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澀年華_第一卷:一生只得一相遇第37章:求得玉蘭再托生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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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坐在沙發里,曼緹又難過起來,眼看向窗外,一只白蛾飛進來,撲棱著翅膀,歡快地飛啊轉啊,像一朵小白花一樣穩穩地停在半空。
曼緹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看那白蛾子無憂無慮地飛啊飛的,自己陪自己玩,那濃密有致的翅膀多像女孩子美麗的睫毛。
白蛾子飛的無聲無息,曼緹卻好像聽到了小孩子銀鈴般清脆嬌麗的笑聲,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住了白蛾子,緊緊地。
白蛾子撲打著翅膀,努力想掙脫,哦,孩子,不要走。曼緹展開另一手手掌包住它,怕它飛走似的,等展開手時,可憐的白蛾子已經一動不動,直挺挺地在曼緹手心里躺著,無緣西去。
“呵——”曼緹不自覺地后退一步,看著手心里的白蛾,想到它剛才還歡快飛舞,一下就這樣了,觸景生情,滴下了兩滴清淚,找出一條絲巾來,把死去的白蛾子安放在里頭,疊成一顆心,放進自己包里,換上一身白衣,戴上帽子出了門。
緬甸到處都是寺廟,這里人人都信佛。
曼緹剛來到這里就被感染了,大林談生意時帶她來過寺廟一次,此后她就成了廟里的常客。這里說來也是奇怪,女人勤快男人享福,女人修行男人受供,人人都想著得佛法升天,來生投好胎。佛教的影響滲透進生活的每一寸肌理每一個細胞里。曼緹站在一處廟前,只見——
廟宇高閣,佛塔聳立,佛像金身輝煌,貢品琳瑯滿目。街上的牛比人還貴,它們是神獸,惟有表達恭敬,尊奉它們才能得到神的眷顧。
想想上海鄉下的老牛不是來耕地的嗎?過年不是宰了吃的嗎?這待遇差別遠得去了。
一個人的物質生活越不富裕,他就越是寄希望于精神生活,老百姓表達得樸素些,天旱天澇就求神拜佛,貧窮苦難就進廟燒香,到底冥冥中賴有神助否?誰也說不了。
曼緹知道自己犯了過錯,殺了一個小生命,這孩子該是化成了一個靈嬰,幾年前索了他爸的命,現在就剩下他的媽媽了。
這是報應,很公平。
我楊曼緹死不足惜,可是孩子啊,媽媽是沒有辦法,曾經你溫暖的“小房子”成了你的“墳墓”,到如今空空如也,媽媽祈求你轉世再做我的孩子,讓媽媽再愛你一次,前生媽媽欠你的,今生媽媽一定補償給你,不要再折磨媽媽了,救贖媽媽一次,神啊,我愿拿命換一刻心安。
伴著陣陣大師傅念經的“嘛嘛咪咪”聲,曼緹赤著腳,走進神廟,看大殿里一派金碧輝煌,明晃晃的照人臉更照人心。巨大的盤香從澡井上垂下來,纏繞成規則的圈圈,煙霧裊裊,使得整顆心慢慢靜下來,靜下來。
曼緹虔誠地跪倒在蒲團上,仰頭看著菩薩,眼里噙著點點淚水,雙手合十,將絲巾包的白蛾子含在里頭,向菩薩絮絮叨起自己的迷惘與心愿。慈眉善睞的菩薩端坐在蓮花座上,低頭看著曼緹,微微笑著,笑著。
這里真靜啊!走下去就能讓人聽到自己心底的聲音,卸下重重的包袱,安適又恬謐,自由更自在。曼緹越來越喜歡到廟里來,就一個人那么靜靜地走走,就很滿足。
走到一處佛塔下邊,曼緹見一位緬甸婦女在安放一盆蘭花,那婦女只裹著一條紗龍,梳了高髻,戴了一朵白花,面上素淡勻凈,整個人溫柔而美好。
曼緹走過去與她攀談,想不到這位婦女竟然會說中文,原來她母親是中國人,二十來年前逃難到此,與一位緬甸珠寶商結為夫妻,前不久被菩薩收走了。曼緹聽了唏噓一陣,又問她供蘭花是做什么呢?
