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珠

第一五二章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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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盈這幾日一直出入宋府,因著一直陪著,細看兩眼就能看出宋小六的氣色一直不大好,甚至這幾天越發嚴重,一張臉白得跟紙片一樣,便是連睡著了眉心都有些蹙著。

端珣今日正在元家,元盈進了府,迎面就碰到了他跟自己大哥元庭。

“你這么急著,做什么去?”元庭叫住人,喝斥一聲,

“總這么風風火火的,沒個體統。”元盈停了腳步,看了看他身邊的端珣,臉色急切著道:“表哥,六姑娘傷口似又是惡化了,臉上白得跟雪一樣,看著比前幾日更糟糕了。我回來找找,看看有沒有什么好用的藥帶過去給她。就是傷口一下子好不了,用著止疼也好的。”端珣沒出聲,元庭在一旁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你別瞎鬧騰了,六姑娘那兒要什么沒有?如雪心疼她,什么止血療創祛痕的種種珍貴藥膏藥草,早早就送往宋府里頭去了。”端珣沉默片刻,手指從輪椅的扶手上收回袖中,眉頭也皺起了。

“她啊,這還是心里頭藏了事,心緒不寧的,怎么好得起來。”

“宋府里頭,出什么事了?”元庭拉著人進了院內,這才開口問道。

“宋家九哥兒病了,老太君他們都驚動了。人現在還昏迷著,也不知怎地,怎會一下子病得這么嚴重?”元庭一聽這個,也是皺了皺眉頭。

本來宋琰聲受傷已經足夠讓人擔憂的了,眼下宋府里頭又病倒一個,可不是要亂成一片了。

這宋家小九是二房的老幺,一向最是寶貝。他這要一病,可不知道要著急多少人。

可是,如元盈所說,這孩子養得精貴,怎么會突然間生了急病?再想想宋府里頭,才剛壓下宋琴聲的事,怎么眼下又來了這么一樁?

一件連著一件,實在惹人懷疑。又過了幾日,九哥兒好不容易退了燒,人稍稍好了些,府里頭眾人才松了口氣。

橫波挑簾進來,身后跟著來看望的宋書聲。

“姑娘,七姑娘來看你了。”宋琰聲憂心了幾日,聽到小九情況好些了才放松下來。

這一放松,人便趴著昏昏欲睡。

“六姐姐這幾日可好些了?”宋書聲放下手里的新鮮果點,都是馮氏新做讓帶過來的。

只瞧見六姑娘搖了搖頭道,

“難受。”這背上的劍傷深得很,也不是十來日便能好的了的。橫波抱了一個迎枕過來,小心扶著她趴在了枕上說話,這樣稍稍好受一些,但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養傷煎熬,她這傷口又是背上的,不能沾水,不得動彈,整日趴在床榻上才最是痛苦。

“六姐姐挨過這一陣,很快就會好了。”宋書聲安慰著。

“對了,這是前幾日我跟我娘到定安寺上香求的平安符,聽說靈驗得很,我給六姐姐掛上,希望六姐姐早日康復,以后一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謝謝你。”宋琰聲真誠一笑,宋書聲靦腆著擺擺手,站起身給她掛上了。

一邊掛著一邊閑聊道,

“上次在寺里碰巧還遇到了八妹妹,應該也是來上香祈福的。”

“她未曾跟你們一塊兒去?”宋琰聲計算了一下日子,府里頭上香請愿一般都在月中,一同坐了馬車去。

這宋棋聲,怎么會單身前往?宋書聲點點頭,

“慣常是如此的。”宋棋聲如今是養在大夫人馮氏膝下,但她從前養得驕縱任性,也不大服從大房教管。

馮氏也不大管她,只要不犯什么大錯,便隨著她去了。元盈隔天風風火火地過來看她,拎了一食盒明月居的點心。

宋琰聲正打著盹兒,被她走近來的動靜給驚醒了,揉了揉眼睛道:“你來啦?”

“九哥兒好些了吧?”

“說是好多了。”宋琰聲點頭道,

“橫波,沏茶。”元盈坐到她床榻前的繡凳上低聲道,

“你家小九病得奇怪,時間這么趕巧,當時我們聽了,直覺便是那邊又下了手。”

“太醫可有檢查出什么異常的地方?”她搖搖頭,

“我問過,太醫并沒發現什么不對,就是驚風引發了高燒。”元盈皺眉,

“前幾日,我們去查了一下蕭長瑛近來的行蹤,發現她的近身丫頭幾天前喬裝出了蕭府,往京郊定安寺去了。”

“形跡可疑,像是去見什么人去的。”不過兩日時間,便從兩個人口中聽到了定安寺的名字,而且,竟然是跟蕭長瑛相關的。

把時間往前推,對一對小九生病的日期,卻是莫名的巧合。宋琰聲聯想到府里頭遲遲找不到的內應,再驀一對應宋棋聲,頓時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我昨日才聽我七妹妹說起,在定安寺看到過她,當時她們并不是一同去的。”當時她還懷疑過,現在想來,不光是巧合,而是有意而為。

要是宋棋聲是為了與人接頭而選在定安寺呢?宋琰聲頭疼欲裂,

“……糟了。”

“橫波!”

