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清初年
穿越大清初年。
山海關的城垛上,一名白袍銀甲的年輕武將正扶墻遠眺,只是,平時都倚著北墻向北觀望的他,如今卻倚著南墻朝京師方向瞭望。他,就是目下關寧鐵騎的首領,山海關總兵吳三桂。
盡管他一接到崇禎皇帝的命令便領軍赴京師勤王,可惜他快,李自成更快,還沒等他到達京師,才走到半路豐潤一帶,就得到了崇禎自殺,李自成占領皇宮的消息。
猶豫再三,他自問不能從兵力稍勝于他的闖王軍隊手里奪回城厚墻高、火炮犀利的京師,只得領軍后撤,又返回了山海關。
幾天過去了,到底京師情形怎樣了?住在里頭的家人們都還好么?父親還好么?圓圓還好么?他的心里頭憂慮萬分,只期望闖王看在他手握兵權的份上,別為難他的家人,何去何從,協商一條出路。
“報——”一名親軍奔上城墻,直接跪到了他身邊,雙手呈上了一封飾以黃帛錦緞的獨特信件。
吳三桂不由眉頭一皺,這種形制的書信,一般都是皇帝給臣子下達命令的時候才會用到,如今崇禎已亡,誰會用這種東西?
“哼”打開信件,吳三桂便冷哼了一聲,給他寫這封信的人,果然便是闖王李自成,信中倒是誠意拳拳的,許他高官厚祿,勸他放棄反抗,不再做明朝遺臣,投降歸順。
吳三桂捏著信件,轉身回了帥帳,將信件鋪開放在案頭,腦海中再度掙扎起來,降,還是不降?
降,雖然背棄了忠君愛國的道義,卻可以保全麾下將士的性命,無謂去替一個覆滅的王朝陪葬,不降,則可獲得千古美名,但就要考慮如何以最微小的犧牲獲取重大勝利,甚至于重新光耀明王朝。
可是,不降的話,又會有一條巨大的困難橫亙在眼前,那就是京師已盡落闖王掌握,而軍中這些上層的將領們家人多半就在京城,一旦開打,未免投鼠忌器,要冒著家人被屠戮脅迫的風險作戰。
把手下將士都召集起來商量這個問題?吳三桂搖頭,別的事可以商量,就這件事卻不行,萬一大家意見相左,爭吵引起內斗嘩變怎么辦?要使得軍中號令統一,還是只能利用軍人服從的天性自己決定。
將李自成的信件從頭到尾又讀了幾遍,吳三桂心中漸漸傾向了降,雖然不知道李自成的為人信用可不可靠,但就信中的言辭許諾來看,此人還是相當有誠意,自己或許可以相信他不會食言。
思慮再三,吳三桂終于提起筆來,緩緩寫就一封回信,暫且表露了自己愿意歸順的意愿,但在細節問題上面,仍有些疑慮,希望闖王能進一步展示出他的誠意,打消自己的顧忌。
封好了信派人送往京城,吳三桂感覺輕松了不少,在帳中踱起步來,開始考慮如何安撫人心、如何爭取最大好處等現實問題。
就在這時,又一名親兵從外頭奔來,卻是報告了他一個令他意外之極的消息,京城吳府的家仆趕到了山海關城門下,報稟求見。
這名求見的吳府家仆,便是吳三桂在府里的貼身小廝心硯,吳三桂早就盤算著家里應該會在這幾天給他報個平安什么的,一見心硯,劈頭就問:“怎樣?府中可安好?老爺可安好?”
日夜擔驚受怕兼程趕路,此刻的心硯已是強弩之末,滿面風塵疲累,頂著黑眼眶,強撐著將信件交給了吳三桂。
吳三桂見他如此狼狽,心中暗凜,連忙拆信細看,得知自己的父親竟然被闖王部下逮了去,而理由竟是不交助餉銀,不覺怒上心頭,恨恨的一拳砸落在桌面上:“混賬”
再看到桌面上那封李自成的黃帛信件,陡覺刺眼之極用黃帛,這不是擺明了在暗示自己誰占據著皇宮寶座么?真真是欺人太甚別看信中措辭很客氣,言之誠誠,全都是騙人的鬼話毫無信譽可言
就沖著對方一面示好招降,一面卻伸手對付自己家人的卑鄙行為,可想而知,只要自己交出兵權,面臨的就是個被卸磨殺驢的絕境
幸好幸好府里使人拼命混出京城給自己報了訊,否則自己蒙在鼓里,說不準就會大上其當,將麾下萬千將士都給帶入了圈套。
一念及此,吳三桂頓感背脊發涼,冷汗涔涔而下。
叫人扶了心硯下去休息,他便再也安坐不住,原地轉了幾圈,喚來身邊最信賴最機靈的親衛吳晚,令他喬裝改扮,連夜潛回京城,務必要將京城吳府的安危動靜都看在眼里,相機行事。
看著吳晚應命而去,吳三桂卻又再度陷入了為難境地,現如今降是不甘心了可要不降,又該如何?屆時闖王數萬軍隊兵臨城下,單靠這座物產不豐的要塞,如何支撐下去?
