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翻身記

第一百五十六章【六字箴言】

坐上沈君儒的沃爾沃轎車,離了城日便高爾駛卜了武清高速這個期間,金楊和清遠的電話聯系一直未斷。劉壯,宋光明以及韓衛東等人紛紛奔赴事發地和醫院。

十幾通電話后,金楊終于松了口氣,肖斌說,金半山只是受了點輕傷,死的兩人是他一起的道友,一個機械廠的退休老職工,一個是前銀行退休副行長,都是些玄學和道家養生愛好者。

但是肖斌語氣嚴肅說,他在交警隊看了路口的攝像頭取證后,發現了異常,這輛肇事逃逸車輛連續四天在路西山口北側一百米處停歇,像是在盯梢又似在盯人,情況開始轉向復雜化。現在他的二中隊已經接手辦理此案。

‘…你的判斷是蓄意撞人?”

肖斌很穩重地回答道:‘…只能說不排除人為,至于是否確鑿,要看相關證據。”

‘…我大伯現在人在哪兒?”

‘…送大叔上醫院簡單包扎后,他執意要送朋友回西山多龍道觀。現在還沒有下山。”

‘…這個倔老頭。”金楊悶哼一聲,低聲道:“你去忙你的,有肇事者的消息告訴我,我現在去西山接大伯下山。”

緊接著顏捷和寧夏相繼給他撥打了慰問電話。

顏捷好說,他三句兩句打發了。寧夏卻說她已經責成公安交警部門,一定要快速破案,抓住肇事者云云,還說她要代表紀委前去看望金楊的家人,金楊知道她是心里有愧,所以如此表現。

金楊沉默半晌后,輕輕抿了抿唇道了聲:“謝謝!”

汰爾沃幾乎一路超車,速度飛快,但是不管沿途高速路警還是收費出口站,只要看到這個懸掛省委車牌的高級進口轎車誰也沒有到出頭攔裁。

當車一個緩剎,停在清遠西山路口時,金楊飛快下車,猛跑了幾步,然后想起什么,又返回沃爾沃車前對中年司機揮手致謝。

司機笑著搖下車窗,善解人意道:‘…不客氣,你去忙吧。需要我送你們回去嗎?”

‘…謝謝!替我謝謝沈部長和謝秘書。我那邊有車。”金楊指了指路口的一輛夏利。

韓衛東和余大校兩人匆匆朝他走來,金楊亦快步朝他們走去語氣平靜道:“你們看到監控錄像沒有?”

韓衛東點頭道:‘…是一輛黑色豐田花冠,牌照上糊上一團泥巴,僅能看到牌照尾部的兩個數字劣,看不清前面的車牌代碼。”

‘…給我支煙。”金楊一邊走一邊道:‘…車上有幾個人?”

‘…看不清楚,視線很模糊……”韓衛東給金楊點上火,冷哼道:‘…馬勒隔壁的,要是讓老子逮到,老子抽他的筋,撥他的皮。”

金楊默默無語地上了山間石徑。

西山歷史悠久,歷史上出過不少得道圣人也有不少地文人雅士都曾來此游樂憩息,留下古跡。西山腳下至今猶存近千米長的石板古街和古弄小巷。只是保護不力,不是破亂不堪就是倒塌,現在已無人居住。

但是西山上的黃龍道觀,最近幾年卻日漸旺盛,一般人想見‘…道長……還需要提前十天預約,絕對比見縣委書記難。

金楊連走帶跑,半小時爬上了西山再登上三百步梯坎,便看到一座雕梁畫棟的道觀。道觀正門書有四個燙金大字:黃龍道觀。傳說明初時西山有黃龍作怪,八仙之一呂洞賓出手降龍而得名。

是以道觀供奉著八仙之中的呂洞賓。

不知是不是中午發生車禍的關系道觀殿前一無人煙,只有殿內坐著一位中年道人。金楊大踏步而進高聲問道:“請問道長,金半山在哪里?”

