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兒聽到老太太的話,上前跪倒在地上;她早已經知道來了以后,老太太一定會發作她,所以宵兒很平靜:太太和老爺不會不管她和祖父的。
宵兒并沒有過多擔心祖父,她知道趙安夫婦一定不會讓祖父受太大的苦;她更加相信太太,一定能救得了她祖父。
“你小小年紀,哪里來得醫術居然能讓太醫都夸一句好?如此好的醫術你又為什么要賣身為婢?而且你還一診脈便斷定了老太爺是中了什么毒,還能以針定住老太爺的毒性?你比那老太醫還厲害三分啊。你進趙府倒底是為了什么,為什么要害老太爺,你還不從實著招來?!”老太太聲色俱厲。
宵兒叩頭:“婢子自幼隨祖父學醫,所以略懂一些醫術;賣身進府也是因為祖父急病,為救祖父不得已而火之;至于老太爺所中的毒也是婢子原來見識過,所以才會識得毒性;婢子并沒有害過老太爺及府中任何一個,還請老太太明鑒。”
老太太當然不會相信宵兒的話,正待再喝問時,外面有娘子進來回話:原來老太太自己使了人出去打探方氏藥鋪的事情。
老太太會如此做,趙一鳴和紅裳早已經料到了,所以并不意外:比紅裳預料的要晚一些,不過用時還是太短了——紅裳眼底閃過一絲冷笑,是這娘子心太急了呢?還是魏太姨娘已經有些亂了心神。顧不得此等的細微處?
紅裳掃了一眼魏太姨娘:她的眉頭微微皺了一皺,偏頭看了香草一眼;而那香草低下了頭,好似做錯了事情一樣。
看來,這個錯漏之處是出在香草身上:香草一向也是個極謹慎小心的人,她怎么會關鍵時候讓人出了這樣的錯漏來?紅裳眼睛微微瞇了瞇。她因為什么事情分了心呢?
那娘子跪倒在地上,把方氏藥鋪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說得極為詳細全面,方氏一家人,及紅裳都提到了,幾乎沒有遺漏什么“重要”的事情——讓老太太懷疑紅裳的地方,一點兒也沒有遺漏。
紅裳聞言一點兒驚訝沒有,平平靜靜的坐著;就連趙一鳴也是一派閑適的吃茶:他們好像沒有聽到。也好像認為這娘子說得話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魏太姨娘看到紅裳和趙一鳴兩個人如此氣定神閑。心下便不安起來:難道老爺知道太太開了藥鋪?不可能啊,不是說老爺從來沒有去過那藥鋪,而且他明顯不知道宵兒和方老先生的關系才對。
難道是太太剛剛對老爺說了藥鋪的事情——這更不可能了!此計剛剛開始,太太就能一下子想明白所有?就算她能想明白此計,也沒有時間同老爺源源本本把事情說清楚,一會兒自己見機行事,總會在老爺的話中找到破綻:他是絕不會清楚那藥鋪的事情。
老太太聽完那娘子的回話。驚愣了好一會兒,才看向紅裳:“媳婦,那藥鋪是你、你……”讓她相信紅裳下毒手要害老太爺和眾人,還真讓她有些難以接受。
不過,老太太立時便想到了太姨娘臨盆那一天紅裳的舉止,她心下的懷疑下子更大了:難道媳婦真得擔心那庶子生出來,會對自己那寶貝孫子不利,所以想下手除掉那孩子嘛?
老太太心念一轉,又想到紅裳也愿意代自己養育那庶子:也許是她另有目的呢?老太太想到這里,便有些相信紅裳是有心要下毒手害人。她心中便有了火氣。
害得老太爺半死不活,這府中便只能由媳婦來掌管了,還是她想誰死就誰死的?老太太的眼睛瞇了起來,看向紅裳的目光不善起來。
紅裳起身一禮:“回老太太,那藥鋪的確是媳婦的。”
趙一鳴適時開口繼續說了下去:“母親,裳兒開藥鋪的事情兒子一直知道,原本就是兒子的意思。想開個鋪子給裳兒做消遣之用,但是后來鋪子所用銀兩出自于裳兒的妝奩,所以兒子才沒有告知母親和父親,不想卻讓母親誤會從而動了氣,倒是兒子的不該和不孝了!”
說著話,趙一鳴已經起身拜了下去:“還請母親責罰。”趙一鳴把所有的大事都用三兩句話消掉了:老太太你誤會了,兒子開得鋪子怎么可能會害自己的家人?
