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花映琉璃

184 放手或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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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放手或許是好的

184放手或許是好的

回到成都之后我沒有馬上回家,聯系了在成都的高中同學李思思,我們一直都還有聯系,而且感情不錯,在她哪里住了幾天,我說我回來工作,還想找一個便宜一點的房子租住,她很高興的幫了我不少忙,說可以先在她那里住,可我不想自己的事這么快就暴露,所以堅持找房子,她就沒說什么,只不過高興的說,“你回來太好了,我就有伴了。”

我看著她高興的樣子,禁不住回想起以前上學的時光,真的很單純美好,在北京工作的這三年多,我的積蓄并不多,不過也有4、5萬,暫時還可以維持生活,我想先找一份工作,在沒人認識我的公司,可以裝作自己是一個正常的結婚生子的女人,好工作雖然不是可以馬上找到,但是差不多的也不難找,我想先干著,等孩子出生之后我再好好做打算。我回成都后一直沒有把實情告訴家里,家人還以為我在北京,而北京的大家以為我回了成都,我就像幽靈一樣游蕩在大家的了解中。即便沒有告訴家人,也總要有一個人互相照應,所以在差不多的時機告訴了思思,她不相信的笑著說,“你開玩笑的吧?太離奇了。”

“真的。”我認真的在電話里說,“你現在來我家嗎?我沒騙你。”

“真的?你不是開玩笑的吧?”她再次強調的反問。等到她來了之后我給她看了我有些隆起的肚子和醫院的體檢報告,她才相信,從道理上講相信,可是還是不想相信我會做出這么離譜的事情,于是就憤憤不平的問,“前男友的?還是誰的?你們為什么不在一起?不在一起你為什么還要孩子?你以為這是拍電視劇啊,你知不知道這會毀了你一生?”

“我沒告訴家里就是知道會這樣,你也不要跟別人說,我需要你幫忙,如果我有什么事我需要有一個人能幫我。”我說著這些話,覺得原來自己如此孤立無助、如此幼稚、如此害怕,卻堅持著想要一意孤行。

“我不能在這時候維護你,至少你跟家里人說清楚,看他們怎么決定,你到底發生什么事了?能告訴我嗎?”

“對方不知道我懷孕了,也不知道我逃走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訴他。”

“你是不是瘋了?”她生氣的罵我,我可以理解,朋友就是這樣的,她的憤懣反而讓我感動,讓我覺得沒有白白認識她,無論發生什么事我們還是當初那樣的朋友關系,我們吵了幾句,她無奈的嘆口氣,知道這種事畢竟別人不可以做決定,作為朋友她內心一定很掙扎,想要理解我幫助我,卻又覺得我這么做是錯了,幫我等于是害了我,我們沉默了好一會沒說話,最后她也含著淚說,“我求你了,你再考慮考慮行不行?”

“嗯。”我答應著,但是知道無論考慮多久我也不會改變,我說不出這么做對我有什么意義,我不想抱著孩子無恥的回去找徐小天,我也不迫切的想要當母親,可就是死守著這個罪責不想放棄,估計就是想為自己的叛逆留下點結果,證明我真真實實的這么做過,我的這種想法這種做法,估計不負責任極了自私極了,連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變成了這樣的人。

可能是我完美的騙過了自己吧,在新公司別人都把我當做一個年輕而幸福的準媽媽對待,我也覺得很開心很安心,仿佛我就是這樣的人,所謂向別人說謊要先說服自己。思思終究還是遵從我的意見,我們知道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機會,即便別人強求也無法改變,只不過她還時不時愁眉苦臉的,過了一個多月才能笑著面對我,跟我開玩笑說,“你這是撿著了。”我心里很感謝她,而且哪怕是新年的時候,她還陪著我一起過,因為我說謊了,不能回家,可是這時候一個人過年太可憐了。一直不回家,是知道家里人一定會讓我妥善的處理這件事,我想等到我和這個嬰兒不能分離的時候再告訴他們,這樣即便生氣也沒辦法了吧?

