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宮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兄嫂

天光亮起,宮門大開。

原本該是皇上上朝的時間,此刻,太陽照得老高了,依然不見皇上坐殿。納蘭明珠好像自從上次兒子府里被滅了門之后,更一直稱病在家休養,如今終于能上朝了,皇上卻不見了。

“這到底怎么回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帝王不早朝,這還是第一次見。

以前哪怕是事情再多,再累,也絕不會誤了國家大事。

“納蘭大人,皇上今日身體不適,今日便不進早朝。還請納蘭大人與諸位臣工說說,都散了吧!”

梁總管搖著拂塵出來,臉色極為難看的宣完這一句,便又急匆匆轉了后方,離開了議事殿。

幾乎是一瞬之間,整個議事殿大堂,頓時就熱鬧了起來。有人驚訝,有人竅喜,有人緊皺雙眉,有人疑惑不解,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皇上居然連早朝也不上了?

軟轎出了宮,錦言一路催得急,縱是心中悲痛,卻也緊咬牙關,努力讓自己堅強。

核仁看得心疼,“娘娘,許是他們看錯了呢?娘娘別急。”

這樣的安慰,又怎么能不急?

“核仁,你讓轎夫再快一些。”

錦言搖搖頭,臉色難看得蒼白,“這里的事情,皇上九五之尊,也不便跟著出來。本宮心里也是有數的。”頓了頓,又與核仁道,“可本宮也不能太讓皇上憂心……核仁,鑒于此前發生的種種事情,本宮也是需要兩手準備。你去與小和子說一聲……”

吸了口氣,她低低吩咐著,核仁憂心忡忡的下了轎。

去往京城外的路上,指指點點路的兩邊幾乎都站滿了人。

轎子到了近前,還不等停穩,圍觀的百姓便自覺的讓開了路,將剛剛救上岸的蘇老頭露了出來。

錦言下了轎,慢慢邁著步子,一點一點往前走,秀兒緊緊的扶著自家主子,眼里含著淚,“娘娘……”

生怕她是因為哀傷過度,而做出什么事情來。

錦言搖搖頭,幾乎是緊緊咬著下唇,牙縫里崩出來的字,“秀兒,不用管我。你去……近前去看看。如果是我爹,著人將他收殮,本宮三跪九叩,送我爹入土!可若不是,你此番跟我出來,是要受苦了。”

貴妃雖是草根出身,可多年的深宮生活,早已將昔日里膽小謹慎的小宮女變得冷靜,睿智,又充滿了勇氣,與大智慧。

直覺中,她知道這次的事情不簡單。

“娘娘,奴才是認得蘇老爺的,奴才剛剛看過了,確實是蘇老爺。”

前去探查的小太監很快就回來稟著,錦言眼一黑,又強迫著自己站穩身體,秀兒在身邊緊緊的扶著,錦言深吸口氣,搖搖頭,分開眾人上前,“讓本宮過去。”

百姓噤聲,內侍分列,中間一條窄窄的小道直通河岸,錦言步子抬起,慢慢的走過去,剛走幾步,眼里就是淚意,忍不住轟然而落。

“爹……”

身為父親的女兒,她根本不用走得多近。

父親昨日才行進宮,身上穿著的天青色長袍大馬褂,還在身上裹著,他左臂的補丁,也依然還在,錦言就這樣看著,已然確認無疑。

心頭猛的酸澀,又悲痛欲絕。她嗓子里哽咽著,像堵著棉花,整個腦袋“嗡”一下就炸開了。

她怎么能夠想得到,昨日與爹爹的宮中一見,竟是最后一面?

“爹!”

嗓子里猛然一聲尖叫,她踉蹌著撲了過去,邊上秀兒也跟著鼻子一酸,幾乎要哭了出來。

隨后趕到的核仁,眼睜睜看著這一幕,也是跟著急急捂了嘴,眼里帶了淚。

娘娘曾是連連失掉兩個孩子,都沒有這么悲傷過,可這一次,娘娘是真的傷了。

世上最悔之事:子欲養,而親不在。

好不容易,娘娘與蘇老爺之間的隔閡才剛剛消去,誰知道,又竟出這樣的事情……

“核仁,你過去看看。”

小和子低聲說著,手一拉核仁的衣袖,又吩咐一句,“你小心些。”

核仁怔住,身子便跟著晃了一晃,“你,你是說?”

“過去吧!”

長長吐一口氣,小和了咬了唇,轉身便走。核仁目光復雜著的望著小和子急步離去的背影,她終是咬咬牙,跑過去保護娘娘。

巷道里,另有一頂轎子,在靜靜的等待著。

轎簾掀起一角,轎子里的人往外看著,漠然的目光,矛盾的心情,讓人看不出他的真正心思,也猜不出他的真正用意。

“公子。時機稍縱即逝,主公說,可以動手了。”

下人過來,低低的傳著國公爺之令,武月寒將手中的簾子放下,腦海里滿是剛剛親眼見到的那一幕。

蘇錦言,對不起。若是不這樣做,又豈能將你引同皇宮?

