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姑召夫令

第三百四十五章 我,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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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大事不好了!!!”

“包子”將兩條小短腿跑得如同飛火輪,迅速跑回到魏知行面前,再次抱住了魏知行的大腿,揚地小臉,輕顫的眼睫上,掛著來不及拭去的淚花。

一股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魏知行抱起“包子”,顫聲問道:“你娘、你娘她怎么了?”

“包子”哽咽著道:“娘餓得狠了,踩空了,摔得腿上都是血!!!”

魏知行最后一道防線終于土崩瓦解,心跳得飛快,幾乎要跳出了嗓子眼,急匆匆奔著下山的方向而去。

只見不遠處下山的臺階上,女子坐在地上,輕挽著褲管,小腿上一片血肉模糊。

見男子急奔而來,眼中閃著淚花,軟懦的如同被大雨淋過的小狗,委屈巴巴的看著魏知行。

魏知行將“包子”放下,一把將少女嵌在懷里,深深的,似乎將畢生的力量都用在了雙臂之上,恨不能將少女嵌進自己的心里,融入自己的血液之中。

少女反抱住魏知行的瘦削的背,抽搐的哭泣著,所以的委屈,如洪水般傾泄了下來,沖擊得魏知行一個措手不及。

男子只好輕拍著少女的背脊,輕聲安慰道:“別怕,沒事,我這就讓魏炎拿藥來。”

少女卻似乎沒聽見一般,仍舊哭泣著,反而哭聲越來越大。

男子慌了神,對著寺門方向怒吼道:“魏炎,魏炎!!!還不快滾過來!!!”

魏炎的身影終于出現了,見魏知行懊惱的樣子,急忙將藥瓶扔給了魏知行,自己則抱起地上的“饅頭”,牽過“包子”和“花卷”向寺門方向而去。

魏知行扯起明月的褲管,明月卻一把按住魏知行的手,止了男子的動作道:“忘塵大師,男女授受不親,還是民婦自己來吧!”

魏知行這個氣啊,剛剛抱著自己哭的時候,怎么忘了自己是“忘塵”了?讓娃子們來找“爹爹”的時候,怎么忘了自己是“忘塵”了?

魏知行倔強的一把扯開少女的手,微一用力,便把明月的褲管扯了一尺長的破口,將身上的帕子拿出來,擦拭去血漬,破口裸露了出來。

好在傷口不大,應該只是被石子劃到了,灑了藥,重新包扎上。

相國寺地處半山腰,四周無人居住,明月受了傷,自己下不得山,魏知行一彎腰,將少女抱入懷中,舉步向相國寺走來。

男子所看不見之處,明月的眉眼輕彎,嘴角含笑,比天上的太陽還要燦爛。

到了寺門口,慧能師傅雙手合十道:“忘塵,爾奉圣上旨意,暫入佛門俗家弟子,祈福三載,佑大齊百姓。切莫犯了八大戒律,有負圣望。佛門圣地,男女授受不親,師侄切莫”

魏知行臉色一凜,疾色道:“慧能師伯,祈福,祈不得一人之福,何以祈天下之福?出家人,概以悲憫為懷,悲不得一人不憫,何以悲天下之憫?師伯之意,女子之性命,卑賤如螻蟻、莆草?即使傷了腿下不得山,也要眼看著被凍死、被餓死?不值一救?”

慧能被魏知行嗆得臉色通紅,張嘴想反駁,卻不知如何反駁。出家人悲天憫人,這女子自然救得,只是這女子來者不善,分明是充著魏知行認親來著,還聲聲說是魏知行的娘子,魏知行如此這般行事,是果有慈悲之心,亦是情深護短?

臧海方丈己是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身受重傷,慧能,領到靜音院好生將養。”

慧能雙手合十稱是,在前面領著路送入了偏僻的靜音院。

靜音禪院位于相國寺的最北方,離山脊最近;

魏知行住的清心禪院位于相國寺的最南方。

兩院之間,隔著四大佛殿,算是在相國寺兩個軸心的相反方向。

兩處院落皆是獨立院落,即可相連,又可斷開,慧能將明月引進了靜音禪院,不知是嗔怪魏知行剛剛的嗆白,還是疑心明月的來者不善,亦或是懷疑二人有私情,慧能師傅將明月送回靜音禪院后,放了茶水茶點,帶走了“饅頭”、“花卷”和“包子”,便即落了鎖,將靜音禪院與四大佛殿及魏知行所居的院落隔絕來。

明月卻從院中走了出來,走至落走的腳步,耳朵緊緊的貼著木門,輕聲嘆息道:“一夫,知道你定在另一面。我只想問你,如果不存在你所擔心的子嗣問題,你會不會娶我?”