吳三桂的回信很快送到了李自成手上,他看著信里透露出的服軟之意,神情大悅,趕忙再寫一封措辭更加誠懇,許諾更加動人的信派人再往山海關送去,估摸著這回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得到山海關了。
而邊陲重地只要平穩落入掌中,這天下,他也就坐穩了大半,接下來,只要先跟關外韃子皇帝達成和談,那他就可以放心騰出手來,對付國內亂局,清除大明遺黨,最終成就一個偉大的大順王朝
李自成正躊躇滿志,幻想著自己也能當個李世民那樣的圣明君主,忽然內侍來報,有位自稱鬼面的人,正在宮門外求見。
“快快快有請”李自成又驚又喜,連忙下令,讓內侍直接把人請到武英殿,同時把在殿內的其他手下都趕了下去。
一見李循方出現,不等他叩拜行禮,李自成便奔下了御座,笑哈哈迎上前來,口中大樂:“兄弟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可想死咱了來來來這邊坐,這邊坐”
“闖王”李循方躬身低頭,右手搭上左肩,先規規矩矩地對他行了個大順朝的面君簡禮,才道謝落座。
“噯你我兄弟,何必拘禮咱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稱孤道寡的人,當初李世民還拉著魏征跟他同眠呢私下沒人,咱們還跟過去一樣不需要這么多禮”李自成大喇喇的擺手免他的禮節。
李循方微微一笑,雖然覺得闖王既然稱帝,就該按照君臣有別的規矩來行事,但闖王這般真率坦誠,他又覺得很是歡喜。
李自成一坐定,就迫不及待的問他是不是辦完了要辦的事,改變主意愿意回來幫他的忙,并且表示著右相的位置還空著等他來坐。
李循方婉言謝絕了回朝任職的提議,卻說起闖王當下頒布的助餉令來:“……某以為,扼令明官吐出往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原本不是壞事,也無太大問題,但是,將手伸向領軍將士的家眷,未免失之考慮”
“哦?兄弟何出此言?”李自成只看到劉宗敏源源不斷把得來的餉銀交割上來,卻還不知道詳細情形,不由詫異動問。
李循方便將自己看到劉宗敏手下闖進吳府,抓走原大明的京營提督吳襄一事說了出來,提議闖王出面阻止劉宗敏將事態擴大。
聽罷李循方一番來意和說辭,李自成失望之余深深皺起了眉頭,劉宗敏是他的發小兄弟,論交情還要更在李循方之上,自己把這件事交給了他去辦,就該對他信任,怎么好半路又去插手,收回成命?
考慮片刻,李自成有了主意,到御座前桌案上取了一枚令牌交到李循方手里,爽快的道:“兄弟的建議,我會鄭重考慮宗敏為人嫉惡如仇,做事或許有些地方過火了些,我會警告他的”
“至于你說吳襄被拘押一事,你看這樣如何?你就持我的令信去宗敏那兒,叫他暫且放了吳襄回去便是”
李循方關心的是自己的老友吳襄,如今自己已不打算入朝為官,替闖王效勞,那么有些事情就還是不要過度插手的好,能救回吳襄,便該知足當即接過令信,謝過闖王告辭離去。
看著李循方毫不留戀的背影,李自成怏怏的嘆了口氣。
左都督衙門內,一如既往充斥著鞭撻、慘叫、潑水、呻吟、以及各種吱吱作響的怪聲,叫人聽得齒酸膽寒。
李循方皺著眉頭,在兵士的引領下穿過兩旁都有人在遭受酷刑的中庭便道,走進了劉宗敏所在的內堂。
“呵呵我說今兒怎么老聽到喜鵲的聲音呢原來是鬼面兄駕到啊多日不見,卻不知鬼面兄可安好啊?”劉宗敏笑瞇瞇的起身拱手讓座,并讓人給李循方敬上了香茗。
李循方沒有心思跟他閑話家常,方才一路所見的種種殘酷場面,讓他極為擔心老友吳襄的處境,曾經掌過錦衣衛的他,深知各種酷刑對人的摧殘,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老友也嘗到其中滋味。
問清李循方的來意,又將闖王令信驗看無誤,劉宗敏便笑著爽快答應了放人,喚來貼身親衛,命他帶著李循方一同去后院大牢,將吳襄放出來,讓他跟著李循方離開衙門回轉府邸。
“麻煩劉兄了”李循方點點頭,一口茶也未及喝下去,就跟著那名親衛告辭走出了內堂,往大牢方向趕去。
他卻沒發現,背后的劉宗敏唇邊掛出了一抹得意的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