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珠

第一七三章貶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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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剛上任的京兆尹近來唯一經手過的一件大案子,應該就是京門刺殺案了。不過這案子已是審結,刺客皆是落網伏誅。但這封遺書的內容與他查辦的結果完全是迥然兩異。落網伏誅的是丹穆人沒錯,但那些不是刺客,而是尋常的貢市商客。

也就是說,京兆尹故意斬殺了無干人等以蒙蔽圣聽囫圇結案。

當時刺客的行跡是他首先查探出來的,人也是他抓的,刺客殺都殺了,現在推翻這一切的也是他。這簡直是一場鬧劇。

鬧劇的源頭,全因有人背后主使。京兆尹欺君罔上,死時拉了皇三子一把。在遺書上字字血書寫明,他是受皇三子之命。便是隨意殺幾個人,這尸體口不能言,死無對證的,只要無人再翻案揪根差底,這京門行刺案便這么過去了,死了幾個所以為的丹穆逆賊罷了。

宋琰聲覺得古怪就是這里。要無人追究,他為何自爆,抱著秘密老死在任便是。除非,這京兆尹他有不得不死的原因。最大的可能便是他受人所脅。

誰會脅迫他呢?只有知道他這最隱秘的陰私和秘密的人。

“我原本還奇怪,這京兆尹膽小怕事一個人,哪里突然生的膽力和魄力去貢市查辦拿人?原來背后是有人牽引指路。”

原先她便一直懷疑,這京門刺殺案絕對與端泓脫不開關系,再有之前端珣曾在她養傷期間給過一個“萬事皆三”的口信,要是這樣的話,這京兆尹敢情是被端泓當了槍使。

“端泓,心思詭詐。秋獵小岳杜山圍場行刺,定是發現了不對。”

端珣鳳目沉靜,“不錯,這刺客是他放進專為殺老四的。人被逼得急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出來。上次京門刺殺能成,便僥幸這次也是一樣了。老三亟需上位,丹穆的殺手是他最好的劍。只可惜啊,這劍沒能除去老四,最后反而就勢落到了自己頭上。”

宋琰聲懂了。兩虎相斗,皇四子端融絕不會放過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一舉扳倒端泓。只是端泓,他會這么任由宰割嗎?

依照端泓的陰毒性子,只會撐著未暴露之前,斬草除根,消滅一切對自己不利的證據和人。其中,便包括他的走.狗京兆尹。

宋琰聲心思機敏至極,一點便透,端珣最是喜歡跟她說話,目露贊賞道,“老三要殺人,老四自然不會讓他得手,畢竟這京兆尹是關鍵的要證。”

“這倒好玩了。一個殺人,一個要保人。可這人最后還是死了呀。”

“保?不過是老四引誘他吐露真相的一個謊言罷了。徹底沒了價值,這樣的人活著也是隱患,不如除掉。”

皇四子肅王,由此可見,也是心狠決絕之人。

京兆府尹也是可憐,戰戰兢兢了一輩子,最后落得在劫難逃,不得不死,成了奪嫡的犧牲品。

“在京門做官,像他這樣沒有根基的,要是沒個靠山如何能站得住腳?只可惜他這人眼光不行,選了端泓。”端珣的手指慢慢探來,按住了她敲擊在膝的手指,連帶著將她整只手拉住了,抓在了手心里。

“睿王和肅王,選誰……估計都一樣。”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宋琰聲沒在這上面停留多長時間,倒是眉頭一皺,想到了最要緊的。

“現在矛頭都對準了端泓,可光是憑一封遺書……且這京兆尹自殺的時機太過巧合,本身也是個根底不干凈的,圣上城府極深,耳聰目明,他會信嗎?尤其,是牽涉到奪嫡。”

端珣笑了,“這次的刺客,可是沖著他去的。”他的手指溫熱有力,握著宋琰聲微涼的手,鳳目中清凌凌的,無端透出一股冷意來。

“天子向刃,攸關切身。奪嫡……差點奪了他的性命。呵,我父皇他如何能姑息得了。”

宋琰聲由他握著手,抬頭長久地看著他。從他的眼神中,她看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京門刺殺那日,貢市那邊的丹穆商客,你不會毫無理由去那兒的。那老人是你……”

“消息網的一環罷了。老四手里有個松都平,丹穆的人不可缺少。由他來傳遞消息,才是順理成章。”

這么大一局,肅王端融到底沒能做成掌棋人,反而三皇子四皇子全被挖坑算計進去了。

圣上一旦確定是奪嫡之爭,甚至攸關自己性命。在處置完端泓之后,對自己這個四皇子,豈會不生警惕,不會不防著呢?

