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策

4 對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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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鈺晚倒是沒想到老太太會如此開價,不由笑道,“如此看來我還要多謝祖母了。只是祖母,世子會愿意嗎?”

老太太看了看她,眼神卻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那晚參湯:“聰明人都知道如何選擇。大郎從來都是一個聰明人。且他和大公主之間……”

一個能更加輔助裴瑾渝的人,想必裴瑾渝也不會反對。

俞鈺晚的眼睛緊緊盯向老太太,半響,才靜靜笑了起來:“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了,只是祖母想必也不是現在就要讓我歸家吧?”

范氏卻也不是常人,既然已經挑明了,也自然不會避諱:“就看你怎么選擇了。大郎歸家后,你別忘了今日所言。”

“既如此,孫媳告退了。”俞鈺晚看了看這正屋中留下的兩名仆婦,這兩仆婦都是老太太的人。自然不會對外泄露今日老太太的話。

那碗放在老太太范氏面前的湯水,早已沒有了熱氣。

待俞鈺晚離開后,榮安堂一片靜默。

“老夫人,少夫人已經走了。”翠紅悄悄走了進來,她是老夫人身邊最重要的心腹,在這種時候,只有她能開口說話。

“我以前倒是有些小看了她。她竟不是個蠢的。”老太太的臉色一片平靜,然而那雙眼睛,卻始終顯得有些疲憊和深沉。

俞梓淵死了,俞家不足為懼,不過,俞氏的母親畢竟是鄭家人,而鄭家……

還有裴瑾渝。

老太太的眼神微微動了一動,“去請大爺來。”

翠紅趕緊打發了人去到鎮國公裴承安過來。

從榮安堂到瓊華苑的路程并不近,但也不太遠,然而這小半個時辰的路,卻讓她走得甚是艱難,每一步都邁得極其艱辛。

不錯,老夫人的意思很明確,如果她不放棄這個世子夫人的位置,那么那碗參湯代表的意思再明細不過。以后某一天的突然死亡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一個家世一般的女子死于裴家后宅,裴家多的是理由,即使人們知道事實又如何?畢竟裴家圣恩正濃。

現在的皇帝是老皇帝的弟弟,老皇上自幾個兒子死了后,便再也無所出,只有三個弟弟,現在的這個皇帝在裴家及蕭家的支持下,干翻了自己的兩個兄弟,登上大寶距今也不過幾年。現在對裴家可是看重得很。又是自己女兒的大事,因而即使俞家上告朝廷,不過是惹得別人說道幾句裴家不是而已。

況且從各種事實來看,皇帝是很滿意公主和裴瑾渝這一搭配的。

而如果她乖乖的聽裴家安排和離,且不說俞家將會如何難堪和屈辱,而她又真的能好好活著?一個不能生育的名聲也會讓她難堪地活過后半生。但是若不聽從,那么必然也是死路一條。

一條爬著的活路,一條站著的死路,兩種選擇都不是好選擇。

俞鈺晚看了看這一路而來的繁華,她既然已經死過一次,自然也不再懼怕難堪的活著。

所以老太太有一點說得不錯,待在這高門中還不如歸家去平靜。

離開是必然。

只是何時離開,卻不能老太太說了算。

裴瑾渝還未回京,而回京之后,還有一堆對功績劃分功勞之事。

“姑娘,我們該如何辦?”今日陪俞鈺晚過來的是書桂,見身后再也看不到別人,不由輕聲問道。方才俞鈺晚被老夫人單獨留下,她被留在外面。可是看到俞鈺晚出來時,臉色雖沒有大的變化,可是平靜得讓人害怕。不由想起了先前書彩說的那事。

俞鈺晚不說話。

此時長長的回廊上,琉璃燈照得整個夜色恍如仙境。俞鈺晚的臉色被燈光照得一片白。

她穿過來已有三年,早就通過原身記憶梳理過俞家里里外外的關系。

俞鈺晚的母親早在她少年時便已去世,兄長死后,能在朝中說得上話的,俞家簡直一個也無。唯有外租鄭家。

鄭家一直也是權貴之家,俞鈺晚的外祖父鄭言德因為戰功被封忠勇侯,如今雖不理事,退了下來,但是能在軍中與裴家比肩的卻唯有鄭家。只是鄭家一向不待見俞鈺晚的父親。

尤其是鄭氏去世后,除逢年過節俞孟和會去拜訪,鄭家幾乎當俞家是透明。

書桂都要哭了,她從未見過俞鈺晚如此沉默的樣子,即使是當時俞鈺晚不慎落水醒過來時的樣子比不上現在的駭人。待回到屋里,見俞鈺晚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書桂一下子跪了下來。

