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府雖說沒落了,冰還是用得起的。
有了冰塊降溫,唐青一夜好睡。凌晨他站在院子里,仰頭看著天邊殘星,腦海中原身和自己所學的功夫在慢慢融合。
原身跟著唐繼祖學的是正宗將門功夫,唐青和師父學的是后世改良過的。
剿匪時,唐青的刀法還有些遲滯,腦子里像是有兩個聲音在指揮。
現在,原身的聲音越來越小。
刀光閃爍,腳步靈動。
“哈哈哈哈!”
唐青收刀,得意的道:“老子果然是天才。”
馬洪送上布巾,溜須拍馬的話滾滾而來,“大公子的刀法驚天地,泣鬼神,小人看著魂都嚇飛了。不過……”
“不過什么?”唐青正輕飄飄的。
“不過那些將領大多不會親自沖殺。”
“誰來沖殺?”
“家丁。”
家丁這玩意兒,更像是親兵。
平日里喂飽了,關鍵時候就為將主殺敵。
吳三桂等人靠的便是精銳家丁。
吳三桂。
唐青呵呵一笑,心想那孫子現在連影兒都沒有。
“準備沐浴。”
唐青渾身大汗。
“是。”鴛鴦早已令人準備好了。
她抱著唐青的衣裳準備去浴室,馬洪笑嘻嘻的跟著,“鴛鴦,外面新來了個說書先生,要不我請你去聽?”
鴛鴦白了他一眼,“你比說書的說的好多了。”
“真的?”馬洪大喜。
“馬屁精。”
早飯后去請安,唐賀看著有些木然。
韓氏卻神采飛揚。
看來,昨晚老爹是鞠躬盡瘁了。
果然是沒有耕壞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唐青前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今生也是單身狗,不禁倍感舒爽。
一個人他不香嗎?
到了兵馬司,唐青先去李勇那里打個照面。
“李指揮。”
李勇來了,見唐青在等自己,不禁滿意的點點頭。
早請示,晚匯報,這是后世習以為常的手段,此刻卻顯得格外的暖人心。
“小唐吃了嗎?”李勇坐下。
“吃了。”唐青笑道:“李指揮來的這般早。”
“沒辦法。”李勇吐槽道:“那日馬順說了,若是誰的轄區內有人密謀鬧事,誰就擔責。他的背后是那位,但凡被抓住了把柄……哎!這兩日本官寢食難安。對了,那三人呢?死哪去了!”
三個副指揮被叫來,見唐青在,不禁暗自大罵。
年輕人不該貪睡嗎?
李勇板著臉說:“監聽西城的重任,你等要擔起來。誰的轄區出事,休怪本官無情。”
“是。”
眾人應諾。
出去后,唐青走在前面。
身后陳章華不滿的沖著常彬說:“你轄區那邊昨日有人流竄過來,在本官這邊犯事,這事兒你如何說?”
常彬一怔,“這本官難道還能管得了?”
“你那邊的賊,便是你的事。此事你若是不管,休怪我告到李指揮那里。”
陳章華在李勇面前也有些面子。
常彬惱火的道:“這等事兒誰能掌控,你這是想甩鍋!”
“一句話,這事兒你認不認?”
“我特么……”
常彬想翻臉,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常彬回頭一看,是唐青。
“老常,老陳,都消消火。”唐青說:“流竄作案不是一樁兩樁,說實話,這事兒老常也沒辦法控制,不過老陳也是無妄之災,有火氣也正常。”
李元笑道:“唐副指揮這是要和稀泥?”
陳章華跟著發飆,“這事兒你偏向常彬什么意思?”
“上次李老三動手,老子連夜帶人突入東城,斬殺一人,擒獲李老三。事后東城兵馬司的人說老子越界了。”
唐青指指常彬,“我就想問問,昨日老常直接跨界拿人,你陳副指揮如何想?”
常彬本處于下風,唐青一番話,說的他心中暖洋洋的,“是啊!唐副指揮這話一點都不假。我去了,老陳你真不介意?”
不介意才特么見鬼了。
陳章華剛想否認,唐青說:“都是同僚,真有大事,說同袍也不為過。何為同袍,沙場上能把后背交給對方的才是同袍,就為了這點屁大的事兒鬧騰,生分了啊!
這樣,明日下衙后我請客,最好的酒,最紅的姑娘,誰特么再糾結此事,就是娘們!”
“好!”常彬第一個響應。
唐青斜睨著陳章華,“老陳,怎地,扭扭捏捏的是不是男人?”
陳章華羞刀難入鞘,唐青勾住他的肩膀,低聲道:“大家平日里低頭不見抬頭見,別為了一點小事就為自己樹敵,不值當。”
是啊!
陳章華借此下坡,“好。”
“都回了。”
唐青笑呵呵的目送三人。
常彬是個官迷,但本事有限。陳章華冷峻,不會走關系。至于李元,這廝就是個笑面虎。今日陳章華翻臉,搞不好就是這廝在背后挑撥。
李元想順勢為自己牟利,未曾想唐青一拉一打,讓常彬對自己好感大增,連陳章華這等冷峻的人,都破例送上微笑。
李元走到半途回頭,見唐青笑吟吟的目送自己三人。
這小子,是個勁敵!
