座椅和后視鏡調到什么程度,喜歡看什么書聽什么音樂看什么劇集,你一言我一語誰也沒空下半秒,沒讓對方的任何一個字掉在地上。

孟既明忽然來了一句:「梁善,我連你的口紅色號都知道。」

梁善忽然覺得特別幼稚,竟然跟著他在這里犯傻,兩個人的年紀加起來有五十歲了,做的事還不如五歲的孩子,挺丟人的。店里就那么幾個客人還有店員,悄悄地看他們倆。

梁善坐不住了,從咖啡館出來,雨勢仍大,梁善貼墻站著,孟既明貼著她。

雨聲嘩嘩的,男人說話聲小,湊在她耳邊,「我比你媽都了解你。」

梁善打了個顫,借著潲雨搓著胳膊當作掩飾,沒理他。

孟既明就不大高興,把人往懷里一摟,背過身去擋在她外面,彎下脖子頂著腦袋又說:「梁善,你得承認。」

梁善不想承認,小聲嘟囔:「我媽知道我的內衣尺碼。」

孟既明還真不知道,怔了一瞬抬起手來,虛握出一個弧度比劃著說:「就……這樣,我閉著眼睛都知道長什么樣。」

梁善臉都紅了,更不想理他了,腦袋一扭看路面上經過的車,想著該怎么回去。

男人的臉順勢低到耳邊,「那你知道買什么號的套么?」

梁善:「……」

「你看,你也沒有你以為的那么了解我,好歹是你每天用的,一點都不關心。」

看,這就是孟既明,睚眥必報,半點不肯輸。

梁善推了一把沒推開,反而被擠靠到墻上,咬著牙說:「丁姨知道?」

耳邊嘶了一聲,悠悠長長,止于唇齒落在耳肉上面,輕輕地硌了一下,算不上疼,倒是有點癢癢的。

涼絲絲的雨和風吹在身上,只

有被他貼著的胸口是暖的,還有就是那只耳朵和半邊脖子,潮熱的呼吸伴著低語:「怎么還生氣了,我逗你呢,你知道尺寸就行了。」

梁善更冷了,身上越熱體感越冷,整個人都覺得燒得厲害,丟人丟到了大街上。

手指被他勾著抬起,順著指尖往下摩挲,反應過來是要給她比出個尺寸,啪地一聲拍在手上,反而被攥緊十指扣住,故意用掌心磨蹭了兩下。

笑聲低沉入耳,「嗯,孜孜比我清楚,閉著眼睛都知道。」

兩只手,一涼一熱,捂了一會也就沒有那么冷了。

梁善從他半彎的肩頭看過去,只覺得雨都小了,雨絲飄到他背上,飄到她臉上,細細密密,不再是豆大的雨點如同潑灑。

抱著她的人忽然動了一下,抬頭去看,親吻落在眼睛。

梁善閉上眼,感受著柔軟的雙唇從她的眼睛一路向下,感嘆著真是應景,和風細雨的。

她對他,多數時候總是無奈,無奈地順從,無奈地接受,偏就怕這一份溫柔,從來抵擋不住。

她其實沒有那么了解他,也從來沒有刻意去了解過他的喜好,只是日常瑣碎,日復一日的表面工夫,從她嘴里說出的這些那些,換趙阿姨來用不了三兩個月就能摸得一清二楚。

她不確認他嘴里的認真有多認真,是和她一樣的日積月累才知道得那么細致入微,還是真的用心。

喜歡她么?

有多喜歡?

喜歡到明明是個富家少爺,偏要來和她這傭人的女兒談情說愛?

哦,不對,不是愛,他對她只是喜歡,喜歡而已。

他也沒有說過他喜歡她,只是在她問他是不是喜歡的時候,回了一個:是。

如此而已。

所以她不用那么當真也不必擔心,孟既明沒什么耐性,喜歡哪樣東西也不長久,說不準過幾天就覺得沒意思了。

楊意不就是個先例么?

說是兩年,實際上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也沒多長,分分合合小孩子玩鬧似的。

「梁善,你能不能認真一點。」

梁善睜開眼就看見他不高興,看吧,不光耐性差,脾氣還不好。閉著眼睛,從哪看出來她不認真的?

孟既明不光感受到了,現在還明確看出來了,憋著氣說:「你要是這樣,現在就上山,我是心疼你,你別不知道好歹。」

她不語,他繼續。

「你用不著胡思亂想,在我心里在哪就是不重要,什么云山香山這山那山,我犯不著去打個卡來當作紀念。我要是想,早好幾年前你就是我的了,還用得著等到在那個破地方,差點把我給摔死,真要那樣你就守寡了我告訴你。」

梁善聽得似懂非懂,腦子里莫名冒出云山霧罩這個詞來,可真是應景啊。

雨未消,云未散,依稀能看見遠處的山影。

那就不去,這么大聲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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