“姑娘,怎么了?”

“快找程媽媽過來!”她急喘一聲,

“要是她們聯手來,那一定會有下一次。”橫波聽聞很快出去了,一會兒程媽媽便趕了過來,一看她臉色蒼白難看,不由心里一跳,忙問:“姑娘,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昀哥兒的病不簡單。程媽媽,你現在就遣幾個靠得住的,往九哥兒的屋子好好搜查一番,可有什么可疑的東西,千萬別驚動任何人。”程媽媽一聽這個還了得,立即下去遣人了。

宋琰聲心有余悸,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我怎么沒想到還有她呢。要真是她做的手腳,新賬舊賬,我要一并跟她好好清算了。”宋棋聲與蕭長瑛,仔細想想,深有可能。

她們兩人之間,有一個關鍵,就是趙姨娘。趙妾在揚州因使毒宋書聲獲罪,家法之后,什么都招了,其中一樁大罪,便是暗中勾連皇三黨,此人,很早之前便被蕭長瑛收買,因由是宋府之人又加上制毒的好本事被收歸麾下,也是為蕭長瑛提供了多年便利了。

現在仔細想想,趙姨娘是宋棋聲的親娘,被處置后只剩一口氣,發配往揚州府宋家的外城莊子內,這下半輩子,沒有允許,一輩子都離不開這個地方,全由著自生自滅。

這樣吃里扒外的東西,要在其他家族,打死了都不足為怪。宋至到底憐惜大哥兒和八姑娘,為著這一子一女,留了趙氏一條性命。

如今大哥兒和八姑娘都寄養在大夫人名下,大哥兒現已成家立業,馮氏為他娶親一事也是親力親為,處處妥當周到,對于八姑娘,雖是不喜,但也未曾苛待。

要知道,宋棋聲從前在揚州府宋宅里頭,仗著趙氏得寵,平時可沒少欺負了宋書聲去。

宋棋聲秉性如此,她能咽的下這口氣嗎?她親娘趙氏,恩寵榮華,一下子離她而去。

這個時候,受蕭長瑛蠱惑幾聲,怕是就能上當替她辦事了。要知道,蕭長瑛可是極擅長迷惑人心。

元盈理清楚了這件事,但是她難以理解:“可是,她為什么要來對付九哥兒呢?”九哥兒還這么小,一個走路都不穩的小家伙,能礙著蕭長瑛什么。

宋琰聲撐著下巴,咬牙道,

“她對付的是我。九哥兒是我的軟肋,要真能得了手,她無疑就在我心上插了一把刀。”元盈再次見識了蕭長瑛的狠毒。

“不過,便是連太醫都看不出來,九哥兒這病,大概不是外物所致吧。”元盈搖搖頭,

“蕭長瑛擅長用毒,哪一種毒能夠一下子讓人病倒還不被太醫所察覺?”這世上大概沒有這樣厲害的毒吧。

果然,程媽媽再暗下里仔細搜查之后,什么異樣之處都沒有查出來。宋琰聲深深皺眉:難道之前的猜測都不對?

這疑問過了今晚便完全消散了,小九夜里又病了,驚風發作引起的昏迷,醒后便一直哭,嗓子都哭壞了,說是有妖怪在看他。

宋琰聲聽出了一些門道來,

“妖怪?昀哥兒房里,晚上是誰在陪著他?”程媽媽想了想,搖頭,

“都是夫人屋里的老人了,這幾個媽媽是輪流看護著的,都是可以信得過的。”宋琰聲目光沉暗,仔細琢磨著:“若不是從里頭,而是從外頭呢?”檐牙下滴滴答答落下了雨,很快雨勢漸大。

宋琰聲精神不濟,很快又睡過去了。程媽媽在她腰上搭了一條薄毯子,放了珠簾,攜著橫波一同出去了。

“我看姑娘連日里都瘦了,今日可有好好吃飯?”橫波搖了搖頭,

“進得不香。昀哥兒的事拖著不解決,她心里也提著沒個安穩。”

“唉。”程媽媽心疼壞了,一邊又痛恨極了這背后使壞的,

“到底是使的什么法子,怎偏生就抓不到呢。”宋琰聲一覺醒來,已到了掌燈時分。

橫波在身邊給她擦著汗,見她醒了,便問道:“姑娘可要吃些東西?剛剛的藥膳湯水已經熱過了,現在喝些正好,肚子也舒服一些。”宋琰聲點點頭,橫波給她調整好枕頭,她由著人動作,眼睛倦怠地看著她有一下沒一下落在緞子上的影子。

她默默看著那些動作間晃動著的點點影跡,慢慢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