逐漸的我被用身體養育這個小生命的幸福感包圍,覺得這樣的生活我能承受得來。突然有一天中午,在公司電腦前坐著,看見網上的新聞網頁,標題寫了“青年設計師徐小天美國去世”,我瞬間猶如被石板砸了頭一樣,呆在那里,然后想著寫錯了吧?估計是寫錯了,這些報道總是只顧著拉噱頭,點開網頁之后出現了圖文報道,有C.M.F的品牌Logo,小天以前在媒體前露面的舊照,還有美國某棟公寓大樓前的救護車照片,文字的內容寫了些什么,“中國籍青年設計師、國內潮牌C.M.F品牌總監徐小天(28歲),被曝今年3月于美國好友寓所飲彈自殺,原因尚不清晰,疑似由情感糾紛引起,事故后,考慮到家人、朋友的情緒,對消息進行了封鎖…”后面的文字我沒怎么讀了,讀了也不記得了,一時間有些頭暈,那些字和畫面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拿出手機想要打電話確認,打了小天的手機果然沒有打通,我又想起了Fancy,她呢?如果徐小天出事了,她不可能不知道,我沒有打電話過去,突然發現我也并不知道Fancy的號碼,于是馬上上網搜了Fancy的新聞,確實有一些,知道她近期回北京了,媒體也對她和小天、安娜惠子的關系頗有微詞,可這…能證明什么?我不懂為什么?我也始終不相信這是真實的,可是又無法反駁,如果小天沒死,他會自己出來澄清,Fancy應該也會澄清,我卻一直沒有看見任何反駁這個死訊的新聞,我想,或許就是這樣,沒有誤會沒有解釋,即便我不能接受。

6月份的時候我才打電話給父母說要回家一趟,果然,就是和我預想的一樣,紛爭。

差不多兩個月后,我住進了醫院待產,經過了吵鬧、哭罵,家人畢竟還是家人,他們一直努力的用心的照顧我,即便整天愁眉苦臉,時不時的找機會盤問我孩子的父親是誰,我一口咬定說自己不知道,也沒有解釋什么,他們一直想打電話給我在北京的同事、朋友核實這件事,但是想來想去還是沒有仔細盤問吧?估計只是問了我有沒有男朋友之類的,也沒有把我的情況跟大家說,我知道他們也理解我,不想讓大家知道我用這樣的理由離開北京躲避回家。有時候一個人晚上睡不著,回想我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么,連自己也不能理解,然后不自禁的會想起小天,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時間,覺得會不會就是我人生中最精彩的時候,那樣的他、那樣的我,彼此沒有任何計較,都不受感情的牽絆,自由的按照自己內心的想法去生活,為什么時光不能停駐在哪里?為什么每個人都再也回不去?獨自哭了很多天,不是我想哭,是沒有知覺的眼淚就流出來了,而肚子里這個孩子,我期望他出世,讓我看看他長得是什么樣子,但是又害怕,因為覺得他一出生總將離我而去,到時候我一無所有,可生命的進程終究不是我可以阻止的。

陣痛開始之后我總是不斷的想起徐小天,覺得即便是為了延續這段生命,我也應該努力些,自己的意識到底是不是清晰的我也不知道,只覺得往事在腦海里飛快的略過,一遍又一遍的循環,每次都有不同的東西又基本上相似。之后我看見媽抱著孩子的笑臉,是真的覺得高興的,即便這個外孫來歷不明,從大家那里知道是兒子,媽看見我靠在床上也讓我看了一眼,但是我沒有抱這個孩子,至少不是現在,我也想漂亮一點、體面一點出現在這個孩子面青,亦如對待他爸爸一樣,這樣的我,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的養育兒子。