本在屋里等候的書玉及書彩見到書桂跪了下去,也不由跟著跪了下去。

“姑娘,大不了我們回俞家,老爺和少夫人必然不會不要姑娘的。”書彩見書桂的樣子,不由想起了外面的流言。

俞鈺晚本來還沉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被面前三個丫頭的哭聲叫了回來,才想起自己這副樣子,不由笑道,“你們都胡說什么呢?還不快起來。別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

書桂三人見她如此,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氣,還能說話,說明還是好好的。她們最怕她沉默的樣子了。

俞鈺晚正了正色,吩咐起三人,“書桂書玉你二人這幾日準備禮物,過幾日就是外祖父的七十大壽,我必要親自前去的。”

書桂三人各自看了一眼,心里不由都有點奇怪,忠勇侯鄭老太公的生辰,歷來不請俞家人。雖然每一年俞孟和都會去,可是每次去都沒有得過好臉色。

俞鈺晚小時候其實也經常會去外祖家,可是母親去世后,鄭家對俞孟和的態度越發不好,俞鈺晚心疼父親,隨著父親一起去給外祖父拜壽幾次時,都看到父親的難堪后。俞鈺晚雖然每年都會給外祖父準備禮物,可是她卻不常去了。

上次俞梓淵的喪禮,鄭老太公親自來了一趟,但也未曾多言其他,便歸了家去。

這一次,俞鈺晚想,是必定要去的。

裴家手握重兵,權勢越來越大,除非皇帝真是心胸寬廣如海,否則,猜疑的種子只要種下,必然會有發芽的一天。

卻說二房的蕭氏蕭沐蘭隨著婆婆王氏回了婆婆的香林院。

“你說你,一大家子都在,你站起來讓了她,還能讓大家贊你明理,你倒好……”王氏對著媳婦也是很喜歡的,平日里也帶在身邊理事。

蕭沐蘭不忿:“我哪想她今日這樣利牙利齒,往日里像個木頭似的。”

王氏輕輕喝了一口丫頭遞過來的茶水,嘆道:“她要真是個木頭,當年老太公會讓世子娶她?且世子對她的心思,唉,不說這個了。你也是有兒子的人了,這眼光卻還是沒長進。現在這時候,你爭這口氣做什么?”

現在這時候,蕭沐蘭不由想起丈夫裴瑾智說的話,她也是個聰明人,瞬間就反應過來了:“方才老太太讓她單獨留下,難道是為……”

王氏一笑,“公主這事,橫豎是天家的意思。老太太經歷多少風雨,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蕭沐蘭向來不喜歡俞鈺晚,這女人無非就是長得美一點,可是除了這一點,她還有什么。若世子真休了她,倒是件好事,可若是公主進了府。那大房且不是更加得勢?

王氏哪能想不到這媳婦想些什么,“公主要真進來,橫豎大家伺候好了,總會有益處的。智兒總歸是世子兄弟,大房孩子少,世子要進了一步,又會少了智兒?”

“母親說得是。兒媳想歪了。”蕭沐蘭輕聲。

二房總是被大房壓著,她心里始終不是滋味。

王氏看了她一眼,又不得不開口點撥她兩句:“打蛇要打七寸。你沒點耐心,又怎能當起這個家。這接下來的日子,你好好幫著我分擔些活才好。且看著就罷了。”

“媳婦知道。”蕭沐蘭知道婆婆話中有話,然而王氏心思深沉,她也懶得在想,反正跟著做就是。

隨著大軍得勝歸來的日期越來越短,整個國公府都洋溢著一股喜意。管家的王氏早早就令人將府里的裝飾換了一新,各種物事都亦應準備得當。就連向來身體不好的盧氏都令人查看了多次世子住的墨蘭閣。

