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庶為貴

第四十章 兩全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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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瓦紅墻的宮道中,燭光透過羊角琉璃燈照亮了四周,光線斑斑駁駁,微風徐徐,時不時卷來一兩片枯掉的葉子,更顯得四周陰森可怖。

三道身影鬼鬼祟祟的在半拱門道竄來竄去,好在這里夠偏僻,并沒有常見的值班的宮女太監前來巡夜。

前方假山處站著一個禁衛軍,賀蘭音隱在墻根陰影處,白肅清轉過頭來,對她招了招手:“這里沒有人換班的,快過來。”

賀蘭音抬眼瞧他:“你好象對這里很熟悉。”

白肅清趴在墻上頭也未回:“笑話,老子是白家繼承人,皇宮老頭子早就帶我轉了個爛,皇帝不知道的地方,老子都知道!”

賀蘭音眼中劃過一道黯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是嗎。”

白肅清不耐煩的揮揮手,帶著她七拐八拐,于一處有些偏的高大城墻角下,他回頭招呼了一下小奴,小奴立即跑了過去,手里三爪鐵勾轉了幾個圈,一甩就勾住了瓦磚上。

小奴很自覺的跪在地上,白肅清站在他的背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師姐,快,快踩我的肩膀上去。”

賀蘭音雖內力被封,身手還在,很是輕松的翻上了墻頭,她一伸手將白肅清拉了上來,兩個人再合力,將小奴也拉了上來。

兩人面對面騎跨在墻頭之上,賀蘭音逆著月光,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緒,白肅清低頭看了一眼墻下,“師姐,你將繩子纏好,我和小奴先把你放下去。”

“白肅清,”賀蘭音忽然出了聲,“夜闖皇宮,你可知后果是什么?”

白肅清微怔,細長桃花眼眨了眨,朝著她揚起一抹大咧咧的笑:“我說師姐你一路怎么心事重重,原來是為了這事兒。你放心,有老頭子擔保,我會活的很長。到時候我就說師姐是被我拐帶出來的,不會讓你受半分的苦。”

“咱倆可是有仇的,到時候你反咬一口我豈不百口莫辯?”賀蘭音輕笑一聲,“難不成就是因為地牢里我救你一命,你因此改觀?”

白肅清臉色一肅,“你不信?”

他雙眸微涼,認真的眼底有一絲怒色,賀蘭音嘿嘿一笑,忽然伸手一個巴掌拍在他脖子上。白肅清一驚,完全沒有料到賀蘭音竟然會抽他,身子一歪,似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掉了下去。

剛爬上來的小奴一驚,還沒來得及驚呼便被賀蘭音打暈,一同丟了下去。

兩人摔死之前被兩道黑影接過,緊接著一輛黑色馬車自夜色中緩緩行來。葉翾輕撩車簾,看了一眼暈倒在暗衛手中的白肅清和小奴,眉眼彎彎的看著坐在墻頭上的女子:“你怎知我要來?”

白肅清糾纏之象很是明顯,她能感受得到,相信葉翾也能感受的到。而白肅清此人亦正亦邪,做事全靠心情,留在她身邊實在是個大麻煩。

能壓得住這個他的,自然也只有葉翾這個更大的麻煩了。

賀蘭音拍了拍手,看了一眼皇宮內苑,確定無人,才輕聲道:“這小子不知道玩什么把戲,不把他親自交到你的手上,我不放心。”

葉翾輕吟一聲,“白公子斷手斷腳,被本世子撿到,白太守知曉后定當對賢王府更加親近,音音可真會替我著想。”

她一定是猜到他會來,所以才想了這么個兩全齊美的法子。說是白肅清是個麻煩,還不是隱喻自己也是個麻煩?

是以,兩個大麻煩都送走了,她該是會松了一口氣吧?

葉翾嘴角笑意更大了些,晃的賀蘭音眼睛有點花。

被看穿心思的某女輕輕的打了個顫,雖然葉翾長大之后的性子歪了點兒,但小時候的魔王屬性還是讓她的小心肝兒畏縮了一下,輕咳一聲以作掩飾:“這樣賢王府的勢力就更大了一些,你安全了,自然我也沒有后顧之憂。”

葉翾雙眼微睜,眼中閃過的琉璃鎏光耀眼迷人,唇角笑意立時融冰了不少。

一邊木著臉的莫羽悄悄的朝賀蘭音豎了個大拇指,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種感覺大概就是看著喜歡的人在自己的勢力范圍內肆意蹦噠無憂無慮的模樣,自己也會跟著開心吧!

還是小姐厲害,知道怎樣讓主子開心!

賀蘭音避開他灼灼的目光,揮揮手:“夜深露重,我先回去了。”她說罷,也不等葉翾開口,一個躍身,便跳下城墻。

葉翾盯著墻頭好一會兒才放下車簾,微涼的聲音自轎中響起:“去白府。”

賀蘭音原路返回,再次經過之前的宮道時,她停下了腳步,看了一眼蕭瑟的庭道,她腳步一轉,向著另一條較為隱蔽的宮道而去。

這條宮道更為凄涼,地上的青磚均有破損,力道即便很輕,也能在風中聽得到破碎的地磚傳來的咯吱聲。

巷口盡頭是個宮苑,與其他地方不同,這里的墻是白色的。賀蘭音抬頭,牌匾之上果然是一個字都沒有。

夜深人靜,連絲風都沒有。

賀蘭音呆了一會兒便轉身離去,身影消失在墻角處的剎那,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一路小跑,淑德殿內一如離開之前漆黑一片,然而她還是感覺到了一絲不同,腳步微頓,面前的門忽然就開了。

殿內蓮花油燈一一亮起,北辰天背著手轉過身來,“朕還以為你沒呆夠天牢。”

賀蘭音邁著小碎步跑了進去,規規矩矩的跪在臉色黑沉的北辰天面前:“皇帝伯伯,您知道的,我野慣了。而且我第一次進皇宮,實在是太好奇了,就忍不住自個兒跑了出去。”

“哼,”北辰天坐到椅子上,“百里莫閑沒有與你說過皇宮?”