一位道人不拘言笑指了指殿后“祖師堂。”

金楊毫不猶豫奔向祖師堂。

祖師堂的側殿內,金半山坐在一名長發道人下首,正在說著什么,忽然回頭望著金楊,瞪大眼睛,還未來得及說話,金楊一個箭步沖上去,上下打量著金半山,目光落到金半山綁著繃帶的右臂上,道:‘…骨折?”

金半山精神尚可,但眸子里猶然留存驚恐,嘴巴上他卻從來不會在這個侄子面前認輸,曬道:‘…一點擦傷,不礙事。”

韓衛東和余大校亦上前問候,“金伯父!”

金半山楊了楊眉,“沒事沒事……”然后指著上首的一名道人,語氣恭敬道:‘…金楊,快快見過靜一道長。”

金楊這才朝道人看去。這名道人皮膚很白,但白而不膩,小胖臉上眉直眼闊,神情安靜,像是一潭千年溫泉,沸而不騰。他身上沒有穿著前殿道士的棉道袍,而是穿了件很名牌的黃色棉夾克,牛仔褲,腳下一雙耐克登山靴,無論是穿著還是表情,都和道人全無聯系。當然,他頭上扎了一個道士髻,在金楊看來,更像是標簽。

這是個很摩登的道士。

金楊本來就對金半山沉溺玄學不滿,加上這次受傷又是在西山修道惹的禍,因此他沒什么好臉色給這個摩登的靜一道長,表情冷漠地點了點頭:“道長你好!”

金半山對金楊的表現很不滿意,他冷聲道:“若不是靜一道長開解,你大伯我現在已經入了血煞。”

‘…呵呵!謝謝道長。”金楊對所謂的玄學保持距離,無所謂信與不信,彼此給面子而已。他關心的是車禍,“伯,到底怎么回事?”

金大狗輕嘆一聲,“我們每天早上中午都要走建身梯道,今天我和王師傅、老梁五人照例下到西山的石板古街,不知怎么著,身后一輛車以很快的速度撞向我們,幸虧我今天聽了靜一師傅的話,沒有穿黑衣……”

金楊這次發現,金半山沒有穿他常穿的那件黑色夾克,而是披了件道袍似的棉襖。

‘…可憐王師傅和老梁……”金大伯再次長嘆抬頭看向靜一道長,愧疚道:“早上道長提醒我們更衣,我是聽了他們一……………我當時要是勸他們也更換衣服一他們也……一…………

‘…換了衣服和車禍有什么必然聯系?”金楊在警校學的是邏輯學,一切講究證據。

金半山語氣沉重道:“今天身穿黑衣服的兩個人全部斃命,別的顏色只是輕傷。”

‘…哦?”金楊倏然抬眼朝靜一道長看去,他身后的韓衛東和余大校也面現驚奇。

‘…道長既然提前預支災禍,為什么不阻止他們下山,或者全部更換衣服也好?”

靜一道長微微一笑,目光落進金楊的眸子里,仿佛望穿了他心里所想,淡淡道:‘…物或損之而益,多益之而損……提醒或者強迫只是一時,天意如此。”

金楊怔了怔,雖然他不大懂這個道人打的玄機,但他用嚴密的邏輯學來解釋,也是這個理。如果對方是蓄意而為,自然是防不勝防。

益而損,損而益,明顯是王梁倆人的死使得金半山得益。

金楊信了大半,因此他很認真地向道人拱了拱手,誠懇道:‘…謝謝道長!”

靜一道長看向金楊的眸子忽然一滯,語氣微轉,“半山兄,能否請貴侄子報幾個字?”

‘…靜一道長可是看出他的花煞?”金半山微有些緊張,但又有些欣喜地對金楊道:‘…靜一道長的諸葛神數尋常不給人算,今天算你運氣。你隨便報字,靜一師傅給你測側。”

似乎怕金楊不明白這是多么大的幸運,金半山解釋道:“諸葛神算是三國時代劉備的軍師諸葛亮所作,共三百八十四文,讖語句法,長短不一,寓意深遠,對占卜者的前程有很大的啟發作用,特別是一些正陷于彷徨迷惘中的人,更有一種撥開云霧,重見天日的豁然開朗感覺。可以作為判斷吉兇,決定進退,是選擇趨吉避兇的指南針。”

