勛陽布衣_第283章戰爭經濟上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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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借在江南的突出表現,方維良獲得了李響的高度信任。
除卻研究江南人心外,方維良還接過了李響的口頭任務,一件很不好聽、很不好看、傳出去被人吐唾沫的任務。
方維良心里很不樂意,有些接受不了。但方維良面對李響期待的目光,就是說不出拒絕的話,咬牙答應了下來。
李響沒有道德潔癖,只看重處理實務的才能,是莊內人家的共識。方維良正是確信這一點,才放心開始干臟活,而不必擔心以后被李響嫌棄。
故老相傳,人所共知。主上、主公或上官,但凡把不好自己出面的機密事情交給某人,便已經視其為心腹。
五月十六日,太湖南岸。
南潯鎮仍是一片殘破荒亂的景象,與不遠處的太湖風光、青山綠水形成了鮮明對比。
方維良攏手望天,閉上眼睛,不去看小河拐角處的眾生相。但是距離過近,哀求聲、啼哭聲還是傳到他的耳朵里。
“老三媳婦兒,我老頭子求你了,跟他們走吧。你留下來,也只會被抓走當營妓啊!到了北邊兒,只要讓老頭子的兩個孫孫有口飯吃不餓死,老頭子就是在地下也謝謝你!”
衣不蔽體、瘦骨嶙峋的老農站在挖壞的田壟間,哀求著自家三兒子的渾家。
少婦為了自保,把自己的臉抹得灰黑一片。此刻神情呆滯,兩條淚痕在臉上顯得那么刺眼,“公公,婆婆。奴家的夫君被方臘軍抓去當兵,死在了身后那座城里。”
“奴家自認不是什么貞潔烈女,卻也不是什么下賤人。您兩位為了保大哥和二哥家里齊全,便要把我賣給北邊的人?”
“若是大兵來捉我,奴家大不了投井,不給老范家丟人。軍兵闖入家門,要死一起死也就罷了,怕得甚么?!”
老農和瘸腿的老婦只是搖頭,哭個不停。
兩位老人突然跪下,驚呆了在場所有人。
老農以頭搶地,嚎啕大哭道:
“老頭子給祖先丟人了,死后不入祖墳!”
“老三媳婦啊,老頭子一輩子沒求幾次人,這次實在對不住。官家的大軍又打了過來,家里的糧食都被方臘軍搶走了,十里八鄉的小門小戶兩頭受罪,不知道能活下來幾個。”
“老頭子求你了。求你看在幾個侄子侄女的份上,跟他們走吧!”
少婦掀開鬢角,看了兩眼餓得脫了形的侄子侄女,哽咽著閉上眼睛,嘴唇快速顫抖著。
“從今天起,我與老范家再無關系!”少婦把最疼愛的小侄子抱起來,在額頭親了兩口,聲音沙啞道:“愿意跟嬸嬸走嗎?”
“嬸嬸要去哪?”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哭便跟著哭,大人不哭也就不哭了。小男娃掛著淚珠,怯怯地問最疼愛他的嬸嬸。
“去很遠的地方。那里沒人欺負嬸嬸,沒人欺負你,還能吃得飽飽的。”
“爹,娘,還有爺爺奶奶,他們也去么?”
“咱們很快就回來了……”
少婦從抹胸里掏出兩件銀飾,扔到地上。隨后抱起小侄子,拉住膽子最小的侄女,頭也不回地走向一張桌子。
方維良在江南轉了一大圈,把來到江南的莊民串聯起來,做的“大事”便是人口買賣。
明月莊掌控的秦嶺區域越來越大,生活改善很多的秦嶺山民開始考慮個人問題。深山老林里,很殘酷的一點就是,極度缺少適齡女子。
在李響的默許下,人牙子暗中往秦嶺輸送女子,但狼多肉少,更有人哄抬價格。此舉沒有解決問題,反而讓不少血氣方剛的青壯年男子更加眼紅。
私娼流鶯在秦嶺中傳播疾病,趁夜搶婦女的現象層出不窮。勛陽和十堰等地,每逢明月莊的武裝商隊過境,都如臨大敵,生怕地頭上的女子被擄去。
李響、李夢空、張萬里等人不止一次收到了藺知府和十堰知州的親筆信函。信中措辭嚴厲,讓明月莊的人管好山里人,不然官軍就要發兵進剿秦嶺了。
李響很無語、很惱火,感覺很丟人,發了好幾次脾氣。
秦嶺山民私掠婦女的行為,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以前太窮,男多女少。李響在莊內集思廣益,來到江南后繼續通過信件,和公中有名有姓的數十人商討,沒想出什么好辦法。
強行禁止秦嶺山民出山,只會導致不滿和反抗,給攻略秦嶺的大好形勢增添變數。
在江南再次收到了十堰知州大人的警告,李響頭大如斗。
暗中投附了明月莊、牢牢掌控著明月集的王三聽聞此事,把當年在秦嶺辛苦維持寨子的經歷和數十萬人來往攻殺的江南戰局相結合,獻出第一個計策:
趁著江南戰亂、小民受苦、民生凋敝的當,在江南招收婦女運回秦嶺。以江南填秦嶺!
