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策55崔湛_wbshuku
55崔湛
55崔湛
崔湛跪在了御前已經三天三夜。
春天的晉國,到處都是明媚的陽光,然而,崔湛卻感受到了如寒冰一樣的冬日。
皇帝并未見他。
三公主來見皇帝時,看到了跪在殿前的崔湛。目中唯有濕潤。她看了看連方,連方嘆氣,皇帝最近越發喜歡沉睡,御醫也看不出所以然。
每次醒來,都是大公主和莊王,要不就是蕭貴妃。至于其他的大臣們每次來時,皇帝都在昏睡中,三公主偶有一次終于逮著皇帝清醒的時候過來。
只是她才提了一句俞家,便被皇帝責罵了一頓。若非當時身邊孟姑姑抱著的太子,皇帝早就遷怒到她身上了。
“你照顧好太子就是,其他的事,不要過問。更不要惹圣上生氣。”這是鄭家讓人傳來的話。
一連二十多天,與裴家的待遇不同,沒人敢過問俞家,除了崔湛。然而皇帝不上朝,也不見他。
三公主看了連方一眼,連方微微一嘆。轉身進了殿里,如今這殿里都是莊王的人。連方也頗為為難。然而此時,皇帝卻是醒著的。
皇帝這時候并未見任何人。
“崔御史在外面跪了三天。”連方輕聲。
皇帝的精神并不大好,“他來做什么?”
連方輕聲:“奴不知。”
皇帝揮了揮手,道:“宣他進來。”
崔湛進了內殿,皇帝看他:“你這么多年得罪了很多人,朕都忍了下來。你不要讓朕失望。”
崔湛跪下行了禮,道:“臣不敢。俞梓淵之事,臣無話可說。臣只盼,陛下賜死俞家時,也一同賜死臣。”
皇帝愕然,就連身邊的連方都愕然。
“崔御史這是做什么?”皇帝還未來得及說話,卻聽云影的聲音響起,“崔御史是國家棟梁。那俞氏利用太醫,在當日母后的吃食里下了猛藥,致使母后早產大出血而去。這惡毒的女人,崔御史又何必與之同流?”
皇帝的手抬起,雙目卻微微睜大,半響,才噶聲道,“云影,你說的是什么?”
崔湛扭頭看向大公主,“無證據之事,公主還是少說為好。”
云影上前,將內侍遞過來的藥遞到皇帝手中,口中卻道:“父王,兒臣所說并不是謊言。前幾日陸大人去提審了俞家,你也知道陸大人的手段。哪想俞御醫的妻子驚恐中瘋瘋癲癲,非但說了俞梓淵叛變前和俞家聯系的事,又說出了此事。陸大人怕出差錯,又著人查了,果然如那婦人所說。當初俞氏在何處買的藥,又是如何做的事,都已查明。那俞四夫婦早已畏罪自殺。”
皇帝的手微微顫抖,一碗藥灑出不少。
殿中寂靜無聲。
皇帝將藥一把丟了過來,藥汁濺在了崔湛身上。
“將剩下的俞家人全部賜死。其余諸人,流放嶺南。”皇帝咬牙,“還有你,你還有什么話說?”
他指著崔湛,很是憤怒。
崔湛道:“臣無話可說。”
崔湛退了出去。
云影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卻微微生出了些酸楚。
崔湛從宮里回來,他想去看看俞鈺晚。去到昭獄,卻不能見到人。
俞家如今是重犯,等閑人是不能許人探視的。黑夜中,卻只見陸續有人從森嚴的牢門中慢慢走了出來。
其中一人崔湛是認識的,是鎮國公府裴承言。
半響之間,還未等崔湛明白,卻只見一輛馬車駛來,一個豐神俊朗的年輕人走了下來,崔湛自然也認得這人,這人正是這次引起軒然大波的沈冰。
裴承言見到沈冰,不由一愣,隨即看了看他身邊的王氏。王氏在獄中待了半月多,有些憔悴,雖然鎮國公府比起俞家所受的待遇實在好了很多。
沈冰對裴承言行禮,道:“國公府已經被封,小侄已在西城準備好了住所。還望伯父不要嫌棄。”
裴承言嘆氣:“這事多虧了沈大人周旋。”
裴瑾渝出事,鎮國公府跟著倒霉。但是沈冰卻說裴家二房早已與鎮國公府分家,且還拿出了分家的證據。再有二房也出示了一些裴瑾渝當初大逆不道的一些證據,比如軍中不少將領都是出自燕云騎,他們部分人每年都會來拜訪裴瑾渝,給裴瑾渝送禮送美人等等。而屢次這些人都得了裴瑾渝的幫助,很快地上了去,并不斷向裴瑾渝遞情報。因為這事,莊王還清洗了部分軍中將領。
得了沈冰的周旋,莊王也向皇帝說明了裴家二房在此次事件中的表現后,便令人放了裴家二房。
沈冰今晚正是來接裴家二房的,聽了裴承言的話,沈冰笑道:“伯父不用客氣,這是小侄該做的。”
他和八姑娘定了親,這話確實沒說錯。
一邊的王氏拉了拉身邊的八姑娘,輕聲:“老爺,我們走吧。”
八姑娘一直低著頭,此時被母親一扯,不由揚起了頭。
一邊的沈冰見了,微微一笑。
裴承言卻又道:“不知我可否能將老太太接了出來?”
