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風華

第35章 招攬

黃袍加身第35章招攬說說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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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招攬

第35章招攬

夜深如墨,一盞油燈泛著極微弱的光。

蕭弈篤定的話語在小屋中回蕩。

“四分五裂的格局必將結束,走向一統,殘暴殺人的混沌無序狀態也必將被秩序所取代。”

“真的嗎?”花秾問道:“郎君何以確定?我從未見過旁人如此斷言,郎君卻有如親見一般。”

“因為……”

蕭弈閉上眼,感到很疲倦了。

從腦中搜刮背過的臺詞應付各種提問讓他費盡了心神,他隱約意識到,能打動對方是因為自己曾見過對方所向往的興盛。

“六合同風,九州共貫,此為《春秋》大義,是我們華夏民族數千年以降亙古未變的真理。”

花秾神色一動,滿是欣喜、好奇,忙問道:“聽君一言,撥云見日啊!只是不知這‘華夏民族’何解?我朝實則是沙陀族所立……”

“話題太大,夜太深了,歇吧。”

“這……是,那明日一早再向郎君討教。”花秾依依不舍地起身,道:“鄙處有里屋兩間,請郎君與貴仆將就。”

“你呢?”

“在外間對付一晚即可,我還不困,想再好好咀嚼郎君之言。”

蕭弈并不客氣,與郭宗誼同住一間,讓郭馨住一間。

兩間屋子各只有一張簡陋的土炕,花秾翻出了陳舊卻已洗干凈備著年節用的被褥給他們。

郭馨有些不放心,小聲道:“他不會出賣我們吧?”

“不會,安心睡吧。”

“我先給你換了傷藥。”

“多謝了。”

“晴雯該做的。”

好不容易換了藥,郭馨去了隔壁屋子,蕭弈終于和衣躺下。

郭宗誼給他蓋了被子,與他擠在一起,忍不住又道:“你好厲害啊,幾句話就說服他了。”

“遇到同路人而已。”

“沒人的時候,我可以叫你阿兄嗎?”

“我和你三叔差不多大呢。”

“可你們也只比我大幾歲,叔叔和姑姑那是沒辦法。有時你像阿爺一樣保護我,但你長相更像個兄長呢,我一直想要個阿兄……”

“隨你吧。”

蕭弈打了個哈欠,目光看去,外間還亮著油燈,透過門縫,只見花秾猶未睡,瞇著眼湊在紙上,還在看今日的筆記。

他卻是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萬籟俱寂之時——

“咚!咚!咚!”

粗暴的砸門聲驟然響起,打破了夜的寧靜!

“膿包,開門!”

蕭弈睡得雖熟,醒得卻快,當即坐起,郭馨也馬上趕了過來,衣衫整齊,發髻不亂,顯然一直沒睡著。

“是不是他出賣我們了。”

“不急。”蕭弈道:“我去看看。”

他拿起劍,走到門邊,往門縫外看去。

花秾慌忙站起,有些不知所措地向他看了過來,眼神帶著詢問之意。

“熟人?”蕭弈問道。

花秾點了點頭。

蕭弈看了一眼桌案上,輕聲道:“把茶杯收了。”

“好。”

花秾連忙照做,撞倒許多物件。

門外的催促更急。

“別緊張,自然些。”蕭弈道:“開門吧。”

“好。”

花秾深吸一口氣,嚷道:“是趙隊正嗎?來了來了!”

門一開,寒風裹著三個披甲持刀的巡兵闖了進來,燈籠的光亮晃得人眼花。

“娘的,凍死老子了。”

“隊正你別說,膿包這破屋感覺比外面還冷些。”

“反正老子懶得多待。”趙隊正搓著手,罵罵咧咧道:“人都被調去搜捕逃犯了,你別擱這躲懶了,麻利起來,孫頭兒喚你有事。”

“不知有何事?”

“你自去問啊,老子還得巡街呢!”

“是,是,我更了衣就去。”

花秾說著就要關門。

趙隊正卻是手一撐,目光隨意地掃過屋內。

“喲,膿包,你這冷灶臺竟還有客來,那三兩茶你可是從不舍得自己喝的,今日為誰拿出來?”

他語氣帶著熟稔的調侃。

蕭弈眉頭一皺,擔心花秾沒有急智,這一下恐應付不過去。

花秾確實慌亂,訕笑著,不知如何回答。

“問你呢。”趙隊正不耐煩了。

“隊正就別取笑我了,是我小舅子來探親,不成想遇著封城,沒了去處,只好將就一宿。”

“小舅子?”

趙隊正聞言,轉頭往里屋看來。

蕭弈早一步移開眼睛,隱在陰影當中。

“正好,城頭缺人手,你把他帶上,就當是充一夜的勞役。”

“這……”

“少他娘的這那這那。”趙隊正的聲音愈發不耐煩,道:“顧好你家親戚,別亂跑惹事就成,走了。”

“隊正慢走。”

蕭弈再次從門縫看去,卻見那趙隊正轉身欲走,但再次回過頭來。

“我說你這膿包。”

“怎……怎么了?”