大家很擔心我變得產后抑郁,因為相比別人,我沒有孩子的爸爸在身邊,而且…他們不知道孩子的爸爸已經沒在世間了,無論我怎么追尋他都不會回來。有時候一個人看著寶寶的時候,我會忍不住想哭,但是努力收起眼淚,只要有別人在的時候我都高高興興、積極向上,跟他們談孩子,談我的未來,談每一天發生的平凡的小事,慢慢的他們也覺得如此開朗的我沒問題,面對生活沒問題,面對未來沒問題,而且父母已經答應了幫我撫養、照顧孩子,只要我繼續好好的工作、去談戀愛、一如既往的面對人生。思思也過來看望孩子,還說要做我兒子的干媽,熱烈的討論孩子的大名該叫什么,小名該叫什么,其實很多家庭在孩子出生前就決定好了,但是我們家,因為那段時間深陷在苦悶中,沒有心思沒有精力討論私生子的種種,可孩子一出世局勢完全變了,對于這點,讓我松了口氣。

孩子兩個多月后我開始回去工作,一邊做著現在的工作一邊尋找更好的機會,畢竟現在還要賺錢養兒子,也希望能給他更好的生活。對于大體趨勢來說,我這個媽媽太年輕太不經世事,但是我已經28歲了,我想大家可以不用像對待小女孩一樣對我,而我也想努力證明這一點,為自己為兒子的生活負責。我也想過,如果徐小天活著、如果他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他會不會喜歡兒子?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偶爾會在散步時碰見主人帶出來溜達的狗狗,狗狗總喜歡過來他這邊,他也喜歡和狗狗玩幾下,我想喜歡寵物的男人應該也是很喜歡小孩的,如果有機會養育一個小朋友,我相信他會是一個好爸爸,甚至可能是一個充滿溺愛的爸爸。有時候會想如果我能沖動的抱著孩子跑到他面前多好,讓他看一眼兒子,估計他就是有再多話想質問我,看見孩子也會露出笑容,他的笑容那么美好而溫暖,讓我不禁期待如果兒子像爸爸就好了,每次看見兒子笑了,我也情不自禁的跟著笑。想到徐小天經歷的種種,客觀的說主觀的說,都是作吧?是折騰吧?好像因為他覺得自己一事無成。和徐小天那段時間的相處,即便他不對我說太多心事,我也從他的舉動、他的態度、他的一絲一毫中了解了他很多,他身上很多謎一樣的背景和處事風格,我逐漸理解了。只是我不懂徐小天為什么覺得自己不適合設計,每年設計學院畢業的學生那么多,默默無聞、轉做他行的數不勝數,而他,至少是一個年輕品牌的設計師和創始人,而且作為新晉品牌在大眾間的接受度頗高。可能每個人對自己的人生目標和成就的定義不同,別人看來的成功,對自己而言什么都不是,因為沒達到想要達到的高度和領域。

這幾個月來,我每天腦袋里都是亂糟糟的,想了很多事,逐漸明白我裝作開心,一個人的時候也會落寞,即便大家善良的對待我,即便兒子的模樣、身上的奶粉味總是讓我覺得安心,可我內心還是時不時的壓抑得要死,想要出去瘋跑、想要大聲的叫喊,強撐著在大家面前表現出我積極的一面,有些辛苦,這種辛苦不能跟別人提起,因為他們會擔心會難過,而我自己選擇的路不想牽連別人為我心累。

每天上班、下班,下了班后去給兒子買嬰兒輔食,回家的時候父母已經做好了飯,偶爾晚回也會給我留著飯菜,但是回到房間,看著兒子我突然很想哭,兒子看見我哭,卻沒有哭鬧,我看著他想真是懂事的寶貝,可是越這么想覺忍不住的難過,兒子輕拉著我的手腕,乖乖的看著我,揮舞著手臂,我把兒子從嬰兒床里抱出來,哭了又笑了,或許兒子以后如果對這情景有印象會覺得媽媽瘋了。晚上兒子躺在我身旁,沒有拉窗簾,我看著天花板上從外面照進來的光,仿佛能看見徐小天就在我眼前,因為不想別人發現我跟小天的關系,我的手機里、電腦里任何地方都沒有徐小天的照片,更別說是合影了,唯一留存的就是天臺桌上的那幅畫還有手機號碼,我不愿意看著從網上搜來的那些他的照片,總覺得那不是他,所以能回想的只有我腦子里關于他的樣子,突然覺得好空虛好可怕,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流失,我的記憶的衰退,最后會什么都不剩,我和他,如果真的要這樣,我是不是該豁達的放手?想到這,我撕心裂肺又無力的想要留住他。第二天上班午休的時候,找了紙和筆勾畫著,像教授說的我沒什么天賦,但是也可以做到不比別人差,我想著小天的臉他的樣子,讓這些在筆尖上留住,每一道鉛筆的線條重復疊加,慢慢顯現出樣子,我覺得自己的素描和他并不像,畫出來看著是給自己一點安慰,我知道這幅畫不能給任何人展示,只有我自己知道就好,看著不像他的畫,難道這么短短的時間我就要忘了他的樣子了嗎?忘卻了這個人,然后我像一切都已經過去般開始新生活?我覺得自己很可怕,居然可以這么無情,這兩年的時間,我收獲了什么?只是變得世俗變得驅于利益的自己嗎?

