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不易

83 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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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入宮

83入宮

高聳的宮墻,寬闊的御道,目力所及之處全是單調的紅黃兩色,鈴蘭隨著導引太監垂首而行,經過乾清門的時候又忍不住向那云龍大石雕望幾眼。

這塊巨石目測足有兩百余噸,是開國皇帝建宮殿時在西北一百多公里的山里采出的,至今已歷經數百年。當年運送此石的時候,自采石場到皇宮,每一里地打一口井,嚴冬時令人汲水潑灑路面形成冰道,動用兩萬多民夫和幾千匹騾馬,用了整整一個月時間才將此石運至皇宮。

只有皇家,才能完成如此壯舉,也只有如此壯舉,才配得上皇家威嚴吧。

進了子謠所居的儲秀宮偏殿,便有暖香撲面而來,窗邊的梨花幾上的御制寶石紅地金彩花鳥紋膽瓶里,數枝桃花開的正艷。

“這二月的天,怎么就有桃花開了?”

“原是御花房用暖房培育的,并沒有幾株。”子謠笑語相迎,沒有幾株的桃花能放在這里,比起一屋子的金碧輝煌都讓人安心。今天并非子謠生日的正日子,正日子那天她需和皇上及一眾妃嬪相慶,反而不好說話。

兩人到窗邊榻上坐定,子謠在鈴蘭拿來的賀禮中隨意的揀看:“石頭記的手藝越發的好了,這簪子真不知道他們怎么打出來的。”

“是啊,這些年來他們干的著實不錯。所以說,啥人干啥事,老天自有安排。”

“哥哥還好么?安之守之和靜兒呢?”

“都好,安之守之跟著顏先生讀書,日子不長已初見成效,靜兒還是頑皮,不過昨日張將軍的夫人極力邀我將她送到張家家學中,倒是提醒了我。”她將壽宴上張夫人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之前并不認識,未想到她如此熱情。”

“無妨,父親在時曾資助過張將軍,想是他還念著這個情。”

“若是這個原因,我更放心了,明個兒送她去上學,也好過整日胡鬧。大皇子近來可好?”

“他很好,”提起兒子子謠不禁微笑:“只是整日忙于學業,尋常見不到他。前些日子聽皇上說,師傅表揚他的文章見解獨到,風骨凜然。”

子謠入宮五年無孕,彼時皇后已經前后生了兩個女兒,諸妃也多有所出,當時她和子諾尚在豫章,也暗暗為她著急,鈴蘭甚至遍尋民間偏房欲送到宮里,還是子諾理智攔住了她。后來鈴蘭想到葉家,托人去討來一紙方子,夾在賀禮中偷偷送給子謠。葉家醫術名不虛傳,不久就傳出子謠有孕的喜訊,繼而生下大皇子。

需要說明的是,之前的孩子都是女兒,從大皇女到八皇女一溜金枝玉葉,大皇子的出生讓經歷了八遍期待八遍失望的皇帝樂的合不攏嘴,當即加封子謠為貴妃,大皇子為誠親王。更奇特的是,自大皇子后,之后生的孩子全是男孩,每逢家宴的時候從大皇子到九皇子一溜排開,比公主還多了一位,看的皇上眉開眼笑,曾玩笑的稱大皇子為天賜福星。

可惜這么多皇子中,無一是皇后所出。皇后倒是時隔多年后再次有孕,只是生下來依舊是個女兒,就是年方一歲的九皇女。

兩人說著說著又轉到家事上,鈴蘭嘆息道:“只是十日后你哥哥就要去蜀中了。”

“這事我已知曉,前日個兒皇上來時提了一句,崔宰輔是不能走的,陳尚書又老邁,他能依仗的人實在不多。”

“我也明白,只是心里擔憂罷了。這差事到底要如何辦,辦成怎樣,心里沒個底啊。”

“只怕,連皇上自己也沒底。”子謠手上金嵌祖母綠的護甲輕輕劃著桌面:“安王帶頭不遵新法,若是寬縱,這新法就形同虛設,可是若是嚴厲,安王是先皇唯一的嫡子,又牽扯著薛家和皇后,雖說現在的薛家不領軍了,勢力仍不可小覷。若是因新法引起朝野震動,才是皇上最不愿看到的事情。”

鈴蘭點點頭:“所以,皇上就把這個燙手山芋交給了他。”

“再燙手也是山芋,吃了也能填飽肚子。此行端的看哥哥如何做了,若是做得好,異日入閣拜相,別人也難有異議。”

“只怕你哥也是這樣想的,我看他興奮的很,還想著走之前全家去踏青。我只是擔心他的安全,也不知道蜀中情況如何。”

子謠想了想:“我知道的也不多,蜀中布政使王介和是昌裕二年的進士,寒門出身,很有才能,肯定會配合哥哥,川蜀總督亦是皇上的心腹,當能保證哥哥安全。安王原配崔氏本是他老師的女兒,賢良淑德,在世時常常規勸安王,可惜紅顏薄命,前些年去世了,只留下一個嫡長子。世子自幼聰穎,手不釋卷,倒是個明理之人,續娶的王妃出自蜀中大族司馬家,我亦沒有見過,不好置評,去歲剛添了個兒子。”

“這么說來,世子或可成為一個突破的目標?”