“長點心吧,眼下是甚時節?京里出了大事,上頭割草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你倒是使勁啊,使勁,能不能中就靠這一哆嗦了,不說遷回原職,好歹到時接替我的位子。你混成這樣,我們死后有臉見老都頭嗎?娘的,撒泡尿照照吧,你到底像個啥啊?你就算是個屁,也得有口氣吧。”

恨鐵不成鋼地罵了一長段,趙隊正冷得直搓手,轉身往外走去,嘴里還自顧自地又嘟囔了一句。

“娘的,屁都不是……”

夜風從門里灌進破屋,花秾久久沒有關門。

蕭弈從陰影處走出,目光看去,這個中年人的背影有些落寞,獨面著風雪,抬手,無聲地抹了抹淚。

兩人各自站著,沉默無言。

半晌,花秾吸了吸鼻子,擦干臉,回過頭來,見到蕭弈在看他,他浮起一個討好的笑。

至于他的辛酸與無奈,無甚好提的。

“郎君,我不是故意不把茶葉收起來,真的,實在是太緊張了。”

“我知道。”

“他們要我帶小舅子上城頭,你放心,我去找鄰居幫忙,你們待到天亮再走吧?”

蕭弈沉吟片刻,忽問道:“你想出人頭地,建功立業嗎?”

花秾一愣,下意識地點點頭,緊接著,用力搖頭。

“郎君是不信我嗎?我雖廢物,但從來沒想過要出賣郎君掙功業!我只是擔心若我不去城頭,他們會再來……”

“我不是說這個。”蕭弈上前幾步,直視著花秾的眼,問道:“你可知郭威郭節帥?”

“知道,我久聞郭節帥大名,素來景仰。”

“好,我不瞞你,我聽聞郭節帥治軍嚴明,體恤士卒,撫慰地方,甚得河北民心,是社稷砥柱中流,故而此番出城,有心前往鄴都一見。”

說到這里,蕭弈頓了頓。

他可以學李濤、李昉的城府,先虛言試探,可他想了想,干脆直言不諱了。

“先前聊順勢而為,那我就告訴你何謂勢,當今天子擅殺顧命,株連無辜,任用宵小,猜忌邊將,上下離心,恐難長久,我欲順應天時,投奔郭公,成就大業,奈何困于城中,需有志之士相助,你若相信我的眼光,可愿隨我搏一個前程,賭個安定天下、青史留名的機會?”

蕭弈像是瘋了,不管不顧把這些狂言妄語直接吐露,絲毫不考慮花秾能不能接受。

他沒有時間再試探、再考驗了。

要說服花秾,只在今夜,只能示之以誠。

“嗒。”

花秾手中的門栓掉在地上。

屋內陷入死寂,只有油燈燈芯偶爾爆開的輕微噼啪聲。

蕭弈不催促,以平靜與篤定作為說服力。

又是默立良久。

花秾重重地喘了一口氣,聲音干啞。

“郎君,我……”

他嗓子卡了,好一會沒能說出后面的話。

“郎君……你……你為何敢與我說這些話?我只不過是……”

“因為我懂。”

蕭弈環顧著這屋舍,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前的住處,潦倒、拮據。

他忘不了自己蝸居其中時的不甘與渴望。

當時,他總是會想,如果有人讓他堂堂正正當一次主角而不是替身,他一定會義無反顧。

毫不猶豫地,不管對方有多少資源。

此時此刻,他確信自己在給花秾渴望的東西。

“你看似困厄,其實心有堅持,你耽于現狀,可你知道,現狀不該如此的,你說自己是廢物,可你不甘,你不是廢物,你有抱負,所以才從不放棄讀書,想找一條路……”

蕭弈說著,停了下來。

因為花秾已忍不住大哭。

最初只是落淚,之后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聲漸嚎啕。

一個大男人,莫名哭得涕淚交加。

蕭弈就那么站著,任由他哭了好一會,方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花秾,我原本是想來買通你,拿錢讓你開城門,但來了之后發現你不一樣。”

“我對不起妻子兒女!我對不起我阿爺!我屁都不是!”

“那就隨我北上,讓他們看看,你是大丈夫,你不像那些渾渾噩噩、蠅蠅茍茍的懦夫,世道不對,我們就把它扭過來,天下分崩離析數十年,到了改天換地的時候了!”

“嘶——”

花秾重重吸了一口鼻涕。

他抬起頭,雙眼發紅,胸膛劇烈起伏。

最終,他猛地一咬牙,因為過于用力,下頜都在微微顫抖。

“好!”

又是猛吸一口鼻涕,花秾幾乎是跳著站起身來。

他面對蕭弈,鄭重而緩慢地一揖,聲音雖然還帶著顫音,卻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決絕。

“君之所言,醍醐灌頂,秾雖愚鈍,愿效犬馬之勞!從此追隨郎君,共圖大事!”:shuqu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