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珠

第一四零章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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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深知,皇帝不會聽她的。從前如此,如今手握實權了,更是不會聽她的。可她不會甘休。

重公公送完圣駕會回殿后,太后冷著臉,僵直著背脊坐在鳳座上,久久不能平靜。

這是個尊貴了一輩子的女人。出身樓氏,年輕時便是萬懿皇后,年老后便是太后,將來,還會是太皇太后。

這樣一個女人,驕傲了一輩子,還從來沒對誰低過頭。

“要是……要是哀家的晝兒還在。”

“娘娘!”重公公厲聲,這一句讓鳳座上的老太后回了神,臉孔扭曲地看了過來。

啟章帝時的皇太子端晝,為嫡為長,生來便受封太子,才品超凡。不過可惜,英年早逝,沒能活到登基加冕的那一天。

要是端晝還在,自不會有如今的明德帝了。

“要是晝兒……哀家何至于憋屈至此?”太后憤然出聲,“你也別勸哀家,哀家還不能說了?當初,是誰將他撫養長大,又是誰助他登位?哀家竟養了一條白眼狼!樓家……樓家當初何等榮耀,就這么一削再削,便是有個什么事,都要算計警惕著,唯恐再被參上一本!”

“娘娘啊……何苦再提這些陳年的舊事了,說出來白白傷了自己。”重公公佝僂著背走上前去,樓太后看著自己的這個老臣,嘴角抽搐著,最后恨恨地一扯唇,露出個哭笑不能的表情。

熬過了啟章帝,熬過了潘皇后,這后宮之內唯一屹立不倒的女人,平靜的外表之下,不知積壓了多少年的怨恨和隱怒。

樓太后膝下一子一女,端晝去得早,還有個幺女睿陽,如今已是一個都不在了。越想下去,卻是悲憤難受得不能自已。當初會選明德,只當人好操.縱控制。可在皇位上坐久了的人,又怎么甘心只做太后掌控的傀儡呢。

“去傳蕭長瑛,這宋家他不肯,哀家還非要了!”

近來幾日,宋府不太太平。宋琴聲流連冶春臺被有心人察覺了大做文章,流言蜚語都傳進宋府里頭來了。

宋琰聲也很是奇怪,這消息怎么偏偏這時就流傳了出來呢?再說這幾日,宋琴聲都沒出過府。厲氏那脾氣,知道了宋琴聲這心思,關都關了人一陣子,絕無可能走漏消息。

自是因松都平起,那想來最可能傳出流言的,應該還是冶春臺,畢竟人多口雜,宋琴聲前段時間為了見人也是不加掩飾,怎么精致華貴怎么來,毫不收斂,自有人會注意到。

終究是紙包不住火,再怎么組織,還是沒能阻止人言可畏。

而到現在,宋琴聲依然沒能死心。親口承認,就是看中了那松都平。

全家人都不能理解,她為何看上了一個丹穆的質子?還是這樣不計后果。

“你這樣定死了心,可人卻未必瞧你一眼。你這是吃了什么糊涂藥迷了心了?”

宋琴聲嘴硬道:“我與他琴意相通,你們又怎知他對我無意?”

宋琰聲聽到這里,只覺得無話可說了。與她一樣的,還有宋嘯渡。她祖父一把年紀,還要為小輩這種事操.心,聽來聽去,最后氣悶一甩袖離開了。

剩下的三老爺和厲氏戰戰兢兢,厲氏更是哭紅了眼睛,硬是扳著宋琴聲讓她給老太太低頭認錯。宋琴聲僵著脖子,就是不肯低頭,“我就是認準了這人,你們為什么不同意?因為他就是個質子?呵,可宋家自小教著我們一視同仁,平日里你們這樣說來說去,怎么現在反而變卦了呢?!”

宋琰聲皺眉:“五姐姐,這不是一碼事。”宋琴聲狠狠瞪向她,目光快要吃人,她是個自我慣了的人,說什么做什么全憑著自己心意,便是有人反對不從了,便要跟人拼命得那種。

“這松都平……不是什么好人。五姐姐,你莫要被人迷了心。”

厲氏難得跟她站在一個戰線,恨聲道,“六姑娘說得對,琴聲啊,你好好想想。不說這人的質子身份,你光是聽他幾首曲子,小伎倆的東西,怎么就給聽迷了心,對其他反而不管不顧了呢!你知道這人丹穆出身嗎,知道這人什么性子什么脾氣嗎你就一廂情愿!”

“我愿意!我樂意!”

宋琰聲幾乎要懷疑這松都平是不是給人喝了什么迷魂湯了。厲氏又急又氣,恨不得扇她幾耳光清醒。現在眾人面前,再說再勸都不頂用,反而會加深宋琴聲的逆反心理。

老夫人目光隱忍地掃過堂下的人,忽地厲聲一呵:“夠了!”