“只能是隨機應變,相機而動了。”

兩人又說了一些閑話,葛覃端了一碗杏脯進來,她已經是三十余歲,一直跟著子謠,如今貴為二品女官。

鈴蘭看那裝杏脯的碗都是用和田白玉錯金嵌紅寶打造,足見子謠之寵非比尋常,拈了一個放到嘴中:“哎呀,怎么這么酸。”

子謠看她皺眉捂腮樣子很是驚奇,自己也拿了一個吃了:“不酸啊,今個兒這些嘗著還好,往常的都太淡了。”

葛覃在陪笑:“是啊,這幾日娘娘吃什么都說沒味,特特讓我去宮外找了這酸杏脯來。”

鈴蘭覺得牙都倒了,苦著臉問:“酸死了,你真的不覺得?”

子謠又吃了一個,搖了搖頭,三人互看了幾眼,葛覃失聲尖叫:“要不要傳太醫?”

太醫還未來,皇后倒是派人來了,請貴妃到坤寧宮敘話,著俞夫人一同前往。

鈴蘭品級低又沒有誥命在身,倒從未見過皇后,之前幾次入宮也未遇此事,兩人面面相覷,都懷著一肚子疑問,也只能上輦前往,路上鈴蘭叮嚀:“若是診出有孕,萬千要注意身子。”

皇后所居的坤寧宮占據著宮中最好的位置,亦是金碧輝煌,只不過比起儲秀宮有股冷冰冰的感覺。鳳座上的薛皇后雍容華貴,鈴蘭目測她頭上的鳳冠足有三四斤重,不禁又縮了縮脖子。

皇后的聲音中帶了絲刻意的溫暖:“俞夫人不必多禮,俞大人乃國之棟梁,與夫人伉儷情深,已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一段佳話,本宮一直想見見夫人,今日有緣,無需拘禮。”

鈴蘭只能笑著應答,心想你既然話家常,穿這么正式嚇誰呢。

子謠看出鈴蘭的緊張,在旁替她溫言解圍,皇后似乎對俞家之事很有興趣,把鈴蘭的三個孩子都問了個遍:“這么說,你家守之和璇兒差不多大小呢。”

鈴蘭心中警鈴大作,趕緊將守之的種種頑劣之處描述一番,著重講了他如何欺負妹妹以及冷漠不語。皇后卻似毫不介意,反而關照她日后有機會帶他來宮中玩耍。

和皇后說了一盞茶的時間,鈴蘭已經汗濕重衣,子謠忽然哎呀一聲,向皇后告罪:“臣妾今早起來就有些不適,剛才已著人去傳太醫了,這會頭暈的更加厲害。”

“貴妃既然身體不適,那就趕緊回去歇著吧。我與俞夫人難得一見,很是投緣,以后還要多來宮中走走才是,憶姝!”

屏風后轉出個十六七的麗人,圓臉瓊鼻,骨肉勻亭,一頭緞子般烏發梳的整整齊齊,用一支桃花簪攏住,整個人顯得艷光四射,不語亦帶三分笑,見人偷取一片心。

皇后指了她笑道:“本宮知道俞大人將至蜀邊,此去道路遙遠風餐露宿,難保不出岔子,此女粗通醫術,也會些武功,俞大人帶上她也可解旅途寂寞。”

鈴蘭狂汗,送啥不好,偏偏送美人!皇后這份見面禮太重了。

憶姝已輕輕巧巧的走到她身前行禮,不收是不行了,只得帶回府再想辦法。鈴蘭努力裝出受寵若驚的神情道謝,只想趕緊離開此處,誰想此時傳來太監嘹亮的公鴨嗓:“皇上駕到!”

呼呼啦啦一屋子人跪了一地。

昌裕帝年近四十,一身明黃繡金龍的朝服襯的他越發器宇軒昂,他顯然也沒料到屋里有這么多人,擺手免禮:“貴妃也在啊。”

“本宮閑來無事請貴妃妹妹敘話,恰巧俞夫人進宮,便一起邀來坐坐。”皇后賢惠的應道。

皇上掃了一下屋中諸人后盯著憶姝:“這是誰?”

“本宮聽聞俞大人將赴蜀邊,特意找了位會武功懂醫術的人,希望能在路上照料一二。”

鈴蘭多希望皇上能推翻這主意,無奈皇上只是嗯了一聲便不再管,反而將視線移到她身上上下打量。她不曾料到今日會見到如許多貴人,只穿了一身家常衣服進宮,那裙子已經半舊,邊角還有修補的痕跡。

“俞夫人很是儉省。”

鈴蘭慌忙跪下行禮:“御前失儀,臣婦惶恐。”

“無妨,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俞夫人的行為理應提倡,何來失儀。聽聞俞夫人是妾室扶正,不知何時入的俞府。”

“大約八、九歲時,崇禧三十四年地龍翻身的時候,臣婦受了驚嚇,之前事情多有忘記。”

皇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俞大人為國盡忠,日夜操勞,俞夫人儉省持家,賢良淑德,堪為我朝臣子表率,秦得庸,內務府支銀百兩,錦緞十匹,賞賜俞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