值房里,李勇還在琢磨該如何走關系,早日升遷。卻不知唐青正在外面挖墻腳,拉攏人心。
唐青回頭看了一眼李勇的值房。
要想升遷,就得不斷立功,還得有個好名聲。
李勇無能,但背景硬扎,英國公府的金字招牌就如同護身符,除非犯下大錯,否則誰也不會冒著得罪張輔的危險去弄他。
你要說他的妹夫只是個國公府管事,張輔眼里沒這等人,但官場行事求的是個穩字。
在官場,穩如老狗不是貶義詞。
唐青回到值房,意外看到了馬聰。
馬聰跪在地上,聽到腳步聲抬頭,“見過唐副指揮,下官……請罪。”
唐青冷笑坐下,大馬金刀俯瞰著他,“何事?”
馬聰說:“小人昨夜帶著兄弟在都察院附近搜尋賊人,碰到一人調戲女子,便……”
馬聰性子暴躁,口頭禪是先動手再說。
“動手了?”
“是。”
“對方是誰?”
“是……”
“說!”唐青突然喝道。
馬聰渾身一顫,“那人說自家父親乃是監察御史冷雨。”
冷雨?
唐青摩挲著下巴。
馬聰心中忐忑不安,他是想給唐青挖個坑,可沒尋到好機會,急躁之下,見到了有人調戲女子,便沖上去一頓暴打。
誰知曉那人雙手抱頭罵道:“家父乃監察御史冷雨,你特么好膽,等著,等著彈劾吧!”
都察院設置監察御史,巡按各地。
冷雨大概是巡按京師的吧!
這等監察御史有風聞奏事的權力,兒子被西城兵馬司的人打了,冷雨一份彈章遞上去,馬聰倒霉是肯定的,唐青也免不了被連累。
甚至李勇都會吃桂落。
草泥馬!
唐青走來,一腳踹倒馬聰,“來人!”
馬聰知曉自己此次惹禍惹大了,翻滾起來繼續跪下。
錢敏進來,見狀先是幸災樂禍的沖著馬聰一笑,然后束手而立,“唐指揮吩咐。”
麻辣隔壁,老錢的大局觀還是不夠啊!
唐青暗自搖頭,“去打聽都察院監察御史冷雨,另外,尋到冷家,請見冷鋒,就說本官下衙后……請他飲酒賠罪。
告知冷鋒,兵馬司在京師維護治安,兄弟們也頗為辛苦,有什么得罪之處,本官一力擔之。”
馬聰沒想到唐青竟然要親自出馬去善后此事,并把鍋主動背著,不禁失態抬頭。
唐青指指他,“狗東西,事后再收拾你。”
等唐青出去后,馬聰苦中作樂對身邊人說:“那冷鋒看著就是個不好相與的,唐青此去定然會受辱。”
冷鋒正在家修養,得知昨夜那小旗官的上官令人來賠罪。
“他自己呢?”
冷鋒問。
“來人說,此刻要上衙,不好擅自離崗。那位副指揮想下衙后請公子喝酒賠罪。”
冷鋒罵道:“賠罪?老子要弄死那狗東西!”
仆役笑道:“來人倒是頗有膽色,說此事是兵馬司的錯,上官說了,兵馬司維護京師治安,有錯,他擔著。”
冷鋒不是蠢貨,冷笑道:“那人是在威脅我。”
仆役不解,“他敢?”
“兵馬司維護京師治安,昨夜我和那女子調笑,邊上有人……艸!”冷鋒突然蹦起來,“那個狗東西就是在威脅我,去,告訴那人,晚上我去。我倒要看看這廝前倨后恭的狗樣子。”
錢敏等在外面,他不知自家老大的一番話能否起作用,擔心老大倒霉,又希望馬聰撲街,一時間各種情緒交織。
仆役出來了,錢敏賠笑,“不知冷公子可安好。”
“我家公子安好。”仆役昂首。
希望不是壞消息……錢敏暗自祈禱,見仆役神色冷漠,心中不禁七上八下。
“傳話你家上官,就說,公子今夜,赴約。”
錢敏失態抬頭,但多年經驗發揮了作用,迅速收斂心神。
回稟唐青時,唐青神色自若,仿佛早就料到了冷鋒會赴約。
果然是唐指揮啊!
錢敏走出值房,見馬聰還站在門邊,不禁冷笑,“若非唐指揮,你這廝死定了。”
馬聰死豬不怕滾水燙,“死便死了。”
下衙后,唐青換了衣裳,去了凝香樓。
他先定下房間,又叫了兩個肉包,一杯好茶,坐在大堂里吃喝。
既然說賠罪,就得擺出姿態來,唐青令錢敏在門外守候。
錢敏回身,“他們來了。”
唐青把最后一口肉包子咽下,喝口茶水順順。
起身走到門外。
錢敏認識的仆役在側,身前那個臉頰青腫的必然便是冷鋒。
唐青拱手。“唐青,見過冷公子。”
姿態擺出來了。
冷鋒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你說自家擔著,就憑沒落已久的江寧伯府,你擔得了嗎?”
錢敏走后,冷鋒令人去調查了馬聰上官的背景。
冷鋒覺得此舉彰顯了自己的消息靈通,順帶敲打唐青。
殊不知,在唐青眼中,此舉說明他忌憚自己,否則何須威脅,直接出手就是。
這事兒!
呵呵!
唐青突然出手,勾住冷鋒的肩頭。
冷鋒一怔,剛想掙脫,唐青輕笑道:“我當初飛鷹走馬,最喜冷兄這等朋友,馬聰那廝犯蠢,回頭我收拾他為冷兄出氣,今夜,我先與冷兄聯床夜話。”
冷雨管束頗嚴,冷鋒從未來過這等場所,瞬間,那臉就紅了。
唐青見狀哪里不知道這廝心動了,只是羞刀難入鞘,便激將法出手,“擔心不敵我嗎?”
冷鋒的臉漲紅,“我怕你個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