“厲氏,你將人帶回去吧。”

“老太太……”厲氏不可置信,“老太太,您就眼睜睜看著她這樣?”

“她死了心跟我們對著,你說說,你還能有什么辦法?”宋老夫人冷聲道,“既然如此,就遣人回去吧。你也不必拘著她,隨她。出府也好,見那松都平也好。”

“老太太!”厲氏哭求道,“老太太,她可也是您親孫女啊,您就這樣不管不問了嗎?”

老夫人的視線平淡至極地掃過跪在地上的人,這也是她自小看大的姑娘,誰能不在意不管她死活呢。宋琴聲是宋府里最長的姑娘,她是寄予過厚望的,只是這期望,在一次次她的惹是生非中被消磨殆盡了。

她看著衣衫頭發皆是凌亂的宋琴聲,目光沉痛,最后看著人道,“五姐兒,你站起來,抬頭說話。”

宋琴聲頓了一下,隨后站起來,看向上首位置的老太君。

“你如實回我,這丹穆質子,你是定死了心,絕不轉圜了是嗎?”

“……是。”宋琴聲不明她的意思,硬著頭皮回答。

老夫人的目光沉冷無光,看著人道,“那好。”

“我們奈何不了你,也說不動你。以后種種便隨你了。你是愿意去找松都平也好,愿意嫁給這人也好,我,闔府都不左右你,一切都隨你。”

“只是,出了這宋府的門,從此以往,這宋家,就沒你這個五姑娘了!”

這最后一句,吐字清晰,一字一句,震得滿室都靜了。

第一個回過神來的是厲氏,她膝行幾步,嚎啕大哭,“老太太,不可不可啊!”

又回頭爬起來,急步拉扯住宋琴聲,臉孔猙獰道:“說!剛剛的話全都不作數,全是你的氣話!說啊!”

宋琴聲梗著脖子,這油鹽不進的樣子讓厲氏恨透了,當即一個甩手,啪——

宋琰聲皺眉吩咐,“將三嬸子拉開!”

這一巴掌打下去,宋琴聲便是有了悔意,也被打散了。

鬧了這么一場,全家人臉色都不好看。沈氏帶著宋琰聲回房,臉上還是不可置信,“這丹穆人,莫非有什么迷魂術不成?聽說往冶春臺里專門去看這人的姑娘,可是不在少數。”

宋琰聲目光很冷,“就是只男狐貍精罷了,不是什么正派人。”

她將上次夜里與元盈在宮里看到的一幕告訴了沈氏。

“這人出身丹穆,要想在京門立身保命,投了四皇子門下。他人微言輕,不成氣候,背地里能為四皇子在宮內宮外些消息,可能,還會下些暗手。我知他武藝也是不弱的,只是隱藏得很好。這樣的人,看著面上賞心悅目,又通音律討人喜歡,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心思頗深,總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宋琴聲到底沒能出得了宋府,厲氏因著老夫人的話,干脆將人鎖在了房內,幾乎是片刻不離地盯著。

老夫人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要宋琴聲沒了這宋家六姑娘的身份,在京門她還能算什么。趁著消息可以一壓再壓,這宋琴聲的閨譽可不能輕易就這么毀在一個丹穆人身上了。

聽說三房那邊的院子,已經好幾日不得安寧了。其實不光是三房,因著宋琴聲這事,闔府每天也沒個安寧。

宋琰聲今兒去冶春臺的時候,正好碰上了松都平。樓瑆和松都平已有好些日子沒來,現在驟然出現在她眼前晃著,宋琰聲聯想起困在家中歇斯底里迷了神智的宋琴聲,只覺得他們的出現極其礙眼。

宋琴聲前陣子終日來冶春臺和曲看人,她就不信這人看不明白。就是明白了,既不說清楚,也沒有半點回避,就這么冷眼看人陷進去,跟他蠱惑利用宮女探聽消息是一個橋路。

宋琰聲對這人印象不好,看著人眼睛疼,脖子也疼,上次在宮中挾持威脅她逃宮的舊賬,她至今還記得呢。

雨生在旁看著六姑娘臉色不對,他是宋琰聲的心腹和朋友,自然知道最近宋琴聲鬧得闔府不安生的事。這松都平招蜂引蝶心思不純,偏生大家都喜歡看他那張臉。

“將人請出去,兩個。”

宋琰聲冷言冷語吩咐一句,好在這冶春臺是她的,不是他們想來就來的地方,看不順眼看著就頭疼的人不清楚去還留著請飯嗎。

樓瑆莫名其妙被送客,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這才是剛來,雨生大管事的,你不想做生意了?”

雨生態度還算可,“冶春臺生意如何,自是不用樓公子操心。”

被噎了一口,樓瑆梗著脖子,轉向松都平。松都平面容帶嘲,眼神不善地看著樓上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