金楊不想違逆金大伯,但又想為難為難靜一道人,他笑了笑,報上三個字:“我想死,算吧。”

靜一道長眼睛微閉,十指交叉掐點,半晌,他忽然睜開眼睛,長長地出了口氣,輕聲道:“馬進徐行似有程月沉西海日東升運來河必勞心力風送江湖萬里清。”

金半山緊張的心情一松,瞇起眼睛道:‘…算是好卦。說的是你這一段的人生像馬的行進速度一樣,不急不忙,已經有很長一段日子,特別是在黑夜里能見度低的情況下,便顯得更遲緩。而好事姍姍來遲,但畢竟是來了。如今月沉西海,旭日東升,一片光明,馬的前景變得明朗,步子當然會加大,收獲也會更多。正如俗話所說,運云金成鐵,進來鐵成金,運氣來了門板也擋不住,好事找上門來,破門而入根本不需要你勞心費力,不過好機遇雖然來了,但稱不一定能牢牢地抓住它,就象抓牢馬的鬃毛一縱身,躍上馬背一樣難。”

‘…哦!”金楊沉思片刻,不管這個摩登道人是不是蒙的,但他的人生也的確如此,一直像慢行的馬兒一樣,直到在白山遇到蘇娟,便旭日東升,前途光明,仕途的步子亦加快,他的機會明明很多,但他就是抓不住,比如他錯失了沈君儒的好意,然后又失去了紀委書記的職位。嗯到這里,他不由得肅然起敬,想說話,但唇舌間動了動,又不知道說什么好。

金半山躬了躬腰,請求道:“能不能麻煩靜一師傅給他指點一條明道。”

靜一道長淡淡一笑,“簽詩所指的機遇便是風送江湖,風在上水在下巽上3坎下,為渙,渙就是離散,反之就是熟和,要和一以點水為偏旁的人熟和,好機也就來臨。”

金楊約莫聽懂了,他要和一個三點水為偏旁的人多接觸,好機會就來臨。他默默想了想,水字偏旁的人唯獨沈君儒一個,可沈的確給了他機會,但他錯過了呀?他苦笑道:“的確有這么個人和機會,可我已經錢過。”

‘…真正的好機會還沒有到來。”靜一道長微笑道:‘…我送你六字筏言,‘,初一早起,只要抓牢這個時刻,你的前途自然萬里皆清。”

‘…,初一早起……”金半山喃喃自語道:“莫非靜一師傅的意思是讓他去往,然后在初一的早上早起……”

靜一道長點了點頭。

‘…謝謝靜一師傅點撥。”金楊默默記下這六字筏言,然后回歸正題道:‘…大伯您不和我一起回家?”

金半山看了靜一道長一眼,嘆道:‘,靜一師傅這幾天要離開黃龍觀,我在這里送師傅一程。你們先回去。”

金楊抬頭看了一眼祖師堂中央懸掛著放大的一幅彩色照片。本想再問問或者考考靜一道人蓄謀撞人是何人所為。但旋即放棄,遂告辭下山。

下山的途中,余大校笑問金楊信不信這六字筏言。

金楊笑而不語。

韓衛東則說:‘…我真想問問那個道人,是什么人蓄意開車撞人。”

而祖師堂內,金半晌亦問了同樣的話,‘…靜一師傅,我覺得這次的撞人不是普通的車禍,您看呢?”

靜一道長反問道:‘…半山兄,你要記住,我們不是警堊察。”

金半山哦了一聲,點頭稱是口然后又感激道:‘…在我的印象里,靜一師傅大概兩年沒有給人解卦了,非常感激。”

‘…感激不必。”靜一道長忽然道:‘…知道為什么給你侄子解卦嗎?”

‘…為什么?”金半山自己也很納悶,昨天還有某個市的副市長,在道觀等候了一整天,靜一根本就不見他。可靜一道長為什么主動要給金楊解卦?是因為我的面子?金半山隨即自我否決的搖了搖頭。

‘…因為,六年后,貴侄能解我一煞。”靜一道長很認真地朝目瞪口呆的金半山拱了拱手。