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輔養妻日常

50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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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50章

50第50章

韓覃丟筆,轉身出院門,迎門便見喬惜存與多日不見的大壯在門外站著。她多日不見大壯,撲上去抓住他手臂搖問道:“這些日子官府的人可曾為難過你?天熱炭行沒生意,若你無事自可關門四處去逛逛,不必狠守著它。”

“吭!”喬惜存清了清嗓音,斜眼望著韓覃抓大壯的那只手:“你的小炭窯生意只怕要自己照料了,我和大壯新盤了幾處炭窯,他得替我照料生意去。”

韓覃抬眼問大壯:“真的?”

大壯有些不好意思,摘掉頭上軟帽摸了摸腦袋才道:“喬娘子不嫌棄我,想跟我湊成一家,我不好不聽她的。”

他一點一點往外錯著,錯開韓覃的手又看了喬惜存一眼,見她面上顏色緩和才如釋重負的深出口氣,顯然這娘子還未娶到家,軟骨妻奴的地位已經是定死的了。

韓覃不可置信的笑起來:“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大壯你能娶這樣一房又有財又有貌的美嬌娘,京城這一趟果真是沒有白來。”

喬惜存仍是斜眼冷哼著,捏拳遞給韓覃那兩只累金絲的鎖扣:“還給你,咱們兩不相欠,我一樣有高門大戶的院子,如今也該回去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了。”

韓覃見她拉著大壯轉身就要走,忍不住上前又說道:“我過幾日也要搬家,光祿寺少卿韓復府上有我家的院子,若你們還要找我,只管往那府上找去。”

喬惜存回頭見唐牧在后面冷冷盯著自己,垂眉點頭道:“我早曉得,你回去吧。”

仍是此間,早些時候,剛從被窩里迷迷蒙蒙爬起來的喬惜存被淳氏帶到此,便見唐牧在院門上站著。她自打到這里,難得與唐牧見一回,幾番下來也知唐牧對她根本沒有動心思,便也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抱臂問道:“二爺叫奴家來所為何事?”

“當初你憑著一封常德的書信到這府上,幫了唐某很大的忙,唐某從心底里感激你。”唐牧回頭盯著喬惜存:“但若不是我這府第,你如今這條小命只怕也早跟著常德一起到了陰曹地府,我說的可對?”

喬惜存抽帕子出來揩著眼眶:“二爺說什么就是什么。”

唐牧道:“如今我這里卻不能再留你了,宮里一眾太監那里我都打過招呼,想必再沒有人會為難你,如今你可還有去處?”

喬惜存絞捏著那帕子,恨不能將它絞個稀爛:“有,奴家一樣有家有業,怎能連個去處都沒有。”

唐牧道:“那就好,你趕天黑之前搬出去吧,我知道你來時所帶也不過一點細軟,收拾起來很容易。”

他轉身要走,喬惜存忙叫道:“二爺,奴家還有個人情。”

唐牧停住:“說。”

喬惜存道:“奴家想把那大壯一起帶走,回去替奴家做個看家守業的男人,還請唐大人替我說合。”

唐牧聽完笑起來,點頭道:“你有這想法倒是很好,西山小炭窯也不能再叫他管著,我給你份嫁妝你自己置幾處炭窯叫他打理去,往后不準叫他再與韓覃往來。另外,你拿走的那兩只鎖扣,一會兒還給韓覃。”

喬惜存雖不知韓覃與唐牧具體的關系,但卻也是親眼見過韓覃穿著唐牧衫子的人,她抬眼看了看這座新院子,忍不住問唐牧:“二爺,奴家最后一點好奇,您卻必得要回答我。”

“說。”

喬惜存問道:“這院子果真是二爺替韓覃置的?可我聽聞她很快就要走了。”

“喬惜存,淳氏與鞏遇皆提點過你,我卻還得再提點一遍。這府中曾住過的婦人叫陶金枝,是我唐某買回來的妾室,但韓覃,她一直生活在太原府,與我唯一的關系,就是父輩間同門的情誼,你可知?”唐牧仍是笑著,說出來的話卻叫喬惜存有些骨寒:“人死如燈滅,常德雖不算個壞人,但得罪過的人卻不少,你如今拿著他的贓財若想出我這里還能有份安穩生活,就得乖乖閉緊嘴巴,不要亂說話。”

喬惜存終于不敢再多言,點頭道:“奴家知道了。”

這新落成的院子還未掛匾,鞏兆和帶著人來清理基角等還未收尾的雜活。他見唐牧一動不動在門上站著,上前問道:“二爺,今夜表姑娘可要來此住?”