沈冰聞言,看向一直在旁邊卻始終未說話的陸大人一眼,道:“我知道伯父是擔心老太太。老太太獄中一意辯解說世子并未故意讓燕云騎嘩變。這事兒陸大人已經呈給圣上。我看伯父還是先安頓下來。我想陸大人也不會怠慢了老太太。”
裴承言微微嘆了口氣,方要說話,身邊的裴瑾智道:“父親,我們不如聽沈大人的,此事得慢慢合計才是。”
裴承言沉默。
待沈冰與裴承言等人離開后。崔湛方要從黑暗中渡出來,卻只見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崔湛心頭一驚,正要用力反抗,卻聽那人道:“崔大人去到宮中,圣上如何了?”
崔湛回頭看那人,那人卻一身蒙面,除了露出的眼睛。
崔湛不說話。
那人卻又道:“宮里要如何發落俞家?”
崔湛心里一沉,低聲:“你是何人?竟敢挾持本官?”
“你若是想救俞家,就乖乖回答我的話。”那人又道。
崔湛冷聲,“崔某為何要信你?觀閣下此時并不想殺死崔某。反是想知道宮中消息。閣下是鄭家一邊,還是裴家一邊。又或者你是俞梓淵的人?”
如今與這些事相關的,崔湛想不出其他人。
那人緩緩將蒙面扯下。
“你這是?”崔湛一驚,這人他是見過的。俞鈺晚的大掌柜。但若他知曉不錯,與俞家相關的人都全部下了監獄。
林掌柜輕聲:“崔大人方才恕罪。我也是聽小姐吩咐。”
“阿晚?”崔湛一愣。
林掌柜輕聲:“不錯。小姐仿佛知道俞家必定會出事。定親之后,小姐幾次吩咐在下不要露面。官府來拿人之時,我躲在了連方連總管宮外的家里,方躲了過去。大人還記得你和小姐定親之時?當時三公主召了小姐,說圣上這半年一直在服用丹藥。小姐后來見在下,說若是俞家出事,若在這昭獄外,能見到崔大人。就不妨讓在下告訴崔大人。請查丹藥。”
丹藥?崔湛奇怪,圣上身體不好,服用丹藥,但…
突然間,他突然想到什么,不由輕聲,“阿晚是懷疑?”
他后半句并未說出來。
林掌柜點頭,正要說話,一只冷箭卻瞬間射了過來。
崔湛還未來得及,林掌柜已經一頭倒在了地上。
崔湛方要驚呼,卻只見眼前火把靠近,幾個人影沖到了他面前,團團圍住。
“崔大人半夜在這和一個逃犯說些什么?”長了一雙細小眼睛的陸停慢慢走了上來。
崔湛冷笑:“陸大人半月之間就擠走了裴家的人,如今又想踩著本官的尸體上去?”