俞鈺晚雖是世子夫人。

但比起世子那幾個小妾的歡欣鼓舞,她則平靜了很多。

只是國公府的熱鬧又怎能比得上京城的傳言和八卦。

當然,與這裴家的歡欣鼓舞比起來,俞家卻陰霾重重,三月才過,俞鈺晚的二叔因包庇之罪,被貶。遠在邊城的三叔因上折子讓皇帝重查去歲俞梓淵糧草之事,從七品縣令又被削成了白板,無奈之下,只得回了京城。

“我多年未在京城,如今回來了也好。”俞三叔倒是想得開。

俞孟和很是無奈,“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又何必再提。”

他說的是俞梓淵之事。

俞三叔一笑:“大哥也老了,我若是不趁現在還能說話的時候說兩句,以后恐怕也會像大哥一般沒了機會了。阿淵才去了多久?朝中之人恐怕早忘了吧。”

俞孟和心中一酸:“你提了,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

俞三叔沉默,他怎會不知曉。可是他卻不甘心。俞孟和幾兄弟父母均死得早,是俞孟和帶著幾兄弟走到了今天。

他曾發誓要讓兄長好好安度晚年,然而一子一女,如今卻這般,著實讓他難受。且俞家這一代中,俞梓淵是最可能讓俞家興旺的人。

“你二哥不日就要啟程去肅州,去見見你二哥吧。”俞孟和罷手。

俞三叔點頭,半響,又道,“我聽大哥的,只是,大哥可曾聽說過最近的流言?”

俞孟和低聲:“我想將阿晚母親的墳墓遷到鄭家西山去。”

俞三叔的表情一滯。半響說不出話來。

大哥這是為了阿晚而與鄭家和解嗎?可是當年大嫂之死…….

“我知你在想什么。你不必再說。我想待阿晚的事定了,就回家鄉去。不知你愿不愿意去?“俞孟和不愿談及其他。

俞三叔只得輕聲道:“我聽大哥的。四弟為人謹慎,想必與我不同。而二哥,唉,即使他想回,想來二嬸也不會跟著去吧。”

劉氏生了二子二女,兩個孩子如今都在考功名,怎會輕易隨他們回去老家。而他自己的三個兒子,他卻是很了解的,均對官場不敢興趣。

而四弟留在京城,憑他的聰明,想來也能夠自保。

俞孟和一嘆,卻不再多言。

卻說關于公主和世子的流言,只用了不到三日,便在國公府里傳開了。而裴家幾個主事的似乎也不禁止這樣的流言。

俞鈺晚每次去請安,她的身后便多了很多笑聲。而她那些嬸子妯娌及小姑們,看她的眼神顯然多了很多意味,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幾個字,可憐的棄婦。

嘲諷,取笑,可憐兼有。

唯有去她婆婆盧氏那兒請安時,對方的眼神欲言又止,最終只有嘆息。

但俞鈺晚卻不太在意,她和老太太都很平靜,仿佛那日的談話不過是一場幻影。

俞鈺晚在老太太看來,不過是一只能控制得了的螞蟻。俞鈺晚被休,自然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和時機。

而這時機顯然得等裴瑾渝回京。因為晉國的律法規定,無論是和離還是休棄,都需要丈夫的親筆文書。

否則,晉國是不承認的。

眼看離裴瑾渝回到京城的日子越來越近,俞孟和給俞鈺晚送來了一封書信。

父親的話很簡單,然而俞鈺晚的手卻微微抖了起來。

她沒料到病榻上的父親竟然先她一步去到了外祖家,并母親的墳塋將不日遷往鄭家。

這個在她印象中好脾氣的男人其實一生都很坎坷。如今竟然為了她,將母親遷往了鄭家,而非俞家,這也意味著百年之后,他將不會與母親葬在一處。

鄭家用他們的方式將自己低嫁的女兒要了回去。

俞鈺晚只覺胃一陣陣收縮,在這一刻,她才真正的覺得自己是真的俞鈺晚了,一個有痛有淚有責任的人,而不僅僅只是一縷寄托在原主身上只想得過起過的魂魄。

她絕不能再讓父親和親人因為她而受辱。: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