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見星星的她

24.第二十四顆星

照見星星的她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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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柏文的睡袍還被程瑩瑩單手抓著,他回頭掃了眼程瑩瑩,程瑩瑩先是一頓,然后將手松開,樣子緊張地開口問:“貝貝是生病了嗎?”

“發燒了。”季柏文到里面衣帽間換衣服,不到一會,離開了臥室。

全然不顧里面的她。

程瑩瑩跟著起來,身上套著季柏文脫掉的睡袍,攏著腰身看向外面客廳在找東西的季柏文,再次關心發問:“柏文,你找什么呀?”

“貝貝的醫保卡。”季柏文蹙著眉頭回答她,程瑩瑩看了一會,識趣地回到了臥室。她心中憤憤,可是又如何,季柏文這樣的男人,永遠都是家人大過女友。

季柏文一時找不到貝貝的醫保卡,突然想起貝貝醫保卡這事他是讓舒瑤幫忙補辦的,只是年后舒瑤一直沒有回S市上班。周莊燈會那晚他既然放話讓她好好照顧舒伯,自然不好再催她回來。

只是這些天他沒了助理,一堆事忙得他焦頭爛額。

季柏文撥了舒瑤的號碼,站在客廳的酒柜面前,因為電話一時沒接通,不耐煩地扯了扯襯衫領口,終于,舒瑤那邊接通了電話。

“舒瑤,貝貝的醫保卡放在哪兒?”季柏文直接問話,沉著聲。

手機里靜靜的,過了會,舒瑤黯啞的聲線隔著電波進入他耳朵:“應該你在車里,中控臺的收納盒,那里有個文件夾,我標注了貝貝兩個字。”

季柏文嗯了聲,出門。然后,掛上手機前,他真是隨口地問了一聲:“你什么時候回來上班?”

兩人雖然是老同學,只是上下級相處久了,說話方式早已經公事公辦。他隱隱察覺舒瑤那邊情緒不太對,忍住沒有問太多。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柏文都要掛上手機了,手機聽筒里傳來舒瑤壓抑到極致的聲音,她低低地對他說:“季柏文,我爸爸剛剛去世了……自殺……沒有搶救回來。”

季柏文只覺得胸口一陣緊縮。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他接到的那個電話,舒瑤也是像今晚這樣對他說話,用盡全力壓抑著痛苦,然后聲音又低又平地告訴他說:“季柏文,我沒有考上人大。”

然而,今晚的舒瑤同那晚還是不太一樣,仿佛一個人失去了所有希望,被抽離了身體里的一切生氣。

季柏文坐在車上給沈時撥了一個電話,夜里10點,手機那邊的沈時剛好準備換衣洗漱,已經這個時間了,他只能拜托沈時去一趟戲劇學院后面的公寓樓,12樓1206室。

“貝貝應該是發燒了,我現在有事沒辦法趕過去,你能不能帶她去趟醫院。”季柏文語氣抱歉請求老友,揉了揉額頭說,“如果不是燒得很厲害,貝貝應該不會給我打電話。”

沈時很快答應了他:“沒問題。”

季柏文繼續交代:“如果她睡著了,你就直接開門進去,她的門鎖密碼是……100086!”

“沒錯,就是100086!”

沈時過來的時候,先是敲了兩下門,然后再輸入100086密碼,開門進來。小小單人公寓開著一盞床頭燈,光線有些暗。

前方小床平躺著一個人,他上前。“沈哥哥……”床上的人睜開眼,叫了他一聲。樣子和聲音的確是燒得厲害。

沈時摸了摸她的額頭,頭頂的小燈在他眼窩投下淡淡的陰影,他開口問她:“量過體溫了嗎?”

床上湯貝搖搖頭,沒有……她不是還沒有去醫院么?

……幸好他剛剛在藥店買藥時多買了一支體溫計。

沈時用酒精擦拭擦體溫計,然后讓湯貝放入口腔舌下。湯貝撐起身子躺靠在床頭,含著體溫計看向沈時,十分奇怪為什么過來的人是沈醫生,而不是她哥。

似乎明白她眼里想問的話,沈時主動對她交代說:“你哥臨時有事,讓我過來看看你。”