宋琰聲垂下眼睛。端珣正握著她的那只手,白皙如玉,卻是溫熱而有力量。這是刀不血刃真正攪.弄風云的手。

隨后幾天,京門內是一場血雨腥風。隨著京兆尹那封血書呈上,刑部又有了新的進展。當初收押的那個貢市的兵器商販,在奄奄一息之下吐露,一時貪念,是受睿王指使,做了偽證。

滿朝皆驚。

明德帝派人當夜派人查抄了睿王府,風光一時高不可攀的三賢王收押大理寺。

風向變了,三皇黨下無數人臨陣倒戈,紛紛揭露皇三子舊日罪行。結黨營私,收買人心,圈地貪賄,潛藏刺客,謀害皇子,覬覦皇位……種種呈列下來,尚在獄中的端泓簡直再難以翻身。

其實從潘黨倒后,端泓便開始在走下坡路。反而是皇四子,一舉翻上,蒸蒸日進。

端泓請求面圣,明德帝不愿見他。端泓一朝失去所有,不得信任,因而悲憤交加。圣上也不知是否是對他失望透頂,審理睿王一事,全權交由了四皇子端融。

也許是被這一舉徹底打擊到了毫無理智,端泓在獄內憤而指對肅王端融——為什么圣上不信他,圣上的心難不成是偏長的。不論是對老六,還是對老四,偏偏對他最是苛求。難道端融的手就真的干干凈凈?

這些話全傳入了明德帝的耳,因而對端泓越發不喜。

皇三黨一朝失勢,正應了墻倒眾人推。睿王府內全員收監待審,隨后便傳來了蕭長瑛小產的消息。

宋琰聲抬了抬眼,看向對座的元盈,“孩子沒能保住?”

“可惜了,這孩子說不準還能幫她一回。”

“作惡多端,倒是可憐了這孩子。”元盈皺皺眉,“圣上竟派了四皇子主審,你說這……端融那么陰狠能忍的一個人,竟然會被逼成這樣。”

選擇端融,未嘗也不是一種試探。作為死敵的兩人,端融會怎么做,這也是圣上想要看的。

只希望這端融下手別太狠,到底是手足之情凡事留一線,不要做得太狠。

這也該是一種警告吧。

卻不知端融會如何。

不過,他很顯然讓明德帝失望了。端泓在牢獄之禍的五日之后,在一次夜審之后,突然病倒,且一病不起。

隨之而來的消息是,蕭長瑛出逃了。至于行蹤,還尚在追查之中。

“要是這樣,很顯然,那腹中的胎兒……她是故意的,為的就是借此脫身。”宋琰聲搖頭,“未免做的太絕太狠心了。”

“皇三子一倒,京門便再無她容身之處,只有出逃了。”元盈目露嫌惡,看向她道,“小六,這人咎由自取,也都是她罪有應得。光是她對你下的那些暗手,就該死了。不過她便是逃,只要在大成便逃不掉。”

她是順口說來,宋琰聲聽后眉頭一跳,兩人不覺目光一對,都想到了一種可能。

大成北上有疆,南下臨海,依照蕭長瑛的刁滑詭詐,要是出逃,她很有可能會選擇這些地方。

丹穆潛藏的那些刺客最終在使臣驛內被如數抓捕,這些人茍活至今,也知逃無可逃,有些已經咬了毒囊痛快身死,有些沒能來得及被卸了下巴,全數提去了刑部。

如此,所有的事情水落石出。

三賢王端泓,曾經的睿王,勾連外族,京門行刺,意圖不軌,其心可誅。著皇命,褫奪王爵,剝皇姓,囚于潭拓寺,非令永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