魏知行緊緊抿著嘴唇,半天不曾言語,只是如同明月一般,將耳朵緊緊的貼在木門上,摒棄凝神,似怕驚擾了這靜音禪院一般。

氣得明月狠狠的踹了一下門扉,震得魏知行耳朵嗡嗡響,連退了五六步才停下,用手指清了清被震得發麻的耳朵。

聽著腳步疾退的聲響,明月可以確定,魏知行就在門的另一邊,不放心自己、又怕見自己、偷偷關注自己。

明月氣得真想將門踹開,一把擒住魏知行,將他的腦袋給撬開,看看里面除了銹以外,是不是還塞了糠草,如此固執不堪。

明月的小臉落了下來,冷然道:“魏知行,你個傻子,為了我連命都可以不顧,現在說句真話卻這樣難!!我現在就告訴你,在我眼里,傳宗接代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別人的指指點點,過去影響不到我,以后也影響不到我。你不該,將我的全部真心,扔進塵埃里,拼命的踐踏。”

魏知行臉色通紅,將手掌撐在門扉上,半天才嘆了口氣道:“月兒,羊羔再勇敢、再堅強,也敵不過餓狼的撕扯。雖然只是子嗣之事,但卻千絲萬縷,以后,姐姐會因沒給魏家傳宗接代而刁難你;魏家的遠房族人會想過繼子嗣而要挾你;京城的貴婦攀高踩低而傾軌你,甚至萬歲爺,也會以體恤的名義,賞些妾室通房,我不忍、不忍你從此蜇伏在這后宅之中,沒了歡笑,失了自由,精疲力竭之時,你會怨恨于我的自私,將你豢養在身邊,如同我一般孑然......”

明月將手掌亦撐在門扉上,無可奈何道:“一夫,救我之時,你義無反顧;救下我之后,你反而怕了。我知道,自從魏家只剩下你一個嫡系,你便怕了,怕你的算無遺策也有失謀的一天,怕所有的親人被你所累。飛蛾撲火,是為光明,鳳凰涅槃,是為重生。我現在已經向你邁出了九十九步,最后這一步,我希望由你來邁。”

魏知行感受著明月堅定的語氣,眼色一紅,慌亂的轉過頭去,喃喃道:“讓我好好想想。”

男子終究是轉了身影,背影蕭索,徒留下空蕩蕩的門扉。

有人說,他注定孤孑一生,所以父母皆離他而去,連舅舅、叔叔等直系親人均己不再。

有人說,近鄉而情怯,情深而不壽。他怕的,也許不僅僅是子嗣問題,而是怕他孑然一身,最終連累了明月。

明月從懷中掏出那只鳳凰三點頭的釵子來,昂然站在門扉前,如同眼前的不是門扉,而是堅不可催的高山溝壑,寬不可越的洶涌江河,時刻準備道,開山辟道,舉舟破浪,誓要達到目標。

明月眼色輕瞇,堅定自語道:“魏知行,如果你沒有勇氣邁出那最后一步,那么,由我來邁,哪怕與全世界為敵,直到你不再怕了的那一天。因為,我就是你的勇氣;因為,我絕不能再讓自己后悔,發生不可彌補之事。”

夜色如水。靜默的大雄寶殿,鍍金的佛祖眼睛輕瞇,不知道是厭倦了塵世,還是洞悉了塵世,斜睨著殿下渺小的凡人。

男人靜默的跪在佛祖面前,雙手手心朝上,頭叩入地,虔誠的念著往生咒,祈求著佛祖原諒他的自私,他好想,將明月留在身邊,哪怕有一天,她會怨恨他。

男子最后叩了一下頭,堅定的站起身,轉身,準備去告訴女子,他的決定,他的自私。

男子的腳卻似被釘子釘在了地上,半分動彈不得。

殿門前,少女正滿面含笑的看著男子,雙手岔腰,靠在門框上,一幅閑適的模樣,見男子看著自己,嘴角飛揚,彎成了最美的弧度。

男子的眼睛驀然一澀,竟似第一次見到少女般,升起脈脈的感動來。

見男子半分動彈不得,少女走入殿中,回首將門扉關閉,緩緩向男子走來。

在男子張開雙臂,準備納入小小的人兒之時,少女卻已經越過了他,直接跪在了莆團上。

少女似模似樣的學著男子的模樣,雙手合十,虔誠叩頭,喃喃自語道:“佛詛啊,您老活了這么大歲數了,一定說話算話。小女子現在問你,我搶了你的俗家弟子當丈夫,你同不同意?同意的話,不必吱聲;不同意的話,你說出話來告訴我啊。”

男子臉色一黑,有這么求佛祖辦事兒的嘛,這分明是土匪的強取豪奪行徑,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女子站起身來,溫潤的看著眼前的男子,無奈的聳了聳肩道:“姓魏的,佛祖將你許給我了,你得聽佛祖的話,這回得娶我回家吧!如果還不想娶我,我娶你也中。”

男子嘴角上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月兒,我最后問你一遍,嫁給我,你,真的不后悔?”

明月堅定的點了點頭。

“將來,遇到種種阻礙與閑言時,你,真的不怨恨?”

明月堅定的點了點頭。

“將來,即使真的沒有子嗣,你,不會心生嗔念?”

明月堅定的點了點頭。

男子長吁了一口氣,想起了在皇帝面前拒婚祈福之事,微皺著眉頭道:“我已經拒絕了皇帝的賜婚,需得向陛下重新呈請婚事,如此出爾返邇,定會受到萬歲爺的嗔怪,甚至罰俸降祿,你,不會懊惱?”

明月再度堅定的點了點頭。

男子終于嘴角上揚,歡喜道:“萬歲爺下旨讓我為國祈福三年,你,能再等我三年嗎?”

明月點了點頭,遂即又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答道:“我,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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