唐牧搖頭,不語。

鞏兆和又問:“熊貫只怕明日就能帶著韓柏舟回來,表姑娘也是眼看要走,那院子怎么辦?”

唐牧閉眼許久才睜眼開眼睛:“那就鎖上,等她回來再住。”

他轉身進院子,大步穿過前院進后院那幢屋子,入內后直上二樓,推一間屋門進去,屋中一張垂著流蘇皎紗簾的撥步床中被褥鋪的整整齊齊。床邊是嵌骨花紋花梨木面的妝臺,妝臺上鑲著一面可印人于肖真的玻璃面鏡子。他站在妝臺前呆得許久,自懷中掏出一小片巴掌大的銅鏡擺到那玻璃鏡子下面,又盯著看了許久,才轉身出臥室。見鞏兆和在外站著,隨即吩咐他:“把所有的門都給我鎖起來,大家撤出去吧。”

他給他心中的小姑娘蓋了一所他理想中的院子,卻沒有理由叫她在此繼續住下去,再要她重回到他的身邊,她需要一個無污的身份,名位,才能與他比肩。

他在時光之流的漫長漂蕩中,在進入一個稚子之體時學會了忍耐,忍耐一切,只為蟄機而發。

如今她眼看就要重新離開他,經過二十年的寂寞之后,那東廂下溫暖而短暫的燭火又將隱去,雖她還未走,他已感覺到自己陷入孤寂冷黯時的孤單。

這日清早起來,淳氏替韓覃理得一只黃花梨提盒式小箱子,將那小炭窯的地契并首飾皆裝在小抽屜中上鎖鎖好,再將一應的夏衫全替她疊的整整齊齊理在下頭鎖上,才叫鞏兆和帶著家人進來提箱子,并將鑰匙一并兒交到韓覃手上。

韓覃今日穿了一件豆綠色杭綢小襖,細腰上宮絳掐緊系成盈盈一抹,禁步墜環佩直墜到長長的淺灰色荷花紋長裙上,裙身一朵并蒂蓮花才綻,恰襯著白玉環佩清新動人。唐牧本在書房持朱筆批制書,見韓覃笑盈盈的抱著只盒子掀簾子走進來,丟下朱筆轉出書案,伸手接過韓覃手中的盒子丟到桌上,接她兩手上下打量許久才問:“淳氏可有跟你交待過到韓府該怎么說,怎么見你家人?”

韓覃今日要到西直門口接柏舟,一想到姐弟就要相見,心中的興奮滿溢到掩都掩不住,狠點頭道:“知道,屆時有淳嫂和鞏兆和跟著,我并不怕什么。”

她抽回手展開匣子,蔥管似的指尖撥著將那一張張銀票給唐牧過目:“這是鞏叔早先送來給我的,我想必是二爺您教待過他,叫他將這東西給我。我今特來還給二爺,概因我與柏舟有小炭窯收息就足以為繼,我在您這里叨擾多少日子,一應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怎好再拿您的銀子。”

唐牧將那銀票匣子合起扣上,又轉身自柜子里取出一只匣子來,一并遞給韓覃,一只手漸漸自韓覃高發束起露出一截白膩的脖頸上覆下,側首盯著她緩緩道:“若你再不收下乖乖的走,還要在此廢話的話,索性就別走了。喬惜存才走,我很缺一個夜里暖被窩的婦人。”

韓覃頓時嚇的臉色大變,圓圓兩只眼兒直勾勾盯著唐牧竟不知該說什么好。

他這個人,平時正經不過,可也會在不經意間,就變成個無所不至的邪癖之人。韓覃經受過他如長者般無微不至的關懷,也一直享受著他如父親般無微不至的愛。但也曾叫他打怕過,馴服過,還有幾回差點被他抓去暖被窩。

她也知自己是被馴服了的小玩物兒,眷戀他的臂彎,習慣他的恩威并施,漸漸困頓于此,果真這樣下去,或者真的一輩子都無法踏出怡園。

也許他心中也有這樣的矛盾與掙扎,一邊想放了她,一邊仍還想馴著她。如今,她恰遇到他心情好,愿意放了她,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至于再回怡園的事情,只要她從這里踏出去,她就絕不會再踏這無名無份,給人做妾的回頭路。

韓覃許久才回過神來,抱起兩只匣子一扭脖子逃出唐牧的手往后退了幾步,匆匆斂禮道:“前番多謝二爺照顧,您替我祖父評反冤屈的事情,韓覃沒齒難忘。咱們就此別過唄!”