“就是因為說過才好奇,”賀蘭音眨巴眨巴眼睛,很是無辜,“只不過我一直以為是師父吹牛,可親眼見到了,才知道自己是個井底之蛙!”

于茁端來一杯茶,北辰天伸手接過:“說說你都見到過什么了?”

“我尋著抄手游廓走,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一帶水池邊兒上還有花兒開,我在萬劍山莊這么長時間了,還是第一次在夜晚看見開花的,”她雙眼放著亮光,似真尋了奇,“我轉了幾圈兒,覺得有些乏了,就回來了。”

原來這丫頭連內苑都沒走出去,北辰天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放下茶杯時已正了臉色:“朕可沒瞧你哪里乏了!”

“我是真乏了,”賀蘭音捶了捶自己的雙腿,“不然我定是要玩到天亮的。”

“哼,朕看你是太過于精力旺盛!百里莫閑當真是個老不朽,連最基本的矜持都不教你一分。”北辰天唇角下彎,動了怒,“這要是傳出去,成何體統!”

“往后你若進宮學禮儀,難的不是你,怕是教養嬤嬤。”北辰天站起身來,走到她身前:“你受了驚,朕還想著要如何安撫你,如今看來,你需要的怕不是安撫,而是安定。”

“啊?”賀蘭音抬起頭,一副不太懂的模樣盯著北辰天,眼巴巴的,瞧起來還怪可憐。

于茁在一邊嘆氣,焦慮和安心的情緒在他心中糾纏。焦慮是葉翾那孩子竟然要娶這樣天真愚鈍的女子,安心的是這樣的女人好控制。

以后葉翾再娶一個明事理的,也就容易多了。

他這般一想,看賀蘭音的眼神已不似之前尋般帶著敵意,疾步走向北辰天的身邊低聲道:“皇上,林副將軍已經到了。”

北辰天點點頭,“叫他進來。”

于茁應聲,低著頭朝外邊兒走去。不多時,他便領著一個男子進來。

那男子不過雙九年華,一身黑色鎧甲,銀冠束發,一絲不茍,英俊的眉宇間透著一絲稚氣,目不斜視,闊步走到北辰天面前,單膝跪下:“皇上。”

北辰天點頭,“老將軍叫你來的?”

“爺爺腳踝受傷不能及時進宮,是宇昕執意冒犯天威,”他自懷里掏出封的密實的竹簡,“這是闌國邊疆圖。”

北辰天伸手接過,面上露出一絲欣慰:“老將軍辛苦了。夜深了,宮門已關,你等明日再出宮吧。朕赦你無罪。”

林宇昕抱拳:“謝皇上!”

“別急著謝,”北辰天背著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賀蘭音,“即便八百里加急,擅闖皇宮后苑依舊活罪難免。朕便罰你呆在淑德殿看賀蘭音抄經書。”

賀蘭音心里一咯噔:“啊?”

這就是老皇帝說的安定?讓她抄經書?

“朕要看看百里莫閑到底將你散養到了何種地步,”北辰天瞇著眼睛,“女范捷錄什么時候抄好,什么時候睡。林副將軍,這也是你的職責。”

“宇昕遵命。”林宇昕頭也不抬,直到皇帝北辰天離去之后,他才從地上站了起來,依舊目不斜視。

賀蘭音嘴角一抽,“皇,皇帝伯伯?”

北辰天離去的身影根本不為所動。

他身影消失,宮女與太監魚貫而入,將殿內的燈挑的更亮了幾分,幾個人將桌子拼接在一塊兒,鋪上長長的白紙,硯臺經書一樣不少。

賀蘭音頭突突的疼,林宇昕不發一言的拉了一把椅子坐往她面前一坐,雙眼發直,根本就不看她一眼。

賀蘭音額角一抽,盯著眼前這個一板一眼的男子,忍不住道:“看你風塵仆仆的樣子,應該還沒沐浴吧?”

這書看起來少說也有二十厘米那么厚,讓她一個人抄,她得抄到什么時候?

林宇昕不為所動,賀蘭音撓了撓頭,眼前這個男子雖然一臉冷漠之色,但她總覺得眼熟,心底防備松了一分,輕咳道:“你餓不?要不要先吃個飯什么的?”

林宇昕終于有了一絲的反應,垂下眼眸冷冷的看著她:“別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這里誰都不會替你抄一個字,你若還想睡覺,就趕緊寫!”

賀蘭音打了個哆嗦,提筆蘸墨,低頭輕喃:“這么大聲做什么,我又沒聾.....”

林宇昕面色微緩,眼神有一刻的飄忽,好在賀蘭音低著頭,倒是什么也沒瞧見。

雙手環胸,嚴肅認真:“林家兒女,向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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