原來又是受她哥所托。

湯貝不說話,安靜地低了下頭。打電話的時候她聽到了程瑩瑩的聲音,說明她打電話過去那會季柏文同程瑩瑩在一起……心里沒有一點失落是假的。

失落的同時,又像得到一個大彩蛋。

沈時還買了退燒貼,拆開來貼在了湯貝貝的額頭;只見她一張臉紅撲撲,額頭冒著細細的汗。應該已經開始退燒了。

他碰了下她頜下淋巴部位,輕輕地壓了壓。

沈時是醫生,的確比季柏文過來要好啊。湯貝心里暗暗地想著,眼皮輕輕地撩了撩,覺得室內燈光太暗,轉過身子打開了大燈。

瞬間,她的小窩明亮通透,所有的物品擺放都一覽無遺。床前的三腳架攝像頭,電腦桌上的外賣盒子,床頭堆雜的書和平板電腦,墻上掛著投影儀……

還有同沈時洛杉磯那邊一模一樣的性冷淡床單被套。

湯貝有些后悔打開大燈。

沈時也注意到了她的同款床單被套,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然后,他取出她口腔里的溫度計,現在還有三十八度九。作為醫生他并不建議帶她去醫院,倒了熱水,拿出帶來的退燒消炎藥;撥了兩顆,遞了過去。

湯貝接過沈時手心的兩顆藥,配合著溫水吞了下去。

沈時看著她說:“已經開始退燒了。”

醫生都在她面前,湯貝自然也不想去醫院,點了點頭。然后她想到,今夜沈時會一直陪她到退燒嗎?湯貝輕輕開口問:“沈哥哥,你會走嗎?”

沈時抿了下唇:“等你退燒再說。”

真是比她親哥都好啊。湯貝心里溫熱得一塌糊涂,立馬挪了一下位置說:“你坐過來一些。”

沈時沒有坐過去,讓她躺下休息,閉眼睡覺。

湯貝可以閉眼,但是卻睡不著了,沈時一來,她就恢復了一些精神。她靠在枕頭,苦惱地說起自己好好地怎么就突然發燒。沈時開口說:“應該是感染性發熱。”然后問她今天去急診內科那邊有沒有戴口罩。

湯貝有些羞愧:“……沒。”戴口罩這事,前幾天沈時就提醒過她,但是她總覺得戴著太悶,不舒服。

沈時沒有過多責備,畢竟有人已經受了罪。

“可是,怎么一下子就發燒了……”下午她還生龍活虎,回到公寓就不太對了,然后就等個外賣的功夫,她就燒起來了。

沈時望著她,大概地說出導致她發燒的整個過程:“下午你在醫院感染了細菌病毒,病毒由上呼吸道進入了你的身體,然后你身體里免疫細胞感知了病毒的存在,就開始跟這些病毒作戰……發燒就是一場身體最小的戰爭。”

沈時這樣一說,湯貝樂了,開口說:“也不知道它們打得如何了。”

沈時也抿了下唇,繼續對她說:“發燒也是我們身體具有抵抗力表現,是人體進化獲得的一種對抗病原微生物感染入侵的保護機制。感染了病毒后,發熱結束,以后你身體就會獲得對這種病毒的抵抗能力……所以說,發燒也是好事。”

湯貝眨了眨眼,開口說:“沈哥哥,你這樣一說,我覺得我自己好厲害。”

沈時搖了搖頭,聲音因為低顯得溫柔:“等退燒了再說厲害吧。”

對……退燒了就表明她身體里的白細胞大軍打敗了入侵的病毒。

不到兩小時,湯貝從三十八度九退到了三十七度。她身體大作戰的時候,沈時也沒有閑著,每半個小時替她量一次體溫,然后還對她介紹甲乙丙型流感病毒的區別,她感興趣地聽著,像是聽沈時在講故事般。

雖然沈時能說那么多,也是她問得多。

“雖然退燒了,明天還是要去醫院抽個血。”沈時對她說。

湯貝點頭,看了看手機時間,已經凌晨了……

“沈哥哥,已經很晚了,你明天上班怎么辦?”湯貝抱歉地開口問。

“還好,我基本睡得晚。”沈時回她說。

湯貝知道她這邊到紫金花園有多遠,想了想,提議說:“要不你今晚就在我這里休息,不要回去了。”

沈時看了她一眼,湯貝有些心虛地對上沈時的眼睛,盡量表明她沒有圖謀不軌的意思。

沈時答應了下來,事實他也擔心后半夜她會再燒回來。

湯貝已經下床,然后從衣柜里翻出了一個睡袋。這個睡袋是她一次心血來潮買來玩的,還沒有睡過,今晚可以先給沈時體驗一番。

沈時看了看湯貝拿出來的睡袋,接受這個安排。

第二天傍晚湯貝從東部院區回到學院公寓樓下,終于見到了日理萬機的季總經理,和他的悍馬車。不管人和車,都十分醒目。

湯貝戴著口罩從季柏文旁邊走過,熟視無睹他手里拿著的一盒李記的糕點……難道他以為一盒李記糕點她就會原諒他么?不會!

