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風從哪個方向來

22 chapter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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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2從隔間出來,彭野回身,低頭看著程迦,說:“這家老板娘會編藏族姑娘的小辮子,讓她給你拾掇一下”

程迦說:“好。”彭野掀開簾子,十六和老板娘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聊天,聽到腳步聲,兩人回頭,表情相當微妙。

可彭野相當淡定,就像剛才他是去后邊和程迦聊天了一樣。

彭野抬著簾子,讓開一條路,給身后的程迦先出去。

十六張大嘴巴:“程迦,你穿這衣服真好看。”

程迦說:“我穿什么都好看。”

十六大笑:“對對對。”

老板娘起身走過來,道:“再把頭發編成小辮兒就最好了。"

彭野說:“你幫她弄一下。”

老板娘帶程迦到柜臺邊幫她編辮子。

等待的間隙,彭野在店里四處走,最后站在掛頭飾的墻邊看。

十六過來撞他一下,笑瞇瞇地低聲:“七哥,感覺咋樣”

彭野搭上他肩膀,下了力氣擰。

十六痛得齜牙咧嘴,沒敢叫出聲,小聲道:“錯了錯了,我錯了。”

彭野松開他,去拿掛在墻上的一串珊瑚珠子。

十六揉著肩膀,問:“那你們剛才在干啥嘛”

彭野說:“打架。”

“打架”十六呵呵幾下,誰信呀。

他于是問:“打得開心舒爽不”

彭野斜過眼來看他:“咱倆試試”

十六勾住他脖子笑:“哥,咱能別那么重口不”

彭野手上拿著一串紅珊瑚頭飾,中間一顆淡黃色的琥珀;他回頭看了程迦一眼,她歪著頭坐在柜臺邊,讓老板娘給她編小辮兒,表情淡淡的,隱約透著點兒不耐煩。

程迦摳著袖子上的絲線,余光感覺彭野的影子靠近,兜頭罩下來。她頭頂一沉,額前的發際線上壓了顆琥珀,珊瑚頭飾分墜兩邊。

程迦無語地抬起眼皮。

彭野已轉身走了。

十六站在不遠處看程迦,紅珊瑚特襯她的膚色,他豎起大拇指:“程迦,不錯!”

程迦懶得應他,問老板娘:“還得多久”

“快了快了,還有十幾根。”

待了一會兒,彭野和十六去對面的鋪子買煙,程迦坐在這頭,看著彭野高大的背影融化在烈日下。

陽光白燦燦的晃人眼,他的影子虛幻在光線里,很遙遠。

空氣里有點燥熱,昨天還是大雪,今天就是初夏。

他走到馬路對面去了,插著兜低著頭,在看煙。

路上依舊人來人往,有人挑著青菜擔子,有人駕著羊車,還有程迦的視線里出現兩個熟悉的人,安安和肖玲。

兩人逛進這家店,一開始沒認出程迦,還在挑衣服。

等走近了,安安這才發現:“程迦

…你這么打扮真好看,像藏族姑娘。”

程迦問老板娘:“編好了沒”

“好了好了。"

程迦起身走了。

肖玲低聲道:“安安,算了,旅途里見著的人,回去后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

安安還在生她的氣,沒搭理她。

肖玲問老板娘:“剛才她那衣服還有嗎”

“沒了,這兒的衣服都自己做的,只有一件。”

肖玲選了另一件去試衣間。

“我清理一下。”老板娘跟過去,從里邊拿出一件白色羽絨衣,要往角落的碎布堆里扔。

肖玲一眼看見內層Hermes的商標,攔住:“這是”

老板娘道:“前邊那姑娘不要,扔這兒看以后裁布能不能用上。”

肖玲說:“我來這兒玩,衣服帶少了,要不您賣給我吧。”

安安聽了,回頭看,瞬間明白了怎么回事,無語地轉過頭去。

老板娘道:“賣什么這衣服我也穿不得,你要就拿走吧。”

肖玲開心極了:“謝謝啊。”

大彭野等人回到客棧,石頭借了老板的廚房,準備做飯。

程迦沒事干,坐在稻草上幫著清點從車下卸下來的動物皮毛。她看到了幾只小羊羔子,二維的,

平面的,流血的眼洞望著她。

她摸了摸它的頭,把它塞回去。

做飯到半路,彭野接到一個電話,開口便喚了聲:“四哥。”

石頭十六尼瑪全注視過去,程迦坐在灶旁擰稻草把子,看了他們一眼。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么,彭野握著電話,笑了笑,走到窗邊:“我剛從風南鎮過來。”

“不是不見你上次見面得有兩年了不是怕打擾那晚有突發情況,趕時間對,

羊皮571張,別的也有"

程迦聽出來,那位四哥是彭野曾經的戰友。

“現在”彭野愣了愣,回頭看眾人,"

你來”

他電話里頭爽朗的男聲越來越清晰,從聽筒里走了出來:“你是大忙人,經過都不找兄弟吃頓飯,

我就只得開著車,跟你屁股后邊追過來了。哈哈。”

四哥的聲音在窗戶外邊走,人已經到了門外

一行人拔腳往堂屋里去,到了大門口,迎面撞上一個高大魁梧模樣周正的男人,見著彭野,滿眼都是笑:“老七!”

“四哥!”

兩個男人互給了個擁抱。

隨后,

“石頭!”

“何崢!”

兩人碰了一下拳。

何崢又捶了彭野一拳:“你小子!經過都不通知一聲。”他看看彭野身后的人,道:“隊里就這幾人來了,難怪得趕著回去。”

彭野給他介紹:“這我給你提過,十六郎。”

十六朗聲:“四哥好!”