每一種成長都讓人痛心,可是平凡的我們卻不能拒絕走向那個丑陋的成為大人的自己,心無數次被割絞,然后把那些純真和糾結不當做一回事,蛹是破繭成蝶,以美麗飛向世界,人是作繭自縛,拋棄自由和美麗,蜷進自己木訥的小天地。

小孩子照顧起來真的很不方便,平時要帶著他去醫院,那些瑣碎的事有時候讓人心煩,不過還好媽總陪著我,最讓我欣慰的是兒子實在太乖了,就算去醫院接種疫苗,打了針哭了很快就好,他爸爸那么矯情,孩子卻這么乖巧,真的不敢相信,我有時候會這么想,他爸有時候比孩子還磨人,不過可愛起來,這父子倆真的很像。醫院的醫生都稱贊兒子又可愛又乖,白白的皮膚,明亮的眼睛,不哭不鬧,外人看了都喜歡,何況我和外公外婆。開玩笑的說,只有兒子在身邊真好,如果父母知道他爸是什么樣的人,估計要氣死了。徐小天那個熊孩子、小流氓,但有時會不禁的想,如果我當初告訴他了,我懷了我們的孩子,他會不會對生命有所眷戀,不會就那樣輕易的飄零離開。情緒平靜了很多,有空的時候我打電話給肖雅,肖雅很熱情的問我,“在成都順利嗎?工作怎么樣?”

“挺好的,你們呢?還在C.M.F嗎?”

“在,不過…情況不太好,總監的事…你聽說了嗎?”

“啊,所以工作室現在沒人在管了嗎?”

“老板是Fancy,安娜你還記得嗎?開始的時候她來幫忙一段時間,后面就交給外聘的總監了,怎么說呢?經營上沒什么問題,也挺穩定的,不過覺得變味了,和以前總監在這的時候不一樣了。”

“嗯。”我答應著,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你什么時候還能來北京嗎?”

“不一定了。”

“有男朋友了嗎?”

“沒有。”我笑著回答。

“也不急,你條件那么好,不怕找不到好男人。”

好男人?我對談戀愛、結婚這件事沒有太大的熱情,或者我喜歡的人我已經跟他相伴過了,所以不再迷戀其它太多的感情。我知道我以后的生活不會一直孤身一人,但是…再相遇的人,即便我真誠的對待,也是理智的感情,和和氣氣的一起生活,接受彼此,不會再像少年一樣瘋瘋鬧鬧、熱烈相擁,好男人總是有的吧?我對生活并不絕望。

晚上回家吃飯的時候父母討論起兒子落戶口的事,我在旁邊聽著,然后平靜的跟父母說,“這事先放一放吧,不著急。”

“怎么不著急?這以后關系大了,上幼兒園、上學、去醫院看病。”

我不說話,爸看了我一眼,吃完飯之后爸在廚房刷碗,我把兒子哄睡了之后去廚房倒杯水喝,爸就問我,“剛才討論夏天落戶口的事,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沒有,我就是怕你們麻煩,有時間我自己去辦。”

爸想了一會平靜的說,“這個孩子…一開始我們是不同意你要的,但是你堅持,我們不也不能拿生命當兒戲硬是逼著你不要,現在這樣也…挺好,我和你媽都年輕,能幫你照顧十年八年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說,你別想太多,只是…要是能和對方家里聯系上,你不要不說,咱也不是訛人,人家也有知情權。”