“孩子,你此番出門,就可以以韓覃的名子重新出門交際了。京師就這么大,韓復與我們唐府又相熟有舊,你與阿難必然還會再見。”唐牧見韓覃滿面疑惑盯著自己,艱難開口說道:“若他還對你有意,你必須告訴他自己再嫁過的事情,也永遠不能答應嫁給他。”

“我懂!”韓覃說完便轉身出門,走了。

她還沒有傻到跟唐牧睡過以后,還妄圖要嫁給他的孫輩。

唐牧目送她出書房門,才重又坐回書案后的太師椅上,以手支額去揉眉心。

他給她備了五萬兩銀子的銀票,另有近郊田莊幾處,京中院子一所。累積下來將近十萬之巨。可無論他給她多少金銀,無論送多少人去護著她,她離開他翼下獨自生活的日子,依然叫他苦惱不已。

韓覃上馬車便看到車后轎箱上六部下發的平反公文并銷除她與柏舟賤籍的誥書,以及當初官府收回韓府時的制書,還有一份是大理寺送來的當年韓府一案定罪一府的公文檔案。

馬車停到西直門外不久,韓覃便見熊貫另駕著一輛車進了城門。車在她面前停穩,上面跳下來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少年,清清秀秀的面龐身上一件葛布短衫下面青布的褲子,草鞋綁腿,不是柏舟是誰。

韓覃奔過去緊緊攬住柏舟在懷中,又松開捧著他面龐看了許久才嘆道:“柏舟,咱們終于再不是賤籍了,你往后就能考科舉了。”

柏舟四顧不見李書學,是而問道:“李書學去了那里?怎的不見他?”

淳氏身邊還站著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大姑娘芳姊,韓覃亦是今日才見她。聽聞她是山西人氏,原本在燴鮮居掌柜手底下做事,如今卻叫唐牧調來跟著伺候韓覃。唐牧所給的好與不好,皆在他一人率性而為,她幾番推拒不得也只得收下。

她與柏舟兩人上了馬車,一路上將前因后果草草講了一遍,只把唐牧說成是父親韓儼的舊時好友,因念及故親才愿意幫扶一把,又千萬叮囑柏舟不許再提李書學之事。柏舟自幼生在那陰森可怕的監牢內,又與外祖父在舅母翼下討生許多年,早不是懵懂憨厚的孩子。

他盤腿坐在馬車上邊聽邊點頭,聽完才道:“姐姐,這些我都懂得,你在小涼山那些年,舅舅時常嘆息,總覺得你一生不該埋沒在那里。如今既咱們仍能重回京城,我必定會好好護你周全,不叫外人欺負了你。”

韓覃今日太過歡喜總要不停的笑:“你小小年級還想護我周全,好好讀你的書掙份功名回來,才說咱們這些年沒有白活。”

轉眼到了韓復家府門外,白玉圍檻的燕翅大照壁,三洞而開的大府門,府門緊閉,唯在右手邊開著一扇小小的角門,門戶亦是十分的森嚴。

韓覃下了馬車,芳姊迎了過來,亦是打量了一番韓府家這府門,輕聲在韓覃耳邊說道:“表姑娘,從左手邊過一條巷子,就是二爺替您置辦的宅院,雖小卻也五臟俱全,咱們不如先安頓到了那里,再來這里見過韓少卿一家,可好?”

芳姊的考量仍是唐牧的考量。從怡園出來,韓覃如果借住在韓復府上,再從他手里討要自家的宅基地,且不說她和柏舟姐弟倆住的如何,想要重新蓋起一幢宅子,也是件難事。也正是因此,唐牧才在隔壁替她買了一所院子,目的就是不想讓她在韓復受委屈。

可韓覃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從怡園出來,自然不會再想著重新回到怡園,去做一個滿足唐牧邪癖之欲的玩物。唐牧給的院子并田地銀子,她也不打算動,若將來有機會,仍舊還想還給他。

正如他當初所說,脫離唐牧之后,她仍得學會自己生活才行。她已經借著他的肩膀站了起來,路卻還得自己走。

想到此,她按止了芳姊妹與鞏兆和道:“你們將馬車趕到這府西邊角門上去,我先進去與我叔父交涉,待交涉完了,再通知你們卸東西。”

她一人到那右手邊的角門上,門里一個山羊胡子的半老頭子,斜著眼覷了半天,尖聲問道:“何事?”

韓覃手里抱著一疊子的制書,應道:“我是韓少卿的遠房兄弟韓儼家的女兒韓覃,有事要找韓少卿,還請老伯報備一聲!”