陸停一笑,道:“不敢。只是請大人去喝杯茶罷了。”
崔湛冷哼。
陸停自然沒能去請他喝茶。因為崔家的崔老大人直接將人接走了。
崔老大人曾是皇帝的老師。陸停并不太敢得罪,而那林掌柜已死,崔家有的是理由解釋。
崔湛被崔老大人接了回來,直接綁了關在了屋里,不得讓其出去,甚至不許去上朝。
“鄭家都在自保,你還有心思去管?”崔老大人氣哼哼走了。鄭老太公是個重利益的老狐貍,能這么跪了一場自保,算他有點手腕,沒有連累太子一系。但是鄭家若是再做其他,這就不好了。如今誰不知道整個京師,幾乎都在莊王的控制之中。
崔湛明白崔老大人的意思,“祖父,有一件事,祖父肯定想知道。這對太子來說,是件好事。”
崔老大人卻冷聲:“你想想你父親。鄭家的親事,我做主給你退了。”
也不管崔湛的意思,直接命人鎖了。崔老大人不是不想知道,他只是不敢而已。
他不能拿整個家族的命去賭崔湛所說。
崔湛見祖父離去,便大聲叫人,然而外面的仆從卻無一人應答。
崔湛心中突然一疼。
他還未來得及擁有,就已經失去。
鄭家被圍,沒有人能進得來。可是不代表偽裝成林老將軍的手下的靖國公世子林文不能進。
林文一直是中立的。所以當鄭老太公見到林文時,都有些驚訝了。
鄭老太公看著林文將一封封的文書擺在自己面前,心中越發驚駭。
林文將文書丟在了火盆里。
林文道:“如今朝里,只有老大人最合適。大人認為如果莊王上位,鄭家也能像現在一樣全身而退?”
鄭老太公笑:“你又怎知我鄭家沒有后路?”
林文看向他:“老大人,如今形勢你最清楚不過。大人若是不放下成見,大家俱都毀滅。即便這次平安而過,但俞將軍投了齊王,鄭家若拿不出誠意,以后圣上將不會再信任鄭家。”
鄭老太公不語。
林文告辭。
鄭老太公卻道:“裴瑾渝何時歸京?”
林文回頭:“老太公動手之時。”
俞鈺晚在獄中,很少能見到別人。俞四叔的尸體被獄卒搬了出去。
俞鈺晚看著泛白的光線,什么也不記得。
直到牢頭遞給她一個包裹,那里有些吃食,還有一封書信,以及庚帖。俞鈺晚將書信拿起來,看了兩眼便已明白,崔家這是退親了。
崔老大人手中的關系比崔湛所知的多得多。然而這是他唯一做的。
俞鈺晚拿起一顆桂花糖,依然甜而不膩。然而口中卻慢慢匯成一股苦澀。崔湛的背后依然還是有個大家族啊,是她太奢求了。
那離去的牢頭并沒有走得太遠,他聽到身后一聲驚呼。
待回頭去看,只見那俞家女子暈在了地上。
牢頭輕聲嘆息。
當京城的暗流在表面流動時,云州的戰場陷入了奇異的死寂。
齊王看著俞梓淵,瞳孔中有著難以置信的驚愕。他無論如何也不行,俞梓淵會在這一刻背叛他。他們本該趁裴瑾渝從云州撤走時,毀了云州城,趁機北上。
“你是先帝的親弟弟,當今坐在北邊京城的皇帝也是。你不該和李云軒聯合,害我家人。”俞梓淵冷冷道,他冷峻的臉上,有種難以置信的殘酷,“所以你現在病了。你放心,在京城局勢不明下,我依然是你的軍師。讓我想想,你的幾個兒子誰可接替你。”
齊王冷聲:“俞梓淵,你明知先帝是被現在那個賤人所害。你以為現在那人會繞你?”
俞梓淵冷笑:“那人毒殺了先帝,所以我幫你。但不代表我會容許你將我的消息遞給沈冰。不代表我會容許你讓李云軒派人在夏至垣回京的途中刺殺他。”
沈冰是什么角色,但若非齊王幫忙,沈冰怎會知曉齊王軍師就是他俞梓淵?怎會逃得了裴瑾渝的監視,回了京城?
所有害他家人的,都不能活著。
齊王厲聲,“你以為皇帝不會派人再來?”
“他派的人何響,活不過這個春天。”俞梓淵看也并未看他,轉身而去。
齊王倒在地上,如何也爬不起來。血流了一地,但周圍看著的侍衛無一人上前。
而事實上,何響確實沒有活過這個春天。他的部隊方來到云州。裴瑾渝的燕云騎早和他背馳而行。
他才一到云州,就被“齊王”的人馬包圍偷襲。堪堪拖到云州四大家的人來接應,以為得救,卻發現自陷入了更深的陷阱中。: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