“嗯,我知道了。”我點頭答應著,回了房間之后在床邊坐了很久。兒子的名字不是看生辰八字找先生起的,只是單純因為在仲夏的末尾出生就叫夏天了,不完全是我的主意,大家也都說就叫夏天挺好的,充滿夏日的美麗和暖陽。回家來住這段時間,每天晚上窗簾都沒有拉上,有時候媽怕夏天被外面光照得睡不好就把窗簾拉上,但我回房間后總是會拉開,我不喜歡看不見外面風景的時候,害怕一個人在四面環墻的房間里待著,那樣顯得我太孤寂太可憐,自從孩子出生之后,我總喜歡我周圍的空間是明亮的,要看見窗戶看見外面我才覺得安心,覺得我真真實實的活在這里,我還有心力有動力去過好以后的每一天,用外面的光督促自己不要渾渾噩噩的沉陷憂傷。

早上出門的時候我總舍不得寶貝,好像過了這一會就見不到他了一樣,可到下班的時候我又不想回家,害怕看見他。對夏天這種復雜的感情,我不知道到底因何而起,任何原因都不應該是這樣,不是嗎?如果是一個稱職的媽媽,應該會總是想要照顧好孩子,不逃避不退縮,即便疲憊了憔悴了。而我反復在愁悶和幸福中盤旋,時而會憂傷得不像話,覺得生活沒有希望,害了自己害了孩子,頂著壓力的生活有什么意義,時而覺得自己該奮斗起來,把精神燃起來未嘗不可,搞得自己就是哭一陣笑一陣的人。如果徐小天還在北京,好好的待著,哪怕他整天花天酒地沒個正經的樣子,也是我心里的支撐,我會懷抱著這份希望,覺得在遠方有一個人跟我跟這個孩子有那么親近的聯系,他不是我的依靠,但是可以是夏天的依靠,想著就算我哪天出了什么事,那時候夏天可以找到他的親生爸爸,我相信小天會愛著他、照顧他、認真的把孩子撫養長大,而現在我看見夏天偶爾會想哭,覺得這孩子特別孤單,如果我活得不好,如果我有個什么意外,他在這世界上會變得多么漂泊無依,外公外婆固然是愛他的,但是那種生活不是我想給他的,不是為了讓他那么孤單而辛苦才讓他來到世界上的。

最近我常想起Fancy,我記得以前有一次小天生病不太舒服,睡夢中叫了Fancy的名字,那一聲“Fancy”叫得溫柔又關切,我不知道他跟Fancy到底是怎樣的關系,一直以來也無法想象,能夠假訂婚、能夠像朋友一樣相處、能夠在夢中呼喚名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Fancy對小天來說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女人的直覺告訴我Fancy是小天最信任的人。小天是不是也曾孤單著,一個人在人世間漂泊,所以才會那么不像話,那么任性的做事,我卻總覺得他很溫暖很善良,一切亦如初見時。

在公司被領導責備了幾句,或許不怪別人吧,是我自己時不時的會心不在焉,一孕傻三年,可能不是玩笑話。

想了很久,其實到跟家里人說出口的時候我的心還在猶豫,我跟爸媽說我要把夏天帶走,把他送回到家人身邊,父母有些愕然的看著我,但是沒質問我不是不知道爸爸是誰嗎?我想他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我會不知道到夏天的爸爸是誰,因為在他們心中我不是那種會酒后濫交或者隨便和人發生關系的女孩,他們覺得我不說肯定有我的原因,就沒有一再逼迫。而現在我想把他們已經接受并疼愛的外孫帶走,想來是有點殘忍的,他們想了一會問,“夏天爸爸的家人們都是能好好照顧孩子的人嗎?”

“我想…她們會比我和孩子的爸爸照顧得更好。”

“不是孩子的爸爸嗎?”