“超度我的母親,一盆蘭花代表一個逝去的靈魂。”
曼緹點頭聽明了,也學著那婦女的樣子祭拜了她的母親,又去廟外買來一盆嬌小的還是花骨朵兒的蘭花,放到佛塔下,又將死去的白蛾子安放在里頭,祭拜一番,超度那個自己不曾謀面的孩子,祈求靈魂早日結束游蕩。
到底亡魂能不能感受到生者的心意,也無從知曉。曼緹一個人走進廟,又一個人走出廟,裹著潔白的素衣,戴一頂手編的草帽,踽踽獨行。路上一撥又一撥不相識的人迎面走過,走過就是走過了,此生不會再回頭,再見面。
曼緹走得無聊了,拍拍花壇邊上的土,坐下來,迎著樹縫間漏下來的一米一線陽光,好溫暖。
一只黃貓邁著輕快優雅的步伐緩緩走過曼緹身邊,坐下來,東看西望,舔舔小爪子,認認真真地洗起臉來,讓人好不喜歡。
“喵——”
曼緹學著貓叫,引逗黃貓一聲。小家伙立刻停止了洗臉,看向曼緹這個方向,回應了她一聲“喵!”曼緹笑了,真乖,這小家伙,不覺伸手去摸它,黃貓也不慌張也不躲閃,伸出脖子來讓曼緹摩挲,瞇起眼,似乎很享受,這可愛勁兒,惹得曼緹露出甜笑。
“喵嗚——喵嗚——”
一聲長長的呼喚傳來,黃貓抬頭,定睛看著,仔細辨聽著,聽清了是母貓的呼喚,撒開四爪跑到母親身邊。母貓親昵地舔了舔自己的孩子,帶它一塊走遠。曼緹抱膝看著,不免又帶出了她的傷感。
“孩子,媽媽好想你啊!你在哪里啊,為什么不來到媽媽身邊?”
良久良久,曼緹就這么一個人抱膝坐在行道樹下,想著心事,時而傷感,時而歡喜。一雙黑皮鞋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帶動黑色西褲“呼呼”夾著風。
“黑皮鞋”在曼緹面前停了下來,曼緹頭都不用抬就知道是大林來找她了,仍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眼前黑西褲緩緩下降,大林彎下腰,看著曼緹說:
“知道你一定會來廟里,菩薩會帶你解脫的。”
曼緹不說話,將頭扭過一邊,抿了一下嘴唇,將淚水咽進嘴里。大林雙手捧起她的臉,濕濕黏黏的沾了一手,低頭溫柔地問她:
“曼緹,怎么哭了?”
“想哭了就哭。”
“你這又——何必呢!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一起回酒店吧!”
曼緹想著在這里徘徊也是無益,一個人越走越傷心,還是和大林一起回去吧,做個蛇療放松放松,喝碗椰子粥甜潤一下喉嚨。活著嘛,開心!何必自尋煩惱,什么煩惱死后不能超脫的?大林給自己提供了貴婦一般的生活,不好好享受真傻。
想到這,曼緹對大林露出了她一貫的嫵媚勾人的笑容,甜甜地說了聲:
“好的。”
大林也笑了,伸出一只手給曼緹,拉她起來。曼緹站起,挽過大林的胳膊,兩人一起上了車。汽車在緬甸并不常見,大林的車引得行人翹頭張望。
緬甸這里多是水路,船夫個個都練就了一項特技——腳劃船。他們通常是一只腳踏在船上,另一只腳綁著一只漿,時不時劃兩下,就像鳧水的鴨子一樣,手里呢,還是握著一支長長的船蒿,開船撐船用的到,當然,也用來劃水。
曼緹有一次被大林拉上了這樣的小木筏,兩只腳踩在筏子上都站不穩,依大林的樣子盤腿坐下還是不穩當,兩只手緊緊地抓住大林的胳膊,埋怨他帶自己坐這種船,嚇死人了。
大林看她害怕的神情,反倒喜歡起來,尤其是她纖纖玉指像藤曼一樣纏縛著自己,大林更是升起一股英雄氣概,坐得端端正正,摟著她,像保護一只小白兔。
“曼緹你看,又是腳劃船,有意思。”
“嚇都嚇死了,這水看起來平平靜靜的,船一劃開就翻滾不停,上回害得我沒掉進河里。”
“那你還想不想再坐啦?”
“你樂意你去坐吧,不要拉上我。”
大林笑了,看她害怕又不情愿地嘟起嘴,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粉面紅妝的臉,捏起一手指粉,曼緹不情愿地打掉他的手,嘟著嘴說:
“死相!你的手干不干凈就來摸人家。”
大林放到鼻下聞了聞,曼緹用的化妝品是她從上海帶來的西蒙香粉蜜,清香好聞,她臉上還混合著胭脂的甜香和美人的淚水,大林抹著手指笑說:
“第一次坐,怕,第二回坐就知道那滋味妙哉,悠悠蕩蕩,愜意啊!”
大林說著閉上眼,仿佛正坐在一支木筏上,感受那妙哉的滋味,手拂來撥去,模擬出船飄蕩的感覺。曼緹看他一臉蠢相,不禁捂著手帕笑了:都知天命了,還愛玩。
兩人回到了酒店,曼緹說渴了,大林就帶她到大堂里稍作歇息,兩人各點了一杯咖啡坐著,喝著閑聊著。
角落里頭一張桌子上擺著一個桌簽,顯示已訂。大林喝著咖啡想著會是什么人訂了這張位子,這個酒店是全緬甸最豪華的酒店,在這,是最容易結識達官貴人、名胄顯赫的。
大林特意訂了這家酒店,時不時到大堂餐吧這邊來轉悠,盤算著心事,期待著碰上什么有頭面的人。今天可算是逮到一只了。那么這個人會是誰呢?他又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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