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志斌忍不住驚異地看了張建川一眼。
這個小家伙沒來幾個月,據說是走了孫指導的關系進來的,所長馬連貴其實是不太愿意要的,但礙于情面還是收下了。
開始大家都對他不太在意,都是當兵回來的,誰也不比誰差點兒。
誰曾想這小子寫得一手好鋼筆字,幫著內勤做了幾份報表寫了一份總結,交到局里去,刑警隊和治安科都在夸贊。
不但文采不差,而且最難得的是一手好字,堪比龐中華,看得人心情舒坦,印象一下子就好了很多。
現在看來這小子的腦瓜子也很好用啊,嘴巴也甜,三五幾句話下來,連本來對趕上這趟差事有些不滿的高軍臉色都好看了許多。
“呵呵,啥子辛苦,不來這邊走一趟,也得要去那邊設卡,反正今晚是都別想睡覺了。”
秦志斌解開警服胸前紐扣,走了兩里地下來,汗水開始上來了,“算了,也不算白跑一趟,和黃林娃兩兄弟打個招呼,讓他們各人縮到屋里頭小心點,也算盡人事了。”
很顯然秦志斌也不覺得周三娃還敢回來,但所長都開腔了,他算是所長的貼心豆瓣,當然就要主動了。
前面就是小寨村四社了,遠遠看上去,黑魆魆一大片房子,零星有昏黃的燈光透露出來。
“斌哥,走這邊,黃林娃房子在大院子里邊,但是他們修的孵抱房就在院子外邊,你看就是那一順房子,……”高軍指了指,“邊上還有一個電桿,前面有個水泵房,抽水用的,黃林娃他們都愛在水泵房邊上的渠堰上乘涼,……”
“那就去打個招呼,轉一圈,沒啥事就回去,……”秦志斌漫不經心地撫弄了一下掛在皮帶上的五四式,“招呼打到,自家小心,總不可能我們還要替他們守一夜嘛。”
張建川順著高軍的手指指向看過去,沒來由一陣心悸。
“斌哥,恐怕還是要小心一點,人家殺了人,都是忙不迭地丟了兇器跑路,但我聽村上看到的人說,周三娃是提著刀慢悠悠地走了的,就像上街趕場一樣,而且刑警隊勘查現場的在周圍走一大圈找了兩遍,都沒發現那把殺豬刀,弄不好周三娃都還把殺豬刀別在腰桿上的呢,說不定就是想殺回馬槍把黃林娃殺了才跑路,……”
張建川這么一說,讓秦志斌和高軍二人都身上忍不住泛起一陣涼意。
秦志斌忍不住笑罵:“張二娃,你這個烏鴉嘴少給老子在那里亂冒黃腔,本來毬事沒得,都要被你說得心懸吊吊的了。”
“斌哥,我可沒開玩笑,來都來了,還是小心點兒好些。”張建川連連搖頭,舉了舉手里的膠木警棍,語氣嚴肅:“我也是沒得槍,要不絕對要把槍提在手里,隨時準備開槍,以防萬一。”
見張建川說得認真,秦志斌心虛地看了張建川一眼,終于把掛在腰桿上的五四式手槍取了出來,打開保險,但是沒有上膛:“有沒得那么兇哦?算了,老子信你一勾!”
高軍也瞥了張建川一眼,下意識地把腰桿上的手銬子取了下來,然后一只手提在一環上,大概是準備萬一遇到意外,就直接當鐵鏈子抽打了。
三人就這么沿著田坎小路往黃家院子走去,那一排抱房就在院子最外圍,路邊電桿上燈照著水泵房,也把抱房外邊照得透亮。
“黃林娃平時都要守在抱房這邊?”秦志斌一邊走一邊順口問道:“這是他們黃家屋里開的,還是黃林娃自己屋里開的?”
“好像是黃家三兄弟搭伙開的,但黃林娃應該占大股子,黃林娃婆娘是洪塔那邊嫁過來的,聽說娘屋里做生意的,很有點錢,支助了這個女婿娃一些,才把這個抱房開起來,……”高軍不無羨慕地道:“所以說找婆娘還是要找家境好的,再漂亮也頂毬用,睡幾年天仙下凡也就那么回事了,沒得錢出門,到哪里都要矮人一頭。”
聽得高軍發牢騷,秦志斌笑了起來:“高軍娃,咋,你后悔了,前年子你結婚的時候不是牛皮哄哄的,說全羅河鄉沒得那個女子有你婆娘漂亮得嘛,簡直要把你婆娘吹到天上去了,咋,這才兩年,就變味了?”
區中心派出所和鄉鎮治安室的關系比較獨特,不是直接上級,管不了他們的人事財權,那屬于鄉鎮黨委政府管,但是在業務上卻是絕對的直接領導。
鄉鎮偷雞摸狗事情多了,操社會的二桿子爛眼兒多了,治安室不一定鎮得住堂子,就得要靠派出所來撐場面,派出所所長在區工委里邊也說得上話,鄉鎮黨委政府領導也要給幾分面子,算是相互尊重。
同樣一個東壩區五個鄉鎮,十多萬人,就派出所那一二十號人,平時哪里管得過來?還得要靠鄉鎮治安室這些人。
他們都是地頭蛇,人熟地熟,打探消息,了解情況,往往比派出所更在行,處理某些事情的時候,也更得心應手。
“哎,所以說還是太年輕了,不懂事得嘛。”高軍連連嘆氣:“再漂亮有個屁用?燈一關,還不就那么回事?天天做那個事情又不能當飯吃!包包里沒得票子,走到哪里腰桿都不硬啊……”
“建川,聽哥一句話,找對象一定要選個屋里條件好的,能給你帶來幫助的,否則絕對后悔,我就是吃了這個虧,……”
“當時有人給我介紹了隔壁永豐鎮一個女子,家里是做糧食生意的,我就嫌那個女子不漂亮,結果……,哎,不說了,不說了,……”
“高軍娃,少在那里把人教壞了,建川剛從部隊退伍回來,還沒有找對象呢,還是童子娃兒,……”秦志斌笑著打趣。
“屁的童子娃兒,空筒子還差不多!”高軍一臉不屑一顧:“老子這雙眼睛不得看錯,建川這個屌樣,絕對是睡過女人的,弄不好還不止一個,建川,是不是?!”
“軍哥,你這就是誣陷了,我這么老實的人,咋會做那種事情?”張建川忙不迭地否認。
高軍的話弄得張建川臉紅筋漲地解釋,又引來秦志斌和高軍一陣笑,連帶著先前被張建川話帶起來的緊張氣氛都輕松了不少。
張建川來派出所時間不長,其實和這些治安室的治安員并不算太熟悉,不過這個高軍是個相當開朗活躍的性子,雖然只接觸了幾回,也算是有些熟悉了,所以說話也就沒有那么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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