想到指日可待的宏圖大業,即將手到擒來,武月寒猛一咬牙,“貴妃娘娘,對不起的。”頓了頓,與那人道,“請納蘭大人到手吧!”

納蘭城答應與他合作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將貴妃娘娘請到他們手中。

這樣,武月寒才會將納蘭城的女兒,還給他。

納蘭城接到信息,沉默了很久,最終,才是無奈的點頭,“請轉告武公子,我會即刻動手。”

而此時的錦貴妃娘娘,根本就不知道的危險的到來,已經步步緊逼。

她悲痛欲絕的親自幫著已經死去的父親,合上了永不瞑目的雙眼,然后又拿了新買的衣袍,給父親遮在了身上,一直拉高至頭頂。

這一刻,又哭得紅了眼睛。

邊上核仁看著,終于也跟著哭道,“娘娘,請節哀。老爺已經去了,娘娘千萬要保重身體啊……”

想到原先那個刻薄貪財的蘇老頭,再看看眼下已然是化為一具浮尸的蘇老爺,核仁也嘆世事多變,根本難以預料。

收拾了情緒站起身,又向圍觀的百姓道了謝,錦貴妃親自扶靈,一步一步往她從小的家里走。

半路,忽然有一陣騷動,隔著老遠就聽到嫂子秦香蓮的聲音大聲哭喊著,“爹,爹啊!你這是怎么了你怎么這么突然就去了呢。昨天進宮不是還好好的嗎?兒媳一直都沒等到你回來啊。嗚嗚,嗚嗚嗚……”

行進的隊伍分開,秦香蓮一臉悲痛的哭著跑過來,眼里是連半滴淚水都沒有。

秦香蓮撲到近前,又接著哭,“爹,我哭命的爹啊。你這一輩子,你生個兒子沒本事,你生個女兒指望不上。最后還要死在了回家的路上啊。爹,爹,你死得這樣冤枉,你讓兒媳可怎么活啊……”

這一聲聲哭喊,是在這樣的關頭,這樣敏感的時期,一聲聲聽在耳中,明顯有一種特滲人的感覺。

“蘇氏,你在干什么?!起來!”

錦言一聲怒喝,紅著眼圈著,“你這口口聲聲在哭爹,還是在詛咒本宮?”什么從宮里出來就死在了回家的路上,這是暗指父親的死,與她蘇錦言有關嗎?

“我呸!蘇錦言,你又算是個什么東西?你在宮里是娘娘,可出了宮,你什么都不是。我告訴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將爹害死的。你這個掃把星,狐貍精,禍水,妖女……”

猛的跳了腳,蘇氏吐著口水罵著,越罵越起勁,核仁聽不下去,一個箭步過去,劈臉砸她一耳光,秦香蓮蒙了,好半天,才回來神來,頓時就捂著臉不干了,聲嘶力竭的哭喊道,“好你個蘇錦言,你現在是身份高了,地位高了,你當了娘娘你就六親不認了嗎?我呸!你這個娘娘有什么好的?別人家出個主子,那是光宗耀祖的。我們家出個主子,這就是被打壓被欺負的份。唔,唔唔……”

話沒說完,猛的被人堵了嘴拉走,蘇氏拼命掙扎著,圍觀百姓指指點點,錦言只做不理。只是那一張小臉慘白,明顯的琮著悲痛,又壓抑著憤怒。

小和子辦完了事過來,便的自家主子厲聲低道,“小和子,去給本宮查查清楚。到底蘇氏昨天從宮里出來之后,路上又見了誰”

秦香蓮的態度,明顯與昨時不同。

若說她的個性,就是欺軟怕硬的潑婦本質,可今天竟是連娘娘都不怕了,若是背后沒人撐腰,她不信!

小和子應聲,立時去查。錦言喝令再度起身,依然親自扶靈往家的方向而去。

驟然,又是一陣騷亂,扶靈的隊伍,不得不再次停下。這一次,是蘇玉方,是她的嫡親兄長,卻偏又是不學無術的二流子,蘇玉方。

“喂!前方的那個人,你是誰?把我爹給我放下!我爹就算是死,也絕不沾你蘇錦言一分錢的利!”

人群再度分開,蘇玉方陰沉著臉,搖搖晃晃滿身酒氣的走前來道,“喲!原來是貴妃妹妹啊,這倒是稀客。只是貴妃妹妹眼下不該在宮里伺候皇上么?怎么今兒個有空出來,竟還帶了這老不死的?”

手指抬起來,指向已然身死的蘇老頭,這是半點的尊敬都沒有。

錦言直氣得渾身發抖,“蘇玉方,你還到底是不是人?爹已經沒了,你還要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語……”

“你給我閉嘴吧!”

蘇玉方尖銳的打斷,: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