何崢:“小伙子不錯,有精氣神兒。”

彭野:“桑央尼瑪,小孩兒。”

尼瑪臉有點兒紅:“哥,我老大不小了。"

何崢笑開了,拍拍他肩膀:“身子骨不錯,看著是能吃苦的。”

尼瑪立刻小雞啄米般地點頭:“能啊能啊。”

彭野目光搜尋一圈,發現程迦沒跟來,又看向灶屋,她坐在灶臺那邊擰稻草把子。

夕陽斜射,她穿著藍色的藏族服飾,長發編成小辮兒,頭上的琥珀和珊瑚珠子在朦朧的光里熠熠生輝。因低著頭,看不到平日那冷靜漠然的眼神,乍一瞧,竟溫順得很。

彭野拉了何崢往那邊走:“來得正好,剛做飯。”

何崢卻停了腳步,笑:“這次來,有人搭我便車,也來看你了。"

何崢走到門邊,沖外頭喚:“阿槐。”

彭野稍稍意外,本應走過去看看,人卻鬼使神差往灶屋的方向看了一眼,灶臺前沒人了,只留橘黃色的陽光和青白色的煙霧。

“野哥…”一道溫柔婉轉的女聲傳來。

彭野回頭,阿槐站在門檻上,沖他笑。

彭野說:“你也來了。"

阿槐輕聲:“怎么,不想見我啊。”

彭野笑了笑:“說的什么話。”

幾人往灶屋里走,何崢突然想起什么,道:“對了,車上有幾十斤肉干魚干。石頭,你去搬下來。”

他把車鑰匙扔給他,“都阿槐買的,我只顧激動,忘了給你們帶東西,還是女人細心體貼啊。”

彭野看向阿槐:“多少錢,我讓石頭給”

“都是那天你給我的錢。”阿槐輕聲說,“你和我那么客氣干什么”

身后十六走近了,彭野沒再繼續說什么。

進了灶屋,程迦坐在稻草堆上玩打火機。

彭野稍稍皺眉:“你這是想把自己給點燃”

程迦沒啥表情地看他一眼,看何崢一眼,又看向阿槐;阿槐也在看她,目光相遇,阿槐沖她笑,

梨渦淺淺,有種小家碧玉的溫柔。

何崢問:“不是藏族的吧”

彭野說:“不是。換了身衣服。”

“看著不像,”何崢笑著說,“怎么不介紹一下”

彭野一開始就想帶何崢來介紹的,現在倒搞得像他沒把程迦放眼里。

程迦沒等彭野,自己開口:“我叫程迦,攝影師。”

十六幫腔:“她拍照片給咱們保護區做宣傳。”

何崢喜上眉梢,道:“那敢情好。這幾年野生動物皮毛需求在增大,價格一路上漲,盜獵者跟著猖狂了。是得多宣傳宣傳,你做的是好事,比我們影響力大。”

程迦道:“我做的是輕松的事兒,沒你們苦。”

石頭搬著袋子進來,聽了,道:“程迦來這兒遭了不少罪,高反都沒怎么好,還差點兒被黑狐手下的人殺了。"

何崢一愣,看彭野:“怎么回事”

彭野把大致情況和何崢說了一遍,何崢道:“原以為你們這一路回去,只會有人來搶羊皮,怎么還多了層危險”

阿槐輕輕說:“那你們要把她保護好,”又加一句,“自己也得多小心。”

程迦沒做聲。

女禽很快,阿槐幫著石頭尼瑪炒菜做飯。

何崢和彭野則走去屋外聊天,兩人經過院子里的草垛子,爬上去坐著抽煙。

何崢問:“你以前說,打算抓到黑狐就退,是要退個徹底”

彭野道:“太苦。要不是為著事兒沒辦完,沒人撐得下去。但這事兒,他媽的永遠完不了。"

黑狐只是與他們梁子結得最深的盜獵團伙,可他們日常巡查工作要對付的除了黑狐,還有大大小小十幾個團伙。

這些年來,很多被滅,很多茍存,很多正在新生。

沒完沒了。

何崢說:“等哪天,這世上沒人販賣藏羚皮,咱們就解脫了。"

彭野沒說話,幻想性的東西,他從來不考慮。

何崢又道:“我最近聽到一消息。”

彭野扭頭看他。

“黑狐要洗手不干了。"

彭野默然。

何崢看他失神的樣子,說:“怎么你倒失落上了”

“他不干了是好事;也是壞事。”

何崢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干了,他的團隊會遭受重創,四分五裂;可他不干了,可能就永遠抓不到他了。

彭野吐出一口煙,說:“兄弟們的仇怎么辦”

何崢嘆了口氣:“這都是天意。說來,你也老大不小,該成家了。他不干了,這就是天意。”

彭野低著頭拿煙頭燒手里的草梗,沒說話。

何崢道:“我記得二哥說,你喜歡航海,打算退了去干這個”

彭野沒做聲。剛進隊時說的話,何崢不提,他都快忘了。

他回頭看,草垛很高,與灶屋頂上的窗戶齊平,他一眼就看到屋里的程迦,坐在稻草堆里,她頭上琥珀散著光。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

何崢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程迦,道:“說來奇怪,黑狐準備退隱,怎么對一不相干的女人下殺手”

彭野回頭了。

他望著遠處的夕陽,瞇起眼睛,說:“天意。”

齒齒“你叫什么名字”

“程迦。”

“你是誰”

“我是攝影師,程迦。”: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