紅裳也一起拜了下去:“請老太太責罰。”
老太太沒有想到藥鋪的事情兒子是知道的,而且還是兒子的主意讓媳婦開的鋪子,那藥鋪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老太太還沒有開口說話,魏太姨娘上前給老太太輕揉肩膀并道:“老太太,您身子不好不能再動氣了;而且現在一切都清楚明白了,您也可以放心了;依婢妾說,老爺和太太一起開的鋪子怎么可能有問題?就算鋪子里的哪個人有什么壞心,老爺免不了去走動的,怎么可能會發現不了那些人的壞心?當然不會留下那樣的人來禍害我們府了,老太太您自管放心就是。”
老太太聽得連連點頭:“是啊,是啊;看來是我太過急燥了一些,唉,老太爺中毒讓我心里靜不下來,一心只想找到那下毒的人,把她千刀萬剮了,不想卻一氣之下牽累了好人;快,讓人把方老先生請回來,我要好好給人家賠個不是;宵兒你這個丫頭也快起來吧,是我錯怪了你們,我是老糊涂了,你這個丫頭不會往心里去,是不是?”
宵兒還沒有答話,跪在地上回事的娘子忽然開口道:“老太太,您和太姨娘這一說話,奴婢有一句話不得不回了;據藥鋪的伙計與鄰里們說,從來沒有在鋪子里看到過老爺和太太。”
一句話就讓老太太的臉色又變了,而魏太姨娘好似因為自己剛剛說得話不對,差點把壞人當成了好人,嚇得一張臉全白了,連替老太太捏肩膀的手都放了下來,站在那里低頭一動也不動了,更不要說開口說話了。
其實,魏太姨低著頭正好掩去了她嘴角的一絲笑意:老爺想替太太擋下此事?哪能讓你簡單兩句話就把事情揭過了?她怎么可能會如此便宜老爺和太太。
老太太沉下臉來,掃了一眼趙一鳴和紅裳,然后看了一眼魏太姨娘:“你說,我能放得下心來嘛?我就愿意生氣?”
魏太姨娘好似嚇得不輕,喃喃了半晌也沒有答出話來。
老太太看向趙一鳴和紅裳:“你們有什么話一并說出來吧,我不相信中毒的事情同你們有關,可是那鋪的人卻不一定了;說吧,那藥鋪倒底是不是你們的,一鳴你倒底清不清楚藥鋪里的事情?”
老太太卻沒有問紅裳。
趙一鳴欠了欠身子:“老太太,那不過是一個小藥鋪,只是給裳兒用來消遺,因為方氏一家的醫術不錯,所以裳兒才同兒子相商留了他們下來;我們根本就沒有指望著那鋪子過活,我和裳兒只不過是看看帳目便罷,哪里會為這么一個小鋪子上心,根本不會去鋪子里看看的。”
老太太的臉色又緩了下來:一鳴說得也對,可是那方氏一家人卻依然不是能信得過的人。
趙一鳴的話并沒有說完,他繼續說道:“我和裳兒都有事情要做,也不會為了一個小鋪子就誤了我們府中的事情,不過那里怎么也用了銀兩的,兒子和裳兒當然不能什么也不聞不問的;所以我吩咐了趙安,時不時的使個人過去看看,還叮囑過他們,不要讓藥鋪的人知道,時日一久,兒子和裳兒倒真是信了方氏一家人,都是老實本份的人,這絕假不了的。”
讓人去探藥鋪的事情是有,不過是趙一鳴原本的用意卻不是他說的那個樣子:他最初是想看看那鋪子是不是真得為紅裳所開,后來又想看看那方氏一家人的人性如何,擔心紅裳為人所騙。
趙一鳴當初的無意之舉,今日他卻拿來正正好可以消掉老太太的疑心。
趙一鳴說完后,命人把趙安和探藥鋪的人都找了來,向老太太陳述了一遍;老太太聽完后點了點頭:兒子說得十分有道理啊,一個小藥鋪哪里會用得著兒子媳婦去看著?而且兒子使人一直看著那藥鋪,方氏一家人應該也沒有問題,有問題兒子早知道了。
魏太姨娘聽到后來她的臉色變了變,可是她實在是不好再開口說什么了,不然就會被人懷疑的;她想來想來去,只能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娘子。
那娘子叩了一個頭:“在藥鋪里,奴婢們找到了一點毒藥,其中有一樣已經不多了;奴婢找大夫問過了,那些毒藥還不是一種,有一種的確是我們老太爺所中的那種毒;同毒藥放在一起的,還有一些解藥。”
老太太的眉頭緊皺了起來:“有毒藥?!拿上來我看看!”這可是鐵證如山,老太太看向趙一鳴的眼光也有些不善起來:自己的大兒子難道為了他的妻子,根本不顧老父的安危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