“有點原因…”我說不出口孩子的爸爸死了,只是眼睛有些酸了,爸媽看見我這個樣子就不追問,我忍不住帶著哭腔說,“不用擔心,她們都是好人,我相信,就算是夏天的爸爸應該也這么覺得。”

從理智和現實的角度出發,父母也覺得我把夏天送還給小天的家人是好的決定,即便他們不知道小天是誰,他的家人們又是怎樣的人,但是單從父母對自己子女的私心來說,這樣我就可以像普通沒結過婚的女孩一樣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把這段不堪往事從生命中劃走,是件好事,但是我知道他們也不舍夏天,這半年的相處,他們習慣了孩子的一顰一笑,習慣了作為外公外婆抱著孩子哄著孩子。

我帶著夏天去了美國,去之前已經在網上查好了范氏的工作室在紐約的哪里,我記得《北京遇到西雅圖》這部電影中,湯唯飾演的女主帶著私生子去過帝國大廈的樓頂,在那里張望并且邂逅男主,我知道我不會在那里邂逅似曾相識的身影,我也不想去留下任何回憶。很早我就推著夏天去了工作室附近,用圍巾遮住臉,考慮再三,把嬰兒車放在工作室門口,然后一直一直守在那附近的洗手間,等到第一個人來,陸陸續續的大家來了,我才離開,在街對面的咖啡廳里坐下。上午十點多Fancy才出現,看見她上樓,覺得既忐忑又安心,她即將看見夏天,她會怎么面對這個孩子?我在夏天身邊留了一封信,是寫給Fancy的,如果有人能把這封信交給Fancy,我想她是不會丟下孩子不管的。我知道小天的父母都是在政府工作的人,他們沒時間沒機會照顧嬰兒,也隱約覺得小天跟父母關系并不緊密,而且我希望夏天可以感受到正常的家庭關懷,不是跟在爺爺奶奶身邊。至于Fancy,她的種種我不想評判也不想追究,不管她以后跟誰在一起,我相信這個孩子都是她畢生最珍重的,在小天離開之后。Fancy上樓之后我繼續在外面逗留,只是換了一個更隱蔽的地方,我怕Fancy出來找人,其實腦袋里也忍不住幻想Fancy出來找我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的樣子,如果她真的出來找,我會不會有沖動迎過去,跟她哭訴小天、哭訴夏天,然后把孩子抱回去,當做我只是來鬧鬧。但是看見她把孩子抱上車,然后離去,我知道我可能我沒辦法再跟這個孩子面對面說話、笑鬧,我的孩子,我卻交給我了別人,或許此生不會再坦然相見,我到底是多么狠毒、冷漠的女人,如果徐小天知道我是這樣的人,會不會后悔當初心無芥蒂的跟我相處那段時間。

獨自轉身走在紐約的街頭,好吧,這世界這段人生的空寂,我想留給自己總比留給別人好,轉過頭即便我流淚了,我也會堅持的走好以后的人生,不辜負我曾放肆的毀壞自己的繭殼,這段傷痛,曾經的我無法想象自己竟如此不像樣子,發生了之后我又覺得自己承受不來,但是經過了這些,我想我會變得更有力量,無論在哪個城市重新開始,我都要拼搏出一個模樣,不枉我曾碰見的這些人,不枉我曾消耗的時光,徐小天、夏天、Fancy…他們的人生我不再去涉足。我想作為平凡的人去奮斗,不再為了所謂理想和某個喜歡的人,而是為了自己,做一份自己能有所發揮的穩定的工作,維持下去,走到自己的滿意的地方,和身邊還在的人用心相處,彼此照顧走完以后的時光,我會努力成為一個平庸而優秀的人,在職場中如此、在家庭中如此,唯一對不起的我的寶貝,你一定要過得好。