四月下旬,李響收到王三的密信之后,簡直拍案叫絕。
緊接著,李響一邊吐槽王三這廝一肚子壞水,一邊派方維良秘密經營此事。
方維良先到了廣德縣,然后到蕪湖乘船順江而下,見到明月莊的船只便出示蓋有莊主大印的命令。然后方維良走水路,經鎮江常州無錫,直抵太湖。
王稟招討使剛率軍離開南潯鎮南下,方維良便急不可耐地來到太湖南岸,勤勤懇懇地開展他的“絕密任務”。
桌子后面站著一個嘴歪的猥瑣漢子,看著主動賣身的范家媳婦兒直流口水,說話還有些結巴,“什么名字?芳齡幾何?兩個娃娃都是幾歲?”
范家三媳婦兒打了一個福,“奴家二十有六,男娃三歲,女娃七歲。”
“哦好,剩下的交給這位小先生,按手印之后聽袁韌語的安排。”
負責登記的是幾位三觀崩潰、一臉生無可戀的明月莊年輕人。其中一人青筋暴跳,恨不能踢死作妖的歪嘴。
歪嘴訕笑兩下,不敢再搗亂,迎上自己這伙人的大哥:陳迦星。
陳迦星一把將歪嘴拉到一邊,破口大罵道:
“老子剛得到消息,方夫子是李莊主看重的人。”
“人家好容易有借重咱們的地方,家里人能不能在明月莊立足,也許就看這次的表現了。”
“你小子老實點,別惹怒了明月莊的小先生!”
歪嘴連連點頭道歉,緊張地問道:“這位方夫子,當真可以發戶籍給咱們?”
陳迦星摸著下巴,點頭道:
“戶籍不一定,但至少可以在漢江邊上立足。老子也有些積蓄,建兩個作坊,足夠安置弟兄們的家眷,別給老子搗亂了啊!”
陳迦星換上一張笑臉,朝方維良所在的位置走去。
方維良皺緊眉頭,思慮萬千,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動。
方維良長期和各色人等來往,很了解小民在想什么,在這方面他跟成吏員有的一拼。
相比于成吏員的吏員經歷,方維良的自身優勢是知識面更廣。
方維良在不到二十天的時間內,便整理出一套辦事規則。他很清楚,想要把拉攏婦女的事情辦得漂亮,一要盡可能讓人自愿,二要盡可能減少花銷,三是不能讓人有口實攻訐莊主。
若是被帶到北邊去的江南婦女大部分都不情不愿,路上可能出事不說,到了秦嶺也不會安生過活。
前些時日,李響負擔了小兩萬人使用的藥品、石灰和柴炭,財力緊張得很。方維良想要給莊主大人,給公中那幾位留下好印象,少花錢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趁戰亂時節招攬婦女到北方安家,當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李響也是因此,才只給了方維良一張說辭模糊的命令,其余事情概不過問,出了問題便只能方維良一力擔著。
方維良結合實地所見的復雜情形,仔細考量之后,暫時把招攬到的婦女分為三種情況:
第一種,便是在太湖以西等地,直接從饑民中招攬婦女。
小民命賤,江南西路、福建路和嶺南兩路,溺死女嬰的現象非常嚴重。很多人家一旦受災,便想著賣女娃娃到青樓,尤以十歲左右的女孩子最值錢。糧食、銅錢、衣服藥品,便是方維良為數十萬饑民開出的價碼。
第二種,便是在交戰區域附近,簽訂契約招攬婦女。
方維良靠著李響和前線武人結下的交情,可以給很多人家庇護,讓小民的妻女免遭污辱玩弄,條件是家中有人簽訂賣身契,“自愿”到北方。范家公婆為了保全更多家人,只能哀求老三媳婦兒這位寡婦遠走他鄉。
第三種,便是看到流離失所的小民,就拉攏婦女。
官軍把守的地方,方維良當然不能隨便拉人。然而在途中看到四散逃命的民眾,就可以“大發善心”了。江南還不知要打到什么時候,彷徨無措的小民不知能活到幾時,當然會抓住每一根稻草,用丫頭和妻妾換取活命的機會。
很殘酷,卻很真實。
離此地最近的廂軍營指揮得到消息,也不阻攔方維良等人。只是派人過來,按照小女娃十貫、適齡婦女三十貫的價格,收取“捐資”。
小船上滿是銅錢、細鹽和交子。瘦長臉的廂軍都頭在船頭朝陳迦星這位人販子,即表面上買賣婦女的頭頭兒揮手告別。
陳迦星這位“馬甲”僵硬地揮手,臉上那撮黑毛一抖一抖的。然后轉身行禮,畢恭畢敬地問道:
“方先生,南潯鎮東南有一地,名為桃源鎮。”
“小人從其他商隊打聽到的消息,那里是供應十萬大軍的糧草聚集地。官軍捉的婦女……大部分都在那里,供軍爺們消遣,方先生是否有意?”
方維良摸了兩把稀疏黑亮的胡子,挑眉道:
“本人傳出了消息,莊內的人家三三兩兩聯手,派了人和船在太湖周邊招攬婦女。也不知其他地方怎么樣了,罷了,便去一趟桃源鎮吧。”
“秦嶺向來是勞苦之地。想來那些山民也不會在乎女子是否貞潔,有媳婦兒做飯生娃便不錯了……”
陳迦星趕忙附和道:“先生說的極是。狼多肉少,再者講了,咱們不說,當事的婦女不說,誰能知道婦女經歷過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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