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解

10:不用再交租了

這兩人,前頭那個肥頭大耳,大腹便便,穿一領綢緞長衫,富態十足,正是人稱“周扒皮”的周財主。

后面跟隨一名健仆,孔武有力的模樣。

見到周財主,陳火生臉色一緊,急忙起身來,點頭哈腰地賠笑道:“周老爺,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周財主環顧一眼,看著空蕩蕩的堂上,皮笑肉不笑地說:“陳掌柜好生意呀。”

陳火生:“……”

眼皮子一跳,皆因每次聽到這種話,都是要加租的節奏。

果不其然,周財主沒有兜圈子,直接說:“陳掌柜,一年又過去,租約將滿,你是否要續租?”

“當然。畢竟我都在這做了那么多年,舍不得搬。”

“今時不同往日,續租的話,得加錢。”

陳火生情知躲不過的,忙問:“加多少?”

周財主伸出三根手指:“在原有基礎上,加多三成。”

陳火生失聲叫道:“這么多?”

旁邊蘇素聽見,也是臉色發白。

對于租金之事,兩口子早有商量,他們認為會加租一成左右。

誰想到一下子竟加了三成。

這買賣還能做得下去嗎?

陳火生幾乎是哀求地道:“周老爺,你加這么多租,我沒辦法做了呀。”

周財主臉一板:“就這個數,分文不少。如果你覺得做不過,提前搬走。外面大把人想要租呢,此地可是旺鋪,我自家都想收回來干買賣。”

陳火生不禁握住了拳頭,很快又無力地松開。

誠如之前所言,若是不做,家里的處境會更難,甚至連住的地方都沒了。

所以他們是一點辦法沒有。

無力對抗,只能妥協接受。

周財主催促道:“怎樣?租不租?爽快點,我還要趕去下一家。”

陳火生暗嘆口氣,便要答應。

忽地聽到陳少游的聲音響起:“周財主,你這處地方值多少錢?”

周財主一怔,打量過來,疑問:“你是誰?”

陳火生連忙介紹:“他是我弟,陳少游。”

周財主嘴一撇,傲慢地道:“從來只有我買別人的地方,沒有人能來買我的。我家的產業只租不賣,多少錢都不賣。”

陳少游依然坐著:“那我換個問題,你這條命值多少錢?”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

陳火生吃驚地看過來,急聲道:“少游,你怎能跟周老爺說這種話?還不快起身道歉認錯?”

周財主可不是什么善長仁翁,巧取豪奪,身邊養著好幾個狗腿子,打起人來,真能扒下一層皮的。

陳火生擔心自家弟弟不了解情況,出言無狀,惡了周財主,會招惹禍端。

然而陳少游安坐不動,頭都沒抬一下。

見狀,周財主勃然大怒,手指幾乎要戳到陳少游臉上,厲聲喝道:“抬起頭來!我倒要看看你這條命值多少錢?”

陳少游便抬頭,看了他一眼。

剎那間,周財主神志為之攝奪,心膽俱喪,只感到天旋地轉,仿佛掉進一口無底的冰窟里。

一道寒氣從腳底涌出,潑喇喇竄上天靈蓋,轉瞬覆蓋周身。

他感覺自己就要被凍僵了,像一條快窒息的硬邦邦的魚兒。

幸虧陳少游只看他一眼,隨即繼續喝酒。

周財主如釋重負,大口大口地喘氣,眼神驚恐而無助,口中急忙道:“今年不加租……”

“嗯?”

“不!我的意思是說這處店鋪宅子可以賣……不不,是轉贈給陳掌柜了。”

陳少游面無表情:“聽說街尾那間招租的房子也是你家的?”

“是的,尊駕喜歡的話,一并相送。”

“甚好,那你與我哥去把手續辦了。”

“是是。”

周財主雞啄米般點頭,立刻拉起陳火生往外走,一刻都不敢再停留。

從出去到回來的整個過程,陳火生的腦袋都是懵的,他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糊里糊涂的手中便多了兩份地契與房契。

從此搖身一變,已是此間業主,再不用交租了。

就因為陳少游看了周財主一眼?

簡直匪夷所思!

敢情自家弟弟是真去修仙了呀!

再來面對陳少游,兩口子的態度悄然不同:欣喜之余,又夾雜著幾分拘謹。

最主要的還是喜悅之情。

血濃于水,親人出息了,有本事了,自是好事。

天大的好事。

陳少游開口道:“大哥,店里生意好的話,不妨請個人,我看阿全就可以。”

陳火生馬上答應:“行。”

心里明白,自家弟弟是要照顧發小。話說回來,飯館本就缺個人手,陳有全知根知底,而且老實勤快,最為合適。

陳少游又道:“另外,店鋪可以擴建大些,翻新一下。這錢,我出了。”

拿出一口沉甸甸的錢袋子放到桌上。

陳火生忙說:“不用你給錢,家里還有些積蓄。”

旁邊蘇素下意識地伸手扯了扯丈夫的后衣襟。

陳少游道:“這么多年來,都是你們在奉養娘親。我不在家,未盡孝心,理應出一份力。”

“那好……你開醫館,需要布置些家當,我去找人幫你做。”

打鐵趁熱,當即過去街尾的空宅,進行打理收拾。

此地略小,同樣為前鋪后宅的布局設計,后宅只得兩間房,小院里有口水井,水源無虞。

地處街尾角落,從買賣的角度看稍嫌偏僻了,但對于陳少游正好。

于是直接拎包入住

陳火生夫婦自無異議,囑咐說陳少游住在這邊,一日三餐不用操心,到飯館里吃即可,想吃什么,盡管言語一聲。

然后兩口子返回店鋪,生意也不做了,關門上板,然后回到房間,面面相覷,心情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陳火生小心翼翼地把地契房契擺放到桌子上,還有那口錢袋子,將之打開,骨碌碌的,一錠錠銀子顯露出來,銀光熠熠,晃花人眼。

蘇素咕聲吞口口水,驚嘆道:“這么多錢!當家的,你說叔子是不是成仙了?”

陳火生咂咂嘴:“我哪里知道?可瞧著又不大像……”

“若非成仙,怎有這般厲害手段?只看一眼,就把周扒皮嚇得喪魂失魄,木頭人似的。”

“哈哈,說起來真解氣。周扒皮請我去他家,一路上恭維巴結,屁都不敢放一個。”

蘇素不無憂慮地問:“他會不會事后反悔,再來找咱家麻煩?”

陳火生哂笑道:“放心吧,周扒皮已經被嚇破膽,他更怕咱們去找他的麻煩。再說了,契書易手,誰來都沒用。”

手摸上契書,感受著紙張的特殊質感,蘇素喜不自禁:“從今以后,咱家不用再交租了,感覺像做夢一樣。真好!”

陳火生慨嘆道:“一切都得多謝少游。”

“叔子也真是的,偌大本事,一聲不響。”

蘇素有些嗔怪,但轉念一想:相隔多年,自家對于歸來的陳少游持審視和懷疑的態度,那么反過來說,陳少游會不會也趁機來觀察他們呢?

是否孝順?是否嫌貧愛富,尖酸刻薄……

“他向來樸實無華,為人低調。所以今天的事,咱家門清即可,切勿到處宣揚。”

“我曉得。”

陳火生又叮囑道:“還有,說親之事休要再提。以少游的神通手段,天上的仙子都娶得,怎么可能會看上寡婦那些?”

“好好,都聽你的。”

婦人笑瞇瞇的千依百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