在成都工作了一段時間,經客戶介紹去了深圳的一家廣告公司,對我來說是一個全新的環境,我想這或許也不錯,就把以前的那些都當做是一場夢,其實經過了也逐漸說服自己放下,覺得真的仿佛什么都沒有剩下,甚至自己都恍惚了,我曾經在哪?做過什么?又怎么來到現在這里?怎么會過上這一種生活?然后只能努力抓住眼下的真實,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好。把夏天送去紐約的時候,我只告訴了范設計師孩子的生日,沒有告訴名字,我想她或許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決定讓寶貝在那里開始人生,那就完全的重新開始吧,不要帶著以前的任何。深圳的公司不錯,在這工作了大半年遇到了一個挺好的男人陳啟明,認識一段時間覺得彼此都是性情溫和的人,好像可以試著發展,不過他一直沒敢跟我明確的說,逐漸熟悉之后他才說自己離過一次婚,現在有個五歲的兒子跟他一起生活,已經獨自撫養兒子一年多了,他比我大7歲,說實話,我聽了之后反而安心的笑了,決定跟這個人交往,因為除了夏天,我不想再有任何我的親生孩子,我覺得那樣太拋棄我的兒子了,對他太不公平,當然別人的孩子我也可以用心的愛,可以真心的照顧,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只是我不愿意再產生那種血緣,所以交往了一段時間,我謊稱自己身體不好,即便結婚了也不能再要小朋友,他對于這件事考慮了一下,可能帶著一絲希望的覺得還是跟我結婚要一個屬于我們兩個的孩子比較好,看見他這個態度,我心里是覺得很溫暖的,覺得他真心愛我,想跟我組建一個家庭,而不是形式的為他的孩子找個母親,為自己找個名義上的陪伴。

寶貝生日的那天我很想念,自己只陪他過了出生的那個生日,不知道他過得怎么樣,范設計師是把他送還給真的家人了,還是讓他跟自己生活在一起,我沒有再打聽,雖然有過無數次沖動,但是想想既然我交給她了就應該信任。第二年夏天生日左右,我收到了一封跨國郵件,不是電子郵件,是真的裝在快遞的硬紙袋里的,我覺得有點奇怪和意外,不過又想著不可能吧?不可能是跟夏天有關吧?我一個人找了個角落拆開信封,從里面找出一張紙卡,翻過來看是一張小孩子的照片,雖然和我送走的時候改變了很多,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夏天,我的寶貝,我情不自禁的笑了,笑了一下眼前馬上模糊一片,止不住的哭,但是怕被人看見只能努力忍著,可無論怎么樣都無法控制這種情緒,照片的一角寫著“SukiXu,2周歲生日快樂!”努力的平復好一陣情緒,我才又看了看照片,前面后面都沒再寫別的,我看看信封里,也沒有任何東西了,拿著信封回辦公室我才想起看快遞單上對方的郵遞信息,地址是英文的,紐約市的某一處,我不認識具體的街道和位置,不過郵件人的名字寫著“AnnaHuizi”,安娜?!我心里默念著,突然覺得這個人好熟悉,從心底涌上一股暖流,就算之前我們沒什么接觸,我也不確定她和Fancy的關系,不過,我很感謝,也很感謝Fancy。

得到了這張照片,我一直收藏著,放在辦公室的抽屜里,被這種喜悅和糾結的情緒困擾了好一段時間,因為看見了照片,產生了想要見面的欲望,一直努力壓抑著。過了好一段時間,我跟陳啟明的關系也穩定了,我想著要不要告訴他這個孩子的存在,即便不是以我兒子的身份讓他知道,我也不想一輩子隱隱藏藏,一輩子無法在他面前提及這個孩子。所以有一天一起吃飯的時候,我想要試著這么做,而且要表現得自然一點,于是我就從筆記本里拿出照片笑著給他看說,“你看可愛嗎?”

他看了一眼笑著說,“嗯,好漂亮,誰家的小朋友?”

“…一位故友的孩子。”我略微猶豫了一下說,如果小天也算是我的朋友的話,我的話沒有說謊,確實是故友的孩子,我的那段往事也跟著死了,啟明沒太聽懂,我就解釋說,“被好心的人收養著,我也照顧過這孩子一段時間,所以現在發了照片給我。”

“這樣的事…聽了心里挺不舒服的,孩子不在親生父母身邊,不過也沒辦法,只要對方是好的人,孩子的成長環境也不差,那就很值得欣慰了。”

“嗯,我想應該還不錯,如果以后也能知道點這孩子的消息就好了。”

啟明溫和的笑笑沒說什么,我也沒說什么,我私心的想要知道孩子的消息,想要看見孩子的成長,我知道這是奢望。后來上網查了Suki的翻譯,原來是日文里“喜歡”的意思,覺得好直白也好有趣,他們是希望孩子受到大家的疼愛才起了這個名字嗎?