季柏文伸手逮住了對他視而不見的某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將湯貝貝抓到自己跟前問:“怎么樣,好點了沒?”

湯貝抬起頭,她生氣季柏文昨晚扔她不管,看到季柏文眼底的兩片青色,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昨晚他一定是受困美人懷吧!

季柏文敲了下她的頭,開口說:“不錯,中氣十足,看來好得差不多了。”

“不用你操心。”湯貝撇了下頭,說了一句氣話。

“不用我操心……昨晚不也是我打電話給沈時嗎?”季柏文冷嗤一聲,同她強調某個事實。

的確,沈時是因為季柏文的面子過來照顧她。

湯貝咬了下唇,沒有同季柏文繼續生氣,心里自然也是清楚,作為一個哥哥,季柏文已經很夠格了。何況,兩人也只有一半血緣相同。

“哥,你要上去坐一坐嗎?”湯貝抬手指了指公寓。

“不了,我就是順道過來看下你,等會還要回公司。”季柏文開口說,然后將手中的糕點遞給她。

“嗯。”湯貝點了頭,目送季柏文驅車離開,

其實……小時候她和季柏文還更親一些。湯貝想起了當年季柏文被季叔叔接走的場景,雖然前夜老湯和善善已經提前同她說了明天她哥會離開她,第二天季叔叔過來的時候,她還是不相信她哥會離開她。

記事起,她隱隱知道她哥同她不一樣,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叫老湯爸爸,她哥卻叫湯叔。但哪又如何,他們都是最好的一家人。然而那天,季柏文還是上了季叔叔的黑色轎車,沒有回過頭。

她站在門欄前面,眼圈紅了又紅,直到轎車消失在巷子口,大哭起來。

然而比起她,那天最難過的人是她家善善。

湯貝在東院圖書館看醫學書的時候接到老湯電話,她捂著嘴巴低聲問:“老湯哥,您找小的什么事呀?”

難得老湯沒有回她的俏皮話,而是語氣別扭地問她:“貝貝,你旁邊有人嗎?”

湯貝無視周圍偶爾走動的醫生護士,回答說:“沒有呢。”

“哎,那爸爸跟你說一件事喔。”手機里老湯嘆了嘆氣,對她說,“你舒伯因為意外去世了,后天是舒伯葬禮,你要不回來一趟?”

湯貝:……

“干嘛還問貝貝身邊有沒有人?”善善頗抱怨地看著老湯問。

老湯回答:“你也知道我們家貝貝,如果不問她身邊有沒有人,讓別人看到她聽到消息后哭得像是死了親爹一樣怎么辦?”

善善瞪了老湯一眼,說的什么胡話。

老湯笑了笑,隨后又嘆了一口氣,對善善說:“我再去舒家一趟,看看還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去吧。”

沈時來醫院圖書室找湯貝貝的時候,一時沒看到人,然后在最角落看到某人趴在桌子,像是偷偷睡著了。

沈時走上前,碰了下湯貝貝的肩膀。一個小時前,他記得有人還在微信發了一條看書的朋友圈,說高考都沒這樣認真過。

她高考就是這樣子認真的?

沈時有些好笑,隨后伏在桌上的人抬起頭,一臉的淚花。

湯貝回了一趟周莊,腫瘤MDT綜合辦公室里的黃醫生和楊醫生已經兩天沒有見到湯貝貝,尤其是黃醫生,有些想念地問沈時:“沈醫生,湯湯這兩天怎么沒來?”

楊醫生旁邊的季子珊也抬起頭,一塊看向沈時。

沈時站在辦公桌前:“有事,回了一趟家。”

“噢,原來湯湯不是我們S市人啊。”黃醫生接話。

季子珊默默站起來,將自己寫好的病例遞給帶自己的楊醫生說:“楊醫生,你幫我看看。”

第二天,沈時在門診大廳見到了回來的湯貝貝,穿著粉茸茸的毛衣,牛仔褲,小白鞋,站在掛號機器面前,正面帶笑容地指導一位老人家掛號。

“您在這里輸入身份證號……”

沈時穿著白大褂佇立護士站,目光帶著一份細微的注視;掛號機器前的湯貝貝歪了下頭,也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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