這老頭哐一聲合上門房上的小板兒,過了約摸半個時辰,才有個高顴骨黑面皮的胖壯婆子來開那角門兒,一開門就笑個不停:“原來是隔壁家的二姑娘來了,稀客稀客,快請進。”

韓覃跟著這婆子進了門,瓷磚貼壁的大院子里,正廳的門洞開著,迎門就能看見里頭八仙桌兩側坐著這府上的主人,光祿寺少卿韓復與夫人高氏。

這樣大的府第,主要少有在外院正廳中迎客的,這樣相迎,若不是富貴之客,便是要給這新來的客人給個下馬威,所以要一家人皆坐在外頭,擺出個陣仗來。

高氏唇薄,口脂涂的厚厚一層,遠遠看見一個穿著豆綠色小襖的小姑娘進了院子,對著身邊的丈夫冷笑了一聲道:“我只當這打秋風的小姑娘只怕裙子都沒得穿,你瞧她打扮的鮮亮著了。”

韓復本就心情不好,瞪了高氏一眼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閉上你的嘴。”

高氏撇著嘴,眼見得韓覃已經上臺階進了門,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笑吟吟等著韓覃結結實實行了叩頭而拜的大禮,欠了欠腰道:“可憐見的孩子,快起來唄!往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韓覃笑著應過,站了起來,側首掃過去,便見高氏身側的鼓凳上坐著兩個丫頭,一個容樣略大,她能認得出那是韓雅,另一個正是她在怡園見唐牧抱走的那個,韓清。另還有個與柏舟相齊相大的半大小子,站在暗影里逗著只鳥兒,嘴里咕咕個不停。

韓雅和韓清都比韓覃小,見她走過來,站起來齊齊叫了聲二姐姐。

韓覃坐到了婆子搬過來的鼓凳上,便見高氏擺著粗粗的脖子左右四顧了片刻,故做吃驚的問道:“既覃覃來了,怎不見柏舟?你們竟是一點行李都未備著?”

韓覃解釋道:“叔母,柏舟與行李都在西邊角門上等著。我因年長,便想著先進來與叔父叔母見上一面,也算把我們的安身之處劃定下來,等安頓好了,再叫柏舟來給你們行大禮。”

韓復鼻哼著笑意:“你們既來了,往后就在這家里住著,雅兒與清兒吃什么,住什么用什么,我保證不缺了你的就是。至于柏舟,也是這府的少爺,與韓貢一樣待遇即可。咱們一家人,往后不準再提什么分家的話。”

高氏亦是附合:“我養著兩個女兒,雖家貧也不至餓死,你們兩姐弟倒還能養得起,快叫柏舟也進來,往后他與貢兒住一處,你就委屈委屈,與雅兒一屋住著即可。”

兩個打抽風的窮親戚而已,高氏與韓復都未將韓覃放在眼里。

韓覃沉了片刻,翻出當年錦衣衛收繳房產時的那份制書,起身親自遞給韓復道:“叔父,這是當年我們一府的宅基地圖紙,上面標列的清清楚楚。我翻過年就十九了,這樣的年級,已經可以自已做一家之主,不好再寄生于您府上的。當年您從錦衣衛手里贖我們府的宅基地時用了多少銀子,如今我原樣補給您。我來時瞧見西邊當年那三大間門房還未拆除,我與柏舟先住在門房中,咱們劃定了宅院,我們自己慢慢再修圍墻,蓋院子,您看如何?”

韓復聽完韓覃這話,將那份制書放遞到桌子上,緩緩站起身來,俯首盯著韓覃道:“所以說,覃覃你今日莆一到府,就是要逼著我還宅基地了?”

韓覃雖見韓復臉色越來越不好,自己卻仍還撐著笑道:“我們府與叔父一府,本就是兩房人,當年您從錦衣衛手里贖走的院子,如今錦衣衛發了公文亦叫我們來此照價討還,所以,侄女只是來此討還,并不是逼迫叔父。”

韓復還未說話,高氏先就尖叫起來:“覃覃,做人可不能這么沒良心。你家的宅基地,若不是我們替你守著,如今還不知道落到了誰手里。你叔父已將那院子挖成了湖,如今垂柳森森端地是個夏日乘涼的好地方,難道你要填了它重新蓋院子?”

韓覃道:“是!”

她有小炭窯掙來的銀子,無論如何,得先替自己和柏舟立起個家來才行。

韓復來回踱著步子。昨天陳九才跟他打過招呼,說韓興府上兩個遺孤要來,叫他在此照應照應。他未曾多問,只當是兩個打秋風的窮親戚而已,誰知這韓覃一來張嘴就要討要宅基地。那宅基地他自然不可能給韓覃,但也有些輕視她,考量了片刻決計要在銀錢上嚇唬嚇唬韓覃:“當年我從錦衣衛手里贖那宅子,總共花了兩千兩銀子,如今你要從我手里贖走它,自然也要兩千兩。”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