在交往的時間里,我試著和啟明的兒子相處,小朋友很可愛也很聰明懂事,周末或者平時有時間的時候會陪著他在公園里玩,四處跑一會,看見他的笑臉跟看見Suki的情緒是類似的,讓我覺得很幸福,彼此相熟了之后,有一天我偷偷問他,“如果阿姨做你的新媽媽可以嗎?”

“那是跟我爸爸結婚生活在一起嗎?”

“是,你會同意嗎?”

“那你還會像現在這樣跟我玩嗎?不會變得打我罵我嗎?像別的媽媽一樣。”

“媽媽打孩子或者批評孩子,不是因為不愛你們,是想要教育你們成為更優秀的人,我也是愛你的,所以不會你做錯了都不管,不過有什么事我們盡量溝通好嗎?我答應不打你也不罵你,可以嗎?而且會陪你玩。”

“嗯…真的嗎?”

“嗯,你考慮一下,考慮好了告訴我或者爸爸可以嗎?”

“好吧。”他有點勉強的答應了,我笑笑沒說什么,看來這一步還是不容易。

過了快一個月吧,啟明有一天還沒下班就打電話給我說下了班見一面,我答應了,覺得可能是要說結婚的事,下班他過來接我,我上車后就看見他特別高興的樣子,忍不住的笑著說,“兒子幼兒園老師今天突然給我打電話,我以為是他在幼兒園闖禍了還是不舒服,結果老師說那孩子說有話要告訴我,換了他接電話,他跟我說了‘讓佳語阿姨做我媽媽吧’,我問他為什么突然這么說,他說今天有個小朋友過生日,媽媽中午來送了超級漂亮超級好吃的蛋糕,他想生日的時候也有媽媽給他送蛋糕,笑得我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太可愛了。”我忍不住笑著說,“那他就為了一個蛋糕同意了,我好沒地位。”

“他一直很喜歡你,在家總是念叨佳語阿姨佳語阿姨。”

“我也喜歡他。”我笑著說,是真的喜歡。

因為小朋友同意了,所以我們大概兩三個月后就領了證辦了婚禮,畢竟照顧到我是第一次結婚,所以辦得挺正式的,雙方父母、親戚、朋友都到了,我爸媽看著我有話說不出,我知道他們心里想著什么,我為什么要嫁給一個二婚的男人?是不是以前的那些事耽誤了我?或許我是有點心虛吧,所以沒有找個同齡人談戀愛,不過我也不會完全因為這個就將就自己的婚姻,幸而啟明人真的不錯,而且跟前妻基本沒有聯系,爸媽看在眼里覺得這個男人可靠,我嫁了不委屈也就釋懷了。他爸媽,對我挺好的,沒什么可以挑剔的,或許在他們眼里覺得啟明娶我超乎了他們期望的標準,總之,這樣挺好的,我想我會幸福。婚禮舉辦不久之后又到了Suki的生日,我再次收到了漂洋過海的快遞,里面同樣是一張照片,之后的第四個生日、第五個生日,每年那幾天我總會心情特別好,打扮得很漂亮,心里充滿期待,即便只是照片,我也覺得我們是面對面的,這成了我的習慣。我不知道Fancy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是只要她想,對她來說在中國、哪怕在世界各地,找一個人并不難吧,對于這點我并不意外也不懷疑。不過從看見安娜給我的快遞之后,我也上網查了那兩個人,知道…她們的感情那么溫潤而圓滿,我情不自禁的笑了,覺得真心為她們祝福,謝謝你們。以后的五年、十年、二十年,也請、也麻煩你們給我郵遞這樣的一張照片,我不會打擾你